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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氏隐侠
阳春三月,正值江南草长莺飞,春花绵延十余里的好时光。我此刻正坐在自家院落,擦拭着一柄尚未开锋的钝剑。早春尚暖的阳光探过树荫照进来,将冬季残留的寒气驱赶的无影无踪,村口女儿嬉笑声不时传来,邻家武馆的仆人赶着牛羊慢吞吞地从门前经过,我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悠然。
鄙人名叫聂无忧,乃当世著名大侠聂进之子,年方十九却早已参透并自行发扬了父亲遗留的武学招式,结合后期的拜师和钻研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独门武学体系,达到了进可攻,退可守,忙里偷闲还能溜溜狗的境界。因此,尽管我聂家已归隐多年,承蒙江湖好汉抬举,武林之中还留有我们一席之地。
按说像我这样人生顺利的侠二代理应过的滋润又潇洒,但我并不是这样,因为无一人知晓我的心病……
“无忧哥,村口的花开的可美了,我特意采了一株。”隔壁老王家的闺女年方十六,出落得亭亭玉立,此刻她正拿着一束紫色的野花对着我甜甜地笑着。
侠客,美人,香花,暖阳,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画面了?这场面要是放在正经武侠小说里八成是女主出现的标配画面,再不济也是个男主的后宫之一,但是……
“我哥不在。”我轻轻吐出这一句就继续低下头擦拭我的那柄旧剑。
一阵沉默,随后是王姑娘离去的脚步,我已经习惯了,这是今早第八个来给我哥献殷勤的人了……
要说到我哥,他可真的是又帅又有天赋的侠二代,他不仅完美继承了母亲的暗器天赋,剑术也毫不辜负父亲的教导。我哥当年和我一样乖乖地跟着父亲学剑术,学着学着突然就开始钻研暗器,然后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把我那个名扬天下的老爹惊得合不拢嘴。从此父亲开始重视他的天赋,无奈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只得拜托他的老朋友教哥哥暗器。谁料哥哥年方十六便已然出师,又把他那个整天看谁都不顺眼的师父惊得合不拢嘴。
我在此先声明一下,我们兄弟俩自幼感情很好,真的很好,就算现在十里八乡的姑娘都迷恋他导致我找不到对象我也不曾怨恨于他,然而为什么说他是心病呢?因为他的脑洞同天赋一样异于常人。
记得那是父亲刚消失不见没多久的事情,突然要面对生活残酷的我们兄弟俩首先要解决一个大问题,就是温饱。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一般都会先去自家地里翻一翻,去厨房看一看有没有余下的食材,我哥就不一样。
那是一个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晴朗下午,我那个帅出天际,武学天赋盖世的哥用他一生最平静自然的表情对我说出了如下的话:“我们去山里采野果吧。”
“什么?!”你怕是江湖小报上连载的浪漫主义轻小说《青春江湖》看多了吧。
然后我哥又用他那平静得如同慈母一般的目光看着我,我竟从他深邃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期待。
“要去你去,我才不去,太蠢了。”我背过身去,扶额长叹。谁料我哥当真了,他当真了!
我才一转身的功夫他人就不见了!我想以我的轻功肯定是追不上他的,于是我就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家后院劈柴,眼看着天就要黑,我的傻哥还不回来,我不禁有点担心他,万一半路被村里的哪家姑娘抢亲了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间,我抬头看到了坐在我家墙头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时间,百感交集,我只觉得有千千万万句话挤在嘴边,但只能将一切情绪化作一声深情的呼唤:“哥!”
“无忧……”我哥也被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
“你先给我下来!”
我哥一脸委屈但还是很听话地跳下来了,他的怀里抱着一捧红红的果子。
看他一脸倦容,我不禁关切地问道:“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的傻哥也一改冰山面孔,笑得傻不兮兮得:“其实我回来一趟了,但是王姑娘看到了我采的果子,说那种不能吃,于是我重新去采了一遍……”
“哥……”我顿时感动得情难自禁,眼眶也变得湿润,泪眼朦胧中我看到了那一捧红得娇艳欲滴的果子,正感动得厉害目光却碰到了一个金属器件,我眉头一皱,顿时察觉到了事情的复杂性,“聂无影,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果子上会有金丝柳?”
我哥又用十分淡定且平常的眼神盯着我看,仿佛在说我用金丝柳采果子怎么了?我够不到不是很正常吗?用暗器打下来难道不是很正常吗?你问我暗器淬没淬毒?那当然了,不淬毒还叫金丝柳吗?
我又被他纯良的眼神打败了,于是我默默地接过果子,将被暗器击中的果子扔掉,把剩下好的果子洗了洗给我嗷嗷待哺的哥呈上,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允许他进山摘过果子……
就这样,我们二人相依为命的过了六年。
此刻,我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我哥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走过来坐下。
“饿了就先吃吧。”
虽然听我这样说,我哥却没有动筷,多年来我们二人相依为命,他早已习惯了等我。
将炊具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我也坐到了桌旁,简单的饭菜,简单的农家生活,我们两人倒是对归隐甘之如饴。
“无忧,我们这样生活多少年了?”哥吃着吃着突然问我。
“忘记了,我们好像从很小就离开京城来这里住了。”
哥应了一声,接着低头吃饭。过了一会他又问道:“现在想想,你我还真是从未迈入过江湖呢。”
我顿了顿,回想起前十九年的人生似乎确实这样,当年父亲同皇上关系要好,曾做过皇家子嗣的武学指导,我与哥哥二人也是自幼与朝中达官贵人之子有过多来往 ,活的倒像是朝中贵胄。后来父亲归隐,我们也是一直过着农家生活。江湖离我们很近,但我们从未踏入过。
“江湖……”我暗自呢喃着,心里竟对这个父亲早已厌恶的词产生了些许兴趣。
“我倒觉得,你我二人若是一生守在这个地方也未尝不可。毕竟江湖险恶,我不敢保证能护你周全。”
我震惊地抬头看他,他却早已放下了碗筷,用他一贯认真的眼神看着我。听他说了这句话,我基本已经可以打消迈入江湖的念头,要不是后来那个不速之客的出现……
短暂的叩门声没给我俩丝毫反应的时间,我刚从饭桌旁站起,院子里就闪现一个身影,他手执一口宝刀疾风一般向我冲来。我来不及拿起剑,他就已经近在眼前,我只得避开刀刃徒手格挡,不料那人身法了得,一来二去并没能被我牵制住,反而那来势汹汹的架势在气场上压倒了我。
两枚金丝柳划破黑暗向那人飞去,那人提刀格挡之际,我的剑回到了手上。
“哥,谢谢你。”
“无妨。”我哥用指尖夹着他的暗器,迎风站立,及腰长发同黑袍在月色下飞舞,我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人是我哥吗?
“无忧,你的剑别再乱放了,刚才让我好找。”
噗,这货绝对是我哥,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拆我台。
不速之客端详片刻,又提着刀向我哥冲去。我哥轻松一跃腾空而起,数枚金丝柳如同暗夜中的星辰一般泛着寒光向那人飞去。那人一招格挡,暗器竟悉数向我飞来。
我提气运功,飞身一躲,化险为夷。不速之客显然不是我哥的对手,几招下来便吃不消了。
“停,停!聂家两兄弟果然名不虚传,白某我领教了。”不速之客后退几步,躲开我正要刺出的剑,“实不相瞒,在下乃当今宫里的带刀侍卫白夜,现奉皇命前来邀请两位大侠进宫。”
刚进门就和我打,打不过了突然来这么一出,这个人果然很可疑。我用余光瞄了一眼我哥,见他也怀疑地皱起了眉头,真不愧是我哥。
“你这个伤怎么弄的?”
噗,原来皱眉是因为这个,真不愧是我哥。他直勾勾地盯着白夜脸上肿起的包,仿佛此刻能引起他注意的只剩下这个。
白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吞吞吐吐地道出原委:“这个啊……是刚才我进错院子被隔壁武馆的姑娘打的。”
王翠花,果然是她,那个暗恋明恋我哥多年,战斗力比我还高的女人。
“原来是王姑娘啊,这也难怪。”我哥喃喃道,白夜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那个……我是皇上派来……”
“不必多说,无忧若是答应我定然会去,他若是不愿,我也决不离开这里半步。”我哥只丢下一句话就转身进屋。
我看着他那冷漠得让万千少女心碎的背影,心里竟有些感动。
再一转头就看到了白夜无比和善的笑容,看得我心慌慌的。
“白兄,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皇上要让我们入宫?”
“因为他想重用你。”白夜笑笑,轻描淡写地说。他一袭黑袍,长发披散着,额前脸旁有两屡银丝,举止谈吐尽显悠然之气,不像个侍卫倒像是隐贤。我不禁疑惑这样潇洒的一个人何故依傍朝廷。
“聂某愚钝,还请白兄明示。”
白夜清秀白皙的脸上顿时露出狡黠的笑容,他本就眉眼细长,再一这样更显得阴险狡诈:“有位大人想要你。”
我顿时石化,下意识双手交叠护住自己的胸膛。白夜见我误会,又连忙解释:“不是那个意思,有位即将归田的大人指名要你去做贴身护卫。”
“谁啊?他认识我?”
白夜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笑着牵过我的手,在上面写下一个“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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