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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林晚(上)
小屋的蜡烛早已燃成个泪人儿,只余下一点烛芯余热微芒。
灵雎一进门就按捺不住要换衣服的冲动,也一时没想出个话跟卫庄说,三步并两步就直奔内室去了。
窗外月色初新,早晾好的茶却已凉透,茶汤明澈如璧,茶芽上银毫细细,如初绽的小小玉兰,茶沫弗吹而自然散,美得叫人心中惊动。
“我留着饭菜,…一直等你,星星都出来了…………屋里留了蜡,想着…万一你回来,不至于黑黢黢的害怕………”
不至于、…害怕么?
是你自己害怕吧??
烛芯燃尽的寂寂一抹银灰,与男人牟底深埋的银尘色调相映成趣,而被烛光暖调一晃,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可那终归成就不了主色调,徒留又有何用?
眸底唯见一片深沉如沼的晦暗,那仅剩的一点光,被男人不动声色亲手掐断,明灭之间,没发出一点声响。
灵雎在内室就察觉见灯灭了,露了个头出来,又见卫庄不动声色自院中拾了细柴引着,躲着风,重新点了蜡。
小木屋中顿时又明亮起来,烛火灿灿的明黄,看得人心头暖暖的。
她并不收回目光,她虽不解卫庄为何要掐灭那仅剩的可怜烛芯,然见屋子暗而复明,却也跟着渐渐愉悦起来。
“你饿啦?”
她趴在门框,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出去,这不出去倒能得一时清净,出去…好吧,估计会更清净。发冷哆嗦的那种。
独处的开端——
这话的目的很明显是在让步,却被灵雎说的很自然,很家常的样子,并不像强加插进来的,可话说回来自己心里也明镜似的:
她不先让,难不成还指着某人让?
所以这就是你现在已经大喇喇地站在某人面前的借口?
卫庄心思明显没再落那烛芯上,顺着他目光延长线不过是投射在桌上那几碟子菜,半日没个移晃,只是眉毛微微拧着,轻松达到眼中无菜心中有菜无菜胜有菜之无上高境,这一入境还真就难出来。
如今,这走神的恶果已种下,就看他怎么收。
“不过,你这可不像是饿了的表情……”
目光在他面上巡了巡,只以为卫庄怕还在为刚才打了他而生气,面上便有些讪讪的,清清静静端了饭菜,乖巧异常地就要端去灶台热。
“我什么时候准你走了?”
我说,你不准你倒是早说啊!每次都掐准了人家腿岔开一半的时候突然发难,这回更好,一只脚在门内,另一只却已到了门外,端着菜还不让动弾很沉的好吗!!!
“今日之事,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今日?
今日有什么事吗??
灵雎踟蹰,人也不经意又旋身进门,还拿捏不好措辞,半晌冥思苦想状最后秉持一个无比无辜的眼神。
“不要妄想仅凭你现在这种表情,就能逃脱一劫。”
呵,原来您自己也知道被您提审形同渡劫啊?
“是、是……”
胳膊酸得一批,按说也是死心眼,你就不会先把菜撂下再听他说话啊?自个儿给自个儿找罪受??这姿态是要神似胡家面馆店小二么???
甭说就这样还能面上带笑嘴上不较那也是本事。
“自己的命,自己不顾惜,没人会特地赶来替你收尸。 ”
她连连颔首,垂眼强迫自己一眼也不看卫庄表情,以此压制言语上克制不住的冒犯:
“是是是……”
灵雎笑几含泪,托着碟子的手实在有些不听使唤,只想把这一盘子菜扣卫庄脑袋上。
“你除了‘是’就不会说些别的么?”
卫庄才不会见好就收,心里门儿清,深谙“想要打压一个人就要在她最不济的时候”此等传世之理。
“是…哦不对,那照您的意思,”
灵雎觉得自己脸都笑僵了,明白卫庄不见她难受势必不善罢甘休,更看出他是要试探自己是否把他的话都听了进去是否真心驯服,加之毕竟仗着欠他一巴掌的亏,索性柔顺到底,一笑再笑:
“那我以后每次去洗澡都得提前特地向您报备咯?”
“在想不出更好的回答内容前,你最好还是保持继续说‘是’。”
彼时灵雎再也把持不住,手腕颤呼呼地端着菜就开跑,再不跑可真要立马翻盘,只听得院中余音袅袅:
“是————”
呵,你管我?
嘴上说是,内心、呵呵……
不过卫庄要的就是她这个嘴上说是。
日后再怎么tiáo教都名正言顺。
Wait,光忙着撇清关系,白日的正事迄今为止你可一字未提。
别看这个男人每根头发丝都弥散一股目空一切日天日地的戾气,却不妨碍其一向最吃准“正事”两个字,然而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就沉不住气到一见灵雎面就急着将真相和盘托出。除非十足把握。呵,那都真还两说。这人本质上就不是个彻头彻尾老老实实的主。
现在,他缺一个契机。
而此刻灵雎完全不知卫庄变化,盘算未完,菜已热好了,灵雎小心地把它们又摆在桌上,生怕再出什么错处,也根本不想再说什么,只转头递他一个“你可以吃了”的眼神。
卫庄无意回复的眼神完全可以说是大灰狼冲小白兔,或者,农夫与蛇。
今日的饭菜也略有不同,灵雎起了个大早买了最鲜的虾蟹,因他伤情恢复大半故可不必忌口,所以特意炒了道鲜虾菜心,又炖了一锅味美不腻的蟹肉薯粉汤,还备了莲心茶清火爽口。菜式虽简单家常,但滋味十足。
现在,她搬了个小凳到安全距离内,素手剥着方才采回的菱角,见他虽不言语却进的很香,心下释怀,方觉反倒是自己多心,于是重拾往日神采,歪头朝卫庄奕奕道:
“我今日本来还准备了枫露茶,只是存量不多,下午又一直等你,就…都被我自己给喝了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那你说个啥劲呢?、、
她说起枫叶茶又来了劲头,连连啧啧:
“哎,你没喝到还真是可惜,枫露茶不仅颜色嫣红,味道清冽,制作起来也有趣~”
越说越起劲,虽时过三更,灵雎兴致却丝毫未减,
“嗯…前两日我上山还看到山上枫叶已红,不过忘了带打叶的竹钩,”
忽而停了停,脑中电闪雷鸣想到什么锦囊妙计一般,目光不自觉挪到了闷头吃着饭,一句茬不接的卫庄身上。
不知不觉,脑中用惯熟络的套路模板已在悄悄排列、重组、成型、、那就是:
有师父靠师父,师父不在靠师姐,要是师姐也不在………………
靠病患?
“咳咳,…”
灵雎自负自幼熟稔之套路已经被她玩的天衣无缝,却不料卫庄早就觉出那下停顿势头不对,
不动声色地搅弄细白青玉的汤盏,薄而修长的指尖操控小汤匙徐徐转动,看得久了,那淡青色的细藤花纹似乎会攀缘疾长,蔓延出数不清的枝叶肆意缠绕,让人辨不清意欲。
略一想,只是不屑拆穿,也是欲闲散坐看她究竟还有多少劲儿没处使,只听她浑不觉鼓舞:
“可用竹钩既麻烦摘得又少,我瞧你武功挺高的,想来~不用竹钩便可摘下枫叶吧?所以要是……”
“咣当”一声清脆的碗桌交接之声,卫庄看似不经意地撂下碗筷,生生打断一旁正兴致勃勃的灵雎。
“所以什么?”
卫庄撂下的字眼有难言的力量,无形中按压住她蠢蠢欲动的思绪,转头盯住灵雎脸上微见尬色。
眼神…好、可怕…………
她呡了下唇,还是忍不住一步转到他侧面从下往上觑着他神色小声撺掇:
“所…以………要是你也不困的话,能不能…帮我出去摘些枫叶啊…”
然而她还是说了。
也就蚊子那么大点声吧,还支支吾吾的,不是我说,忒怂。
说就说了。大不了不答应。难道还挨顿打不成?
话说回来,你就不能自己有点志气不靠别人??
是,在身边没有“别人”的情况下倒是异常自立,什么难事也都自己抗,可这稍微有点指望就立刻撂挑子——
与其说是依赖性作祟,还不如是为避免人力资源浪费……不得不说,这种依赖,在师父过世师姐远走北燕的日子里,滋长最甚。
只是……em
你是困懵了么??提无理要求前也得先看清对象是谁好吧???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此次无理要求并未被一口回绝。
晓:契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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