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鸢尽醉药香来

　　小九在听到声音的那一瞬愣怔，随即激烈的挣扎起来，黑衣男人抬手点了小九的穴位，小九顿时一麻，再无挣扎之力。黑衣男人很是满意的用力几分，将小九紧紧锢在怀里，侧目低头望着小九汗津津的脸，抬手抚摸着小九的脸颊，食指慢悠悠的自小九鬓角划过，划到下颌突然捏住小九的下巴，迫使小九抬了头，却依旧让她看不到自己的脸。
　　“你变了，我竟不敢认了。”
　　小九毫不示弱的瞪大了眼，哪怕自己现在处于完完全全的弱势地位，面上也绝不露怯。男人又低声笑起来，笑的不能自抑，连带着小九都感受到了身后男人胸腔的震动。
　　“不，你一点儿都没变。当初你也是用这种眼神看我的。”
　　小九表情一滞，呼吸紊乱起来。男人轻声一笑，继续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为什么不回来见我？既然已经打听到了我在什么地方。”
　　小九浑身一震，喉咙动了动，依旧发不出声，不由得合起双眼，用力勾起嘴角，无声的冷笑一声。
　　男人指尖一点，顿时像是堵在小九胸腔的棉花被抽走，小九舒畅的呼了口气，新鲜的空气瞬间汹涌的涌进胸腔，小九忍不住剧烈的咳了几声，缓过气来，眸子一片清冷，眼角盈起了点点水光，一直以来的满腔的委屈心酸和疑惑愤怒瞬间挤满胸腔，开口嗓子却像是含了沙，一字一顿透了些许悲怆：“那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怎么会杀你？”男人的声音轻飘飘的自头顶传来，带了些失望，“我是在叫你回来啊。全天下人都在追杀你，只有到我面前来，你才有生的筹码啊。我以为你见了六十三会明白我的心，原来你从头到尾都不懂我，也不信我。”
　　小九瞠目结舌，难以置信：“什么？！刘三叔……”
　　男人声音带了些柔，却让小九不寒而栗，“你以为在奴斗场里，谁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藏内功秘笈？我留了他一口气把他送到你面前，看来六十三用那最后一口气说了些废话啊。”
　　“原来一直是你……”
　　“第一次见你，你那样小，像一只干巴巴的猴子，偏偏那眼神毫无所畏。五年来我观察你，授意六十三训练你，欣喜于五年来你的成长，生死斗前我给了六十三匕首，只要你能逃出来，我定能让你成为我最丰满的羽翼！”男人声音由飘渺慢慢变得狠厉，很是激动的将怀中的小九一掌推了出去，小九毫无防备的被掌风直挺挺的摔在地上，瞳孔一缩，明亮的眸子倒映着带着金边面具的男人的脸，哪怕被遮了眉眼，小九也能感受到男人的阴鸷，“可是你背叛了我！几个月来你像只狗一样跟着那个萍水相逢的男人，再未想过回奴斗场吧！”
　　小九整个人仿佛被定住，像一片枯叶了无生气的躺在遍地枯枝的地上，晃动的眸子泄露了小九此刻的不安，混乱，迷茫。刘三叔从那帮吃人的奴隶手里把自己救了下来，虽对自己也疏离冷漠，但比起其他奴隶总是对自己多了些照拂。第一年生死斗，年幼的自己被那副血腥的场景骇住，吓得只敢躲进林子里，爬上高高的枝头，不顾满身的划痕，摒着气无声的哭，生怕惊动脚下那群在林子里与野兽无异杀红了眼的奴隶们。后来结束，是刘三叔找到了自己将自己抱下了树。从那以后刘三叔便教自己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自己便靠着这些蹩脚的三脚猫功夫和四处躲匿的机灵劲儿，扛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前几年，刘三叔偷摸塞给自己几本画本，让自己按上面练，日复一日，自己也察觉得到自己的飞速进步。数月前的生死斗前，刘三叔给了自己一把匕首，一遍遍的说，自己不属于那里……
　　小九觉得一股股的热流冲出眼眶，却把自己的脸打的冰冷透湿，自己这么长时间所以为的，竟会另有真相，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坚持的，到底意义何在自己突然找不到了。
　　“我不知道……”小九喃喃道，“我不知道。”
　　黑面男人几步踱过来，嘴角弯起了很是温柔的弧度，“一零九，不能为我所用的东西，哪怕是我心头血护着养大的，我也会毫不犹豫的，亲手，毁掉它！”
　　话音还未落地，黑面人自宽大的袖袍中抽出一柄短剑，毫不犹豫直刺小九心窝！
　　小九脑子里一遍遍回忆着，在奴斗场见刘三叔的无数次面，刘三叔次次苍老沙哑的像是念叨，像是叮嘱，“你不属于这里。”
　　你不属于这里。
　　“啪——”
　　黑面男人一怔，明明被自己点了穴倒在地上，一副失了魂魄的模样任自己宰割的小九，一个翻身自地上翻起躲过了自己的一剑，起身的同时手中藤鞭一甩便缠住了黑面人的剑柄，黑面人也向后撤力，两人便一时间僵持住。
　　黑面男人眯了眯眼，嘴角很是满意的勾起，“你果然不让我失望，竟还能自己冲开穴道。”
　　小九抬手胡乱的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咽下满口的血腥，“多亏了主人那一掌。”
　　黑面男人低低一笑，手腕几转便将小九的鞭甩了开来，持剑便与小九缠斗作一团，像是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含着笑看着小九一鞭一鞭的撑着口气勉强格挡住疾风迅雨般的攻击。
　　小九勉力抵挡，一招一式之间，打心底里升起了一股苍凉：“刘三叔一直告诉我，我不属于那里。”
　　“刘三叔从未提起过你。”
　　“你强迫我成为你的傀儡，从未问过我的意愿！”
　　“我没有多大的抱负，我只是想离开那里过平凡的生活。”
　　“我感谢你对我的培养。”
　　“奴斗场百年规矩你为何出尔反尔！”
　　黑面男人短剑直指小九的喉间，被小九用藤鞭抵住。黑面男人忍不住仰天大笑，“出尔反尔？”
　　小九眸子无光，极其疲累，但撑着劲儿，抬眼直视黑面男人隐于黑面后的锐利双眼，“为何不能放过我？”
　　“你可知有一词，曰养虎为患。”黑面男人嘴角如调笑般勾起。
　　小九眸子动了动，“我可以发誓，这辈子绝不与奴斗场为敌！”
　　“发誓？”黑面男人慵懒的舔了舔唇，“只要你一辈子跟着那个男人跑，这个誓，你便永远也立不住！”
　　话音刚落，黑面男人剑尖一横，穿过藤鞭的缝隙直直刺向小九喉间，小九脚步急急后撤，虚脱的身体后续无力，眼见逼近的剑尖，后背冷汗叠出，只见眼前白光一闪，清脆又显刺耳的相击声在小九面前炸开，小九直觉一闭眼，身体便落入踏实安稳的怀抱。
　　小九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期盼着是某人，又害怕是某人。
　　“我来迟了。”
　　耳边一声熟悉的轻叹，小九甚至感受到有被风吹起的几缕发丝搔着自己的脸颊。小九从晨起一直虚空的心里此时被填的满满的。小九活到这么大从没有一次这么想哭。
　　小九脱力的靠在来人怀里，眼皮动了动，却被一股暖意遮住。
　　“你很累了，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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