陈医生，别撩我！

　　今年的中秋，在九月的第三周，比往年提前半月有余。

　　陈伊原本计划带沈言自驾游，甚至连路线都规划好了。

　　但是沈言执意要回老家，给出的原因——七十多岁的奶奶一个人在家过中秋，这让陈伊无法拒绝。

　　陈伊表示他也是一个人过中秋，要求沈言带他一起回老家，并且撒泼卖萌套路齐下，沈言无奈妥协。

　　于是，中秋自驾游变成了自驾回沈言老家X县。

　　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沈言跟他聊到近期生活，满脸兴奋和期待：“我进了团总支的新媒体部门，陈思思和我进的同一个部门，学长学姐都敲好的。昨天我还发了人生中第一篇推文！”

　　她眨巴着眼，一副“可把我骄傲坏了”的表情。

　　陈伊相当给面子地捧场：“我看见了，文案充满活力，排版小清新，看起来不像出自新手，不错继续努力。”

　　沈言美滋滋地吸吸鼻子，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立马换了表情，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小拳头。

　　龇牙质问他：“手机铃声怎么回事？”

　　其实现在这个科技大发展的社会，用到打电话的几率很少，不是急事在微信聊两句就好，遇到紧急的事情先拍个微信电话，最后找不到人，才会使用电话。

　　沈言换了新号码一时新鲜，心血来潮打电话给陈伊，哪想到，对面手机彩铃猝不及防跳出来，“沈言亲亲我。”的声音。

　　沈言黑线：“你能想象《快乐还是忧伤》这种哀伤的轻音乐搭配机械的冰冷的女声，说着‘沈言亲亲我’，那种冲击力吗？”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转方向盘：“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五个字，你就没有想法？”

　　“没有！”沈言摇头如波浪鼓。

　　“真的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

　　他忽然长手一伸，吓得沈言以为他要把她揽过去不可描述一番，她连忙捂着嘴巴瞪着眼睛连连摇头。

　　就听陈伊那把磁性悦耳的嗓音一声轻笑：“乖，头发乱了。”

　　沈言：“……”连忙对着反光镜手忙脚乱地一阵扒拉。

　　～

　　从S市开车到X县总共四小时车程，陈伊速度惊人加上抄小路，所以三个半小时不到，他们的车就停在了沈言老家门口。

　　她家刚好在路边，是老式的砖瓦房，上下两层。紧邻路边的是，她家加高的水门汀，面积五平米左右。

　　一位老人抄手站在门槛处，笑的一脸慈祥，花白的头发和刀刻般的褶子遮不住一双睿智的眼睛，那是几十年风霜的沉淀。

　　沈言像刚放出笼子的鸟雀一样，蹦蹦跳跳地朝老人的方向飞身而起，语气里欢快之情溢于言表：”奶奶，我回来了。”

　　“诶。”老人连忙应声，抱着疾驰而来的孙女，“乖言言，可想死奶奶了。”摸着沈言的额头，将她的碎发往两边拨了拨，“让奶奶看看，我们家言言越来越水灵啦。”

　　沈言笑意盈盈：“我们家奶奶的嘴巴一如既往的甜，嘿嘿嘿。”

　　陈伊要停车，比沈言满了一步到老人家跟前。

　　老人眼睛一眯，细细打量陈伊，然后笑呵呵地点了点沈言的鼻子，故意数落她：“下次带人回来要提前告诉奶奶，奶奶好准备见面礼。”

　　沈言吐吐舌头卖萌：“没事儿，奶奶，他是自己人。”

　　她的话明显取悦了陈伊，陈伊本来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这会儿步子都轻快了些。他在门口放下所有东西，站的笔直，露出八颗牙齿标准微笑：“奶奶好。”

　　老实说，这是他第一次正式见沈言的家人，阿沈教练除外，先不说阿沈教练那次的意外，单就阿沈教练对沈言的态度，他就没那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感。

　　所以，现在面对老人，他有一丝丝的局促。

　　老人动作缓慢地摘下老花镜，再次细细地打量一番，满意地笑着说：“小伙子长得挺精神。”

　　接着扭头对沈言说：“挺像镇魂里一个角色。”

　　不用说出口，沈言大概知道是哪角色了。

　　沈言笑容可掬：“奶奶你也看镇魂呀！”

　　老人低头双手捂脸，笑得羞怯：“奶奶可是镇魂女孩。”顿了顿接着说：“像啊，真像那只黑猫，瞧这精神抖擞的样子。”

　　陈伊：“……”

　　沈言噗嗤哈哈大笑，然后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的直咳。

　　～
　　孙女回家过中秋，老人家准备了一大桌子好菜。分为特产类和沈言爱吃类。

　　沈言给陈伊夹一筷子腊肉：“我家的特产，你前段时间不是吵吵要吃笋干肉丝浇头面吗，现在面没有，笋干和腊肉丝倒是很多。多吃点哈。”

　　陈伊逗她玩，把青椒炒蛋里的鸡蛋都挑出来给她：“吃啥补啥。”

　　沈言不解：“吃鸡蛋补什么呀？补蛋白质？”

　　“不是。”陈伊笑着解释：“看来你不需要补，是我需要。”

　　沈言：“……”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他的腿肚子。

　　老人家笑呵呵地打趣：“奶奶老了，都听不清了，你俩说什么暗语呢？不过小子，奶奶警告你，别以为你长得像小黑猫，就能带坏我孙女了。”

　　沈言：“哈哈哈哈哈哈。”

　　几人笑闹着，连门口出现一个身影都没注意。直到阿沈教练站在饭桌面前，他们才看到。

　　阿沈教练从夜色中走出，脸色沉沉，首先低声告诉老人家：“我回家了。”

　　老人家充耳不闻，筷子不停，继续给沈言和陈伊夹菜：“年轻人多吃点，尝尝老婆子的手艺。”

　　沈言也想装作看不见，但是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撇阿沈教练。陈伊则悄无声息地将椅子挪近沈言。

　　阿沈教练的脸更黑了，对老人说：“今年中秋我陪您过。”

　　老人家这才微微抬眼：“你还晓得回家，记得这个家里还有我这个老人家？”

　　阿沈教练脸部僵硬：“妈，你别开玩笑。”

　　“我可不敢和你开玩笑。”老人家又垂下眼睛，冷淡疏离地说，“你是什么人呀，还是陪着你的大头娃娃过节吧。我老人家有乖孙女就行。”

　　大头娃娃就是游戏里的人物，老人家也分不清哪个人物是哪个，只是看头都挺大，笼统的都叫大头娃娃。

　　沈言在阿沈教练面前一向不敢说话，此刻她如坐针毡。其实，往年过节，阿沈教练是从不回家的，今年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招呼都不打就回家了。

　　沈言沉默不语，她压根不想参与这场纷争，即使纷争的双方是她的父亲和奶奶。

　　她只想走。眼不见为净。

　　所以她起身，声音像是蚊子讷讷：“奶奶，我吃饱了，我带陈伊出门溜溜。”

　　老人家跟人精似的，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点头：“去吧，小黑猫是第一次来这吧，好好逛逛，晚上老城景色不错。”

　　沈言和陈伊收拾了自己的碗筷，打算离场。

　　阿沈教练阻止了他们：“沈言，谁准你一声不吭从银行辞职的！还去读研究生！传媒专业？要不是月尘告诉我，你是不是要瞒我到你毕业？”

　　沈言脸色苍白，继续沉默。

　　“难道不需要跟我解释解释？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沈言很想说，没有。可是嘴皮子打架半天，也没哆嗦出半个字。

　　老人家“啪”地放下碗，语气威严：“沈清和，谁准你一声不吭回家过中秋的？难道不需要跟老婆子我解释解释？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沈言有些好笑。陈伊扶额叹息，好像终于知道沈言的逗比是来自哪里的。

　　沈言一动不动，现在这个局面，讲真她不知道往哪里动，走也走不得，毕竟阿沈教练发话了；坐吧也坐不得，坐下看戏就很尴尬了。

　　阿沈教练情况也不乐观，回自己家还要吭声，教训女儿两句被老母亲照葫芦画瓢回怼，走也走不得，话也圆不回去。

　　倒是老人家一脸怡然自得，继续一口菜一口饭慢慢抿。

　　局外人陈伊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样，奶奶，您教训儿子，我和阿言不好在场，不如我们先回避一下。还有阿沈教练，需要从别人嘴里知道自己女儿的近况，这件事阿言挺可悲的。”

　　你有没有看过那样的故事，本来是一场伦理剧变成了一场喜剧。

　　现在就是。

　　作为伦理剧主角之一的沈言真的哭笑不得。其实按照剧本来演，陈伊应该是和稀泥的中间人角色，但是这货硬生生站了边，所以现在三打一。

　　但沈言还是不想参与，于是轻声跟老人家说：“奶奶，我出门了。”

　　阿沈教练依然阻止了他们：“沈言，你确实到年纪恋爱了，但作为父亲，我希望你慎重。”

　　陈伊刚才说的话并不客气，他说沈言可悲，意思是阿沈教练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战火毫无疑问弥漫到陈伊身上。

　　老人家放下筷子：“我看阿言挺慎重，眼光跟我一样毒，都比她妈妈好太多倍了。”

　　“……”阿沈教练默了片刻,“沈言，谈恋爱，长相不是全部。”

　　沈言眨眨眼，咬着嘴唇，许久才回他：“不，我想你弄错了，我从没有在乎他的长相。”

　　当阿沈教练质疑陈伊的时候，沈言才知道，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让陈伊受委屈，即使这个人是她从小害怕的父亲，她也要维护陈伊。

　　“我在乎的是他对我的心，而不是像您一样冷漠自私地对妈妈。”

　　十几年来，这是她最想对阿沈教练说的话。不是我讨厌你，也不是我恨你，而是我不能原谅你对我妈妈的所作所为。

　　阿沈教练忽然像落败了的公鸡一般肩膀一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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