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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飞羽身上带着的那颗蛋突然从他衣襟里跳了出来,围着逐影转圈圈,小翅膀扇得飞快。
“你不和我一起去?”
那颗蛋上下跳动,似乎在点头。
“你想和逐影一起玩儿?”
继续跳,继续点头!
“好吧,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不准调皮捣蛋!”
“噗嗤!”
飞羽转头,是木逸笑了出来:“你笑什么笑?”
“我是觉得,你一本正经的要求旁人不准调皮捣蛋,的确是一件非常好笑的事情。”
飞羽哑口无言,叮嘱了那颗蛋几句,就要走人。
“你还是给那孩子取个名字的好,不然一直叫他蛋?”木逸指着和逐影玩儿的那颗蛋。
那蛋一闪身,小翅膀叉起来,似乎有点嫌弃的样子。
飞羽顿了片刻:“虽然不晓得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他的确是抚晔的一部分,还取什么名字,他又不是没有名字。”
木逸感觉有点脱力,让他对着一颗蛋叫出抚晔这个名字,难度好像有点大。但是,那颗蛋却好像非常喜欢这个名字,正把两个小翅膀放到逐影的双手中,像是要庆祝。
逐影尖着大拇指和食指,一手捏着一个翅膀,居然被那颗蛋带着离开了地面,悬在半空中转了几圈。
一朵巨大的浪花从远方涌过来。
木逸站在船头,面向大海,如同一尊雕塑。
逐影和抚晔玩儿得开心,整条船上都欢声笑语。
海浪又急又高,乌云压顶,风暴即将来临。木逸眉头轻轻皱起来,他侧过半面,对着在甲板上东倒西歪,摊平两条手臂找平衡,脑袋上还顶着颗蛋的逐影招招手。
“哥哥?”
“你带着它去船舱里,有风浪就要来了。”
逐影顺着木逸指的方向看过去,远处正涌来巨大的海浪,如同一壁高大的墙!
海已经快要开始咆哮了。
逐影抿着唇,脸色苍白:“哥哥难道不进去么?”
“听话。”
逐影看着那一面如同高墙的海浪,他真的有点害怕的。不过,他相信哥哥,相信木逸。他晓得,只要在木逸的身边,只要有哥哥在他的身前,一切的危险都如同尘埃,不会掀起任何的波澜。
他带着抚晔,他们小心翼翼走进了船舱。
抚晔如今不过是一颗蛋,而且是一颗特别调皮的蛋。但是他似乎能感觉到此时此刻,气氛有些凝重,所以也乖乖跟在逐影身后,扑腾着他的小翅膀飞进了船舱中。
船舱很大,飞羽是个很贪图舒适的神祇。他向来不会委屈他自己,所以他在造这艘冰船的时候,将每一个房间都做得舒舒服服,有床,有柜子,还有看向大海的窗户。
逐影很喜欢这样的房间,他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
冰船在海上行驶,海上正要经历一场风暴。船有些左右摇晃,他有些站不太稳。木逸偶尔转头看向船舱,便正好看见他跌跌撞撞,正好摔在了冰做的一张大大的床上。
莫名的觉得,有点心疼,他想,逐影这样扑在冰上,会不会冷,会不会有点痛。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抚晔还在他神殿的后院里学规矩。
那一日,正好学到其中一条,那一条乃是闻婼画了重点的一条。
石碑上刻着条条款款,罗列了千百字,从方方面面阐述着那一条规矩的核心。其实在木逸看来,那一条规矩不过就是说,作为他神殿中的神仆,时时刻刻要谨记身份,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失了他木逸的神格。
以前,木逸一向觉得,这一条规矩的确很重要。因为身为一尊神祇,神格是很重要的一个东西。他殿中的所有神仆,走出他的神殿的时候,都代表着他木逸,若是做了不符合他身份的事情,会让其他人笑话。
木逸觉得,别人闹出了笑话,他身为看笑话的那个人的时候,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但是若自己沦为了笑话,那就不那么让人好心情了。
所以,闻婼将这一条规矩画成重点,他觉得实在是很正确。他一向觉得闻婼靠谱,而闻婼也的确从来不叫他失望。
所以,当闻婼来报告他,抚晔学规矩已经学到这一条的时候,他心血来潮,觉得应该去考核一下抚晔学习的成果。
在神殿中的时候,木逸有一个很是叫人恨得牙痒痒的习惯。他不大喜欢将空间撕开,用神力直达目的地。他更中意一步一步慢悠悠走到他想去的地方。
他这个习惯基本上让所有的神祇都无言以对。尤其是有什么大事需要开会商议的时候,木逸通常属于姗姗来迟的那一个人。
问题是,鉴于木逸殿前八十一根神柱的威仪,万神宫落中绝大部分神祇是敢怒不敢言的。
据说还有一部分敢怒且敢言的神祇也不爱就这个事情说话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他们曾经为这个问题找木逸谈过。谈完以后,这些神祇们通常会有一段时间得闭门谢客,卧床养伤。
那些神祇们挨个养完伤以后,木逸无论怎么慢条斯理,也没有人再说什么了。
木逸喜欢慢慢走路的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星坠之时,以致很多的小神祇们还以为木逸不大会撕裂空间这一项能力。
但其实,木逸对于这个能力,用的简直不要太好。比如说,他现在心血来潮想要考一考抚晔学习的成果。
木逸觉得,这个事情,需要来得出其不意。他若是慢悠悠走到后院,只怕殿中那些和抚晔关系不错的小女仆们已经就把他往后院去的消息告诉给抚晔了。
这样一来,抚晔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那么他便考不出个最真实的结果。
既然不能走路过去,那就只能撕开空间,直接挪移过去。这样没准还能让抚晔吓上一跳。
木逸对于挪移这一项神术用得很得心应手,他弹指之间,已经凭着对抚晔的感觉,出现在了抚晔的身边。
抚晔被吓得够呛,他一个没站稳,摔了个五体投地。
木逸看了看布置得晶莹剔透宫殿,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里并不是他神殿的后院。眉头轻轻皱起来:“本殿恍惚记得,此时你应该在本殿的后院学习规矩。”
抚晔趴在地上,疼得面目都有些扭曲。然而,除了疼,更多的是惊吓。惊吓过后,他就感觉背脊有些发凉。
“殿,神主殿下,我,我……”
“不晓得本殿是不是记错了,还是抚晔你如今胆子的确大了些。闻婼说你学到最紧要的地方,本殿以为,你可能需要些指点。没想到,你竟然能在禁足学习期间,跑到飞羽的殿中。”
抚晔委屈的不敢抬头,他膝盖摔得特别特别的疼。他甚至觉得,好像有点站不起来了。
但是,他的神主殿下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他挣扎着还是撑起了身子,萎靡的跪在原地:“殿下,我错了!”
木逸点点头:“本殿倒是有点好奇,飞羽他究竟是怎么将你从本殿的后院弄出来的。”
抚晔都快哭了,难道他要把飞羽卖掉,说是飞羽觉得连累自己受罪,把自己绑出来的?出卖朋友这种事情,抚晔实在做不大来。他只能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走吧,跟本殿回去。”
抚晔站起来,一瘸一拐,跟在木逸身后。路过飞羽的前殿的时候,正巧还和飞羽打了个照面。飞羽铁黑着一张脸,看木逸将抚晔领走,终于没能胆儿肥得把抚晔劫下来。
从飞羽的神殿到木逸的神殿,距离实在不算近。
反正这一路上,木逸走在前面,抚晔走在他身后将他正学着的那重要规矩反复背了五遍,才算走到殿前。
抚晔看着八十一根神柱,觉得它们这一会儿简直比万神宫落边缘的生命之林还要漂亮很多很多。
进到殿中,抚晔规规矩矩跪在神座之下,等着木逸训示。
木逸却皱着眉头,看着他惨白惨白的脸色:“先前还没注意到,你今天怎么这么难看?”
抚晔终于忍不住,眼泪哗啦啦落下来,他委屈得都快想死了。他真的很痛,飞羽神殿的地面全是不知道多少年的寒冰做成的,比最硬的宝石还要硬。他膝盖骨一向软,这么摔在那冰面上,真的是生不如死。
“抚晔,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我好疼,很疼很疼。殿下,我真的错了,我不是故意要变得这么丑的。可是,我真的疼得不得了,又冷又疼,殿下,对不起。”
木逸记得,那时候抚晔满头的汗,一张原本很是清秀的脸灰白得要命。他说完那句话,就软软的倒在神座之下。
那时候的自己做了什么呢?木逸有点想不起来。对了,他想起来了,他那时候站起来,走到了抚晔身边,将他抱了起来,抱回了抚晔的房间,给他擦了汗……
那时候,抚晔迷迷糊糊,拽着他的衣角:“殿下,我,我做梦都想有个哥哥。我还在沃野的时候,最羡慕那些有哥哥的孩子们。每一次,他们被其他人欺负以后,都能有哥哥给他们出气。可是我没有,我孤孤单单的,永远都是一个人。被人欺负了,就只好躲起来,躲在角落里。就算被打伤了也好,被抢走了食物也好,我都无能为力。我哭泣的时候,不会有人心疼。”
木逸沉默,抚晔说的这些话,他不是很懂。
“殿下,你是第一个问我为什么哭,我可以将你当做是我的哥哥么?”
木逸轻轻摇了摇头:“不行哦,我是你的神主殿下。神宫中,不能乱了规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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