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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老病死三
周晓童还想再问，然已经轮到他了。
满脸褶子的孟婆看着周晓童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容，咧开的嘴里只剩下三颗门牙。
“小鬼，你想要什么口味的？”
周晓童有点呆，愣愣看向一旁的温舒寒，“啊？还还还有口味可以选？”
温舒寒觉得周晓童好像有点被马昊传染了，心下有点乐呵，她对周晓童眨眨眼睛，道：“听说香草冰淇淋口味的不错。”
周晓童立即两眼放光，大声对孟婆道：“给我来碗香草冰淇淋口味的！”
孟婆乐呵呵地从唯一的大锅里给周晓童盛了碗“香草冰淇淋”口味的孟婆汤。
周晓童接过，咕嘟咕嘟就喝干了，完了之后砸吧砸吧嘴，嫌弃道：“根本就不是香草冰……”
后面的话没说完，周晓童的目光就黯淡涣散了，他木愣愣地将碗还给了孟婆，随后像个木偶一般随着投胎的大部队，一起走上了奈何桥，朝桥那头的黄泉走去。
桥这边，温舒寒抱着胳膊静静目送周晓童的魂魄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
“大……大人？”
温舒寒给马昊一个眼神。
马昊有些迟疑，道：“我我我以后是不是是不是是……也要每次像像你……你这样看着鬼魂过了奈啊奈何桥才行？”
温舒寒无语了一秒，旋即转身往前走去，“不必。”
马昊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上。
二人去了趟太史寮，将周晓童的【生死簿】交还给里面登记的鬼吏，他们会负责记录归档，再跟黄泉那边对接一下周晓童转世的身份。
不过这些后续事务轮不到温舒寒管，她也不会多问，交接清楚之后，正打算离开，就见一女子娇小的身影兴奋地朝自己奔了过来。
“舒寒，好久不见，你回来怎么也不来见我？”
吴婕妤脸上满是惊喜的神色，她两手握起温舒寒的手，后者却是不动声色地默默抽开了。
“好久不见了，婕妤。”
温舒寒笑着，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刚回来有点不太适应，所以……”
吴婕妤脸上闪过一瞬诧异之色，随后又恢复正常，“那等你适应了就来找我玩呀！”
温舒寒含糊地“嗯”了一声，正准备借口离开，就听吴婕妤道：“对了，帝君大人去天庭出差回来了，他听说你回来的事，说让你去见他一下，他在辰暝殿等你。”
温舒寒怔了怔，答了声“知道了”，随即告辞离去。
出了太史寮，温舒寒往死神殿的方向走了一段，马昊跟在她的身后，结巴问道：“大人你你你不去见见见帝君大大人吗？”
温舒寒刚想回答说不见，忽然顿住脚步，问马昊：“明天是不是开死神例会的日子？”
马昊点点头，“是是是的。”
温舒寒顿了一秒，然后对马昊道：“你先回死神殿吧，我去趟辰暝殿。”
说完不等马昊答话，温舒寒就转身朝辰暝殿的方向走去，与其明天当着一众死神的面尴尬相见，不如今天先尴尬了。
辰暝殿内，正在批阅公文的司马珺听鬼仆来报，旋即放下笔，让人将温舒寒请进来。
温舒寒进到司马珺的书房，先是站在门口拱手行礼，“死神殿温舒寒拜见帝君大人。”
司马珺微怔了一瞬，后笑道：“你我夫妻二人之间何必这么多礼数？进来坐吧。”
温舒寒依言走到司马珺的对面坐下，迅速将眼前身材高大的男子打量了一眼，道：“多年不见，帝君大人别来无恙。”
司马珺正在泡茶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了面无表情的温舒寒一眼，语气有点意味深长道：“舒寒，这里没有旁人，你要跟我这么见外，可是在怪我？”
温舒寒微微一笑，“既然没有旁人，阿珺你又为何这个样子呢？”
司马珺的第一反应是觉得温舒寒在嘲讽自己，但旋即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将一杯茶水递到温舒寒的面前，道：“习惯了，你不在的这一百年里，我就一直保持这个样子。”
温舒寒双手接过茶杯，没再说话，只是浅浅酌了一小口。
书房内一时间陷入一片沉默。
司马珺觉得有点尴尬，抿了口茶水后道：“你这一百年……过得如何？”
“还好。”温舒寒面无表情地答道。
才怪！
司马珺看着温舒寒的脸，眉头微微皱了皱，略微犹豫道：“舒寒你……变了。”
温舒寒似是觉得这句话有点好笑，微微扯了扯嘴角，并未接过话头，只是道：“阿珺，我们离婚吧！”
“噗——”
正在喝茶的司马珺瞬间喷了，一贯威严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不可置信，他瞪大双眼看着温舒寒，问道：“你说什么？”
温舒寒默默擦了擦手背上被喷到的水渍，决意不再喝手边的茶水，只是淡淡重复道：“我说，我们离婚吧。”
这回，司马珺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了，他怔怔看着温舒寒，继而有点生气，“为什么突然想要离婚？”
温舒寒看着司马珺的眼睛，心头有戾气翻涌，脸上却还是十分平静，道：“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毫无意义的冥婚，你非情我非愿，生前我都不曾见过你一眼，死后却要因为跟你的婚约被束缚在这地府之中一千多年不得转生。以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更改，现在时代已不同，人间离婚的比比皆是，我们也不必继续尊崇老祖宗那一套了吧？”
司马珺沉默了几秒，不悦道：“你可是觉得跟我成亲委屈了？”
温舒寒摇摇头，“并无，当初也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只是时移世易，我们继续下去也无甚意义。我已经不想做死神了。”
司马珺挑了挑眉，“不想做死神？别人可是求之不得。”
温舒寒微微一笑，“人各有志，你当我是没出息的那一类吧，我更想投胎做人。”
“那你应当清楚，就算你跟我离了婚，也不是立马就能转世投胎的。况且人间疾苦你也不是没尝过，到时若后悔，可就没有死神的席位再等着你了。”
温舒寒笑容不变，“人间疾苦我只尝了二十多年，阴暗的地府我却已经住了一千多年了，所以还是想尝尝人间疾苦。”
司马珺的眼睛眯了眯，盯着温舒寒的脸沉默了片刻，方道：“你想好了？”
温舒寒点点头。
“那便，如你所愿吧！”
隔日，傍晚时分，温舒寒同马昊一道从死神府出来，往帝君殿的方向走。
前方一个男子的背影有些熟悉，不待温舒寒开口，就听马昊提醒道：“大人，是陈陈陈默。”
走在前面的陈默显然也听见马昊的话了，身形一滞，随即略微僵硬地转过身来，看向温舒寒，面色不自然地颔首道：“温大人。”
温舒寒表情也有点微妙，她觉得自己有点高估自己的脸皮厚度了，不管如何，今天的例会势必会是一个尴尬的久别重逢。
正在温舒寒不知如何作答时，就觉肩膀忽然一沉，一条胳膊揽上了她的肩膀，同时耳边响起一个磁性的调笑声，“小寒寒，好久不见，你可想死我了！”
温舒寒不动声色地给了贴上来的身躯一胳膊肘，借着对方龇牙咧嘴叫痛之际顺势从他怀里把自己摘了出来，尚未看清来人，就嘴角抽搐地道：“好久不见，云大人。”
云中天捂着肋部咂嘴道：“啧啧啧，小寒寒你下手还是这么狠，一点都不知怜香惜玉一下……”
温舒寒正要翻白眼，看见云中天身旁的中年男子时猛然一怔。
与云中天的身材欣长面容俊朗不同，男子个子并不高，甚至比温舒寒还矮上一些，微胖，光头，满脸笑容像个弥勒佛，当然他的外号就是“笑面佛”，但这丝毫不影响温舒寒对他的恭敬，因为他是温舒寒的师父——死神排行榜第二的于荣彦。
温舒寒敛去脸上的不屑，恭敬低头拱手道：“师父，好久不见了！”
于荣彦笑容不改，点点头道：“好久不见了，舒寒。”
“师父……”温舒寒似是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时云中天直起腰来，摆摆手道：“好啦好啦，你们师徒回头再叙旧吧，再不走就得迟到了！”
于是温舒寒不再说话，跟着云中天和于荣彦一起朝帝君殿走去。
在他们刚刚说话之际，陈默已经不动声色地走远了。
云中天蹭在温舒寒的身边，一边走一边欠欠地道：“欸我说小寒寒，这么久不见，你咋还这么好看呢？一点也没变老！”
温舒寒嘴角抽搐，“你见过哪个鬼变老了？”
云中天摇摇手指，纠正道：“不对不对！这个时候你应该也回夸我一句，说你也跟以前一样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帅到没朋友！”
温舒寒：“……”
走到帝君殿门口的时候，马昊便不再跟着温舒寒了，默默站到门口等着的陈默身旁。
温舒寒等三人走过陈默身边时，同时不由自主地往陈默脸上看了一眼，让陈默本就不自在的脸色更加不自在了。
“于大人、云大人早！”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温舒寒等人不约而同回头，就见一个浓眉大眼的短发女子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她先是看了一眼云中天，让后者的身形微微僵了一下，随即看向站在中间的温舒寒，道：“这位便是温大人吧？”
温舒寒微笑着点点头。
不待她问对方身份，短发女子就主动走到温舒寒的面前站定，对她伸出右手，道：“我是徐欢，现死神榜第四，久仰大名，初次见面，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温舒寒想起马昊对自己说过，这一百年间，死神殿最大的变化就是原本排行第四的红夜和排行第六的楚思行都没落了，而继位第四的这位徐欢乃是一名新晋死神，相当厉害。
她从善如流地回握住了徐欢的手，微笑着道：“还请徐大人多多指教。”
然温舒寒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变了，因为徐欢握着她的手正在暗暗用力，温舒寒不明所以地看向徐欢的笑脸，有点不大明白这位同僚为何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充满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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