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辉纪元

　　第二天天蒙蒙亮，波比被一阵“哐哐”的敲门声惊醒。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瘦拎拎的脚丫扒拉进鞋子里，床上的东西因为主人的动作有不少掉到了地上，波比也没去管。昨晚如同魔法般的玫瑰花又变成了一个小揪揪。波比把花盆放上窗台，吧嗒吧嗒跑去开门。

　　门外是邻居达利叔叔。波比瞬间清醒了，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外的人，眼睛里装着小心翼翼和自己也不知道的祈求。

　　达利是个6英尺的壮汉。杵在又瘦又小的波比面前像一座山。此刻，在波比眼巴巴地注视下，嘴拙腼腆的壮汉达利挠了挠头，酝酿了半天…什么也没酝酿出来。只好简单明了直奔主题：

　　“夫人让我接你去石砖广场。”

　　波比有些着急，交叉捏着手指头小心翼翼地问：“达利叔叔，罗姆爷爷怎么样了？为什么要我去石砖广场？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吗？是关于爷爷吗？爷爷怎么样了？”说道最后，有些语无伦次了。手指头也被自个儿捏得发白。

　　达利动了动嘴，却说不出答案，只好含糊着说：“到广场就知道了.收拾一下就跟我走吧。”说着把波比往屋里推了推。

　　壮汉的力气有些大，波比被推了个趔趄。往屋里走了一步，又回头看。达利摆摆手，帮着把修补匠的破门关上了。

　　波比瘪瘪嘴，很想哭一场，不过忍住了。到床边换掉睡衣，背起小挎包，就推开门，跟着达利走了。

　　石砖广场有些远，达利找人借了驴车，把波比抱上去，挥着小鞭子，坐在前面驱赶毛驴。驴车晃晃悠悠，波比手里抓着一块干面包，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希望驴车走得慢点，又不希望走得太慢。

　　只是无论慢不慢，只要前进，就一定会到达终点。

　　每个月头，从主城巴索沃来的商人会汇聚到石砖广场。挑选订购各种物件。而闲暇时，石砖广场兼职发表重要事件和其他鸡毛蒜皮的小事件。

　　波比只跟着罗姆来听过重要事件，最近一次是镇长宣布试用从主城工匠协会传来的染色道具，下调用于布匹染色的女郎蜂数量。和罗姆熟悉的裁缝还抱怨开支太大了，得开除两个染色工。

　　至于鸡毛蒜皮的小事件，罗姆不感兴趣，波比从来没看过。所以被达利带到会长夫人面前的时候，波比还不知道要干什么。

　　夫人交代几句就走了，一个面容温和的女人握着波比的手，轻声细语地告诉她：

　　“拿着这个盒子，待会夫人讲完话，我会带你站到台子上。你要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无依无靠，唔…确实是这样,最好能哭出来——多想想罗姆死的时候。”

　　波比脑袋一下懵了。她说了什么？罗姆爷爷…什么？

　　女人放开手，把女孩整齐的衣服扯得皱皱巴巴的。上下审视了一番，似乎不太满意。伸长胳膊在地上抓了一捧灰拍在衣服上。干净整洁的波比变成了灰姑娘。女人满意了，又嘱咐了一遍：

　　“能哭出来最好，要是哭不出来，就低头，捂脸…不行,你拿着盒子…总之，你要表现得好一点。”
　　女人抬头看了看，夫人已经站到台上去了。于是拉起波比的手准备去台下待命。

　　“等等！”波比用力钉在原地，女人回头，小女孩手足无措地继续说：“女士，我很抱歉，但是这是在做什么？

　　“我完全不能理解，这…这是在举行什么活动吗？”

　　“你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波比结结巴巴地问：“这是在做什么？我，我要做什么？”

　　女人说：“工会众筹的钱不够，夫人准备面向全镇筹款。”

　　筹款？

　　“等夫人讲完事情原委，你要站到台子上，好心的人会给你一些钱。所以你要表现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给你钱。”

　　波比呆呆地问：“什么事情要筹款？为什么要我…我…罗姆爷爷说这样不好。”

　　女人看起来很诧异，说道：“还没有告诉你吗？天哪，没有人和你说吗？”

　　似乎是觉得自己声音太大了，女人蹲下身和波比平齐，刚要和这个已经是孤儿的孩子好好解释解释，另一头又有人叫她把孩子带过来做准备。于是打住话头，一边拉着孩子往台下走一边捡紧要的说：“罗姆已经确认死亡了。不过没有安置墓地的钱，工会筹的太少了，把你卖了也填不起，只能扩大范围再筹一次。不过你要做好准备。”

　　死亡？

　　死亡！

　　死亡……

　　她说了很多，她只听见两个字。

　　迎面而来的瘦小妇人催促道：“快点，夫人要讲完了。”

　　领着波比的女人点头，加快步伐。波比跌跌撞撞地跟着。鼻子明明酸胀得厉害，胸口也像被棉花堵住了，难受得紧，可是脑袋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女人回头一看，带着些惊喜说：“对，就是这样！保持下去不要变。”

　　就是哪样？

　　波比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滋于此，修补匠罗姆是个老好人，唯一有关系的是一个收养的7岁女孩。实在无法承担墓地安置的费用，还希望各位镇民能够伸伸援手……”

　　夫人发表完冗长的前言，示意助手将遗孤带上来继续接下来的捐赠活动。

　　女人紧张的整理了下头巾和裙摆，拉着波比准备上台。拉了一下，没拉动。波比像在思索着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有想。轻声询问到：“要是钱还是不够，怎么办？”

　　女人听着这个问题，有些为难，本想找些话搪塞过去，可是看着小女孩直勾勾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说了实话:“唔，要是钱不够，只能把人放在乱葬岗了。”

　　乱葬岗。镇上最贫穷的人也不会沦落至此。是没有根的流浪汉死后的最终归宿。

　　夫人咳嗽了两声，示意底下的人速度快一点。女人把波比扯上台阶，压低声音说：“所以就算是为了罗姆能有个位子落脚，孩子，拿好这个盒子，你要把最可怜无助的一面放在这些人面前。”

　　说完，把波比推上了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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