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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颜名倒了半瓶酒,洗手。
“有铁屑。”
他剥开伤口,捋出里面的渣子。
“再深一点就到骨头了。”
“嗯……”女孩仰头,闷闷地应了一声,脖颈上青筋凸显,汗水从她发梢坠落,砸在颜名的手上。
“我手重了。”
他收了手,没有钳子,没有麻药,东看西看,没有看到任何有帮助的东西。
“不弄了行不行?”女孩收回手臂,疼得直吸气。
“不太好。”
颜名回忆着外科学讲的几种伤口感染,杂质存留可能导致组织坏死,搞不好要截肢的。
比起做截肢手术,他更愿意给人消毒。
“你叫什么名字?”
这才想起问我的名字啊。女孩笑道:“莫莉。”
“挺好听的,你家是哪的?”颜名一边聊天,一边快速洒了一把酒精。
“云南,你呢?”
“你觉得的呢?”
他讲话没有口音,应该是个北方人。
“北京吗?”
“不是。”颜名笑了笑:“再猜。”
“河北?”
“也不是。”
“山东?”
颜名低头笑道:“新西兰。”
“真……真的吗?”难怪他看起来那么白,原来是从小喝羊奶长大的。
“假的。”
颜名没有找到能做缝合的针线,用拇指摁住出血点,抬头道:“再开一瓶二锅头吧。”
“好啊。”莫莉扭转上半身取酒,突然手臂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啊!!”
“好了。”他晃动着一粒黄豆大小的黑铁片,出了一口气:“好了!”
“好……”莫莉咬住瓶盖,警惕地说:“真的好了吗?”
“嗯。”
“那你为什么还死死摁着我的手?是不是要趁我开酒瓶的时候再来一下?”
颜名笑道:“有吗?”
“嗯……”
“咔嚓!”瓶盖开启。
“再来一瓶吗?”
“二锅头哪有再来一瓶,你说的是冰红茶吧。”
“有的,我昨天就抽到过,咱俩打赌,赌一百块钱怎么样。”
有吗?莫莉捡起那个瓶盖子,翻过来,上面明明什么都……
“啊!!”莫莉眼前一黑,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从手臂传进心脏!
“好了。”
颜名松手,起身,走到洗手池前。
“疼啊!”莫莉泪流满面,这小医生下手也太重了……
“你是不是妇产科的……”听说他们压肚子的时候,整个人都跳起来……
“不是。”
颜名洗了一遍,又二遍,他用的是交叉洗手法,用洗手液反复揉搓,清洁手指、手心、手背。
血一点点褪去,只留下洗手液淡淡的清香。
“两块铁锈都出来了,伤口用白酒洗洗就行。”
他袖子红了,领口也有点红,是莫莉的血,被汗水晕开了,呈粉红色。
他是做医生,可能有洁癖吧,莫莉趴到柜台下面,取出一个包裹。
“你穿180吗?”
“差不多吧。”
她抖开包裹,打开一件纯白的宽大T恤。
莫莉笑道:“给我弟买的。”
我在解释什么啊……
“谢谢。”
颜名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取眼镜,解扣子,脱衬衫。
大堂里光线有点暗……
“叮咚叮咚!”
哎,有电话?莫莉忙跑到桌前帮他拿电话,手才碰到,铃声就停住了。
“给我吧。”颜名戴好眼镜,先设定了振动模式,再打开未接来电。
回拨。
忙音。
再回拨。
还是忙音。
莫莉看他神色凝重,也跟着紧张起来:“谁的?”
“我导师。”
他出门买早餐时,导师大人刚来,准备查房。
颜名快速地编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在街对面的米线店,问导师在哪里。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丧尸跑动速度极快,当心!”
发送。
“你有充电器吗?”
“有。”
“这个不行,有没有扁头的?”
“什么扁头的?”
“iPhone。”
莫莉摇摇头。
呼……没有……颜名放下她的安卓充电器,看着最后一格电,开启省电模式……
“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
颜名隔着卷帘门,听警笛、犬吠……这几天来医院的人非常多,基本都挂急诊科。症状不尽相同,有人腹痛,有人呕吐,有人抽搐,共同点是发病都非常急。有几个病人昨晚转到了他们科室,浑身抖动,眼睛充血,值班的刘主任给开了单子,让先去做个脑CT,结果还没出来。
几个小时后,他们,亦或者是其他科室的患者就变成了丧尸,穿着病号服,张开血盆大口……颜名心有余悸,饮了一口水。
十点了。
莫莉熟练的反手系上围裙:“你吃辣吗?”
“不吃。”
“好嘞!”
蒜苗、木耳、鹌鹑蛋、春笋、鸡肉、虾。
米线好了。
颜名以前从没来过这家店,他是不吃米线的,不肯为了一时的口腹之欲,去吃什么滑石粉和明胶。可是现在人家煮好上桌了,难道要她倒掉再煮一碗面条?
他举起筷子,夹起一片青菜。
昨晚那几个病患……到底为什么会抽搐呢?如果能找到最早的感染者,是不是能顺藤摸瓜,找到病毒的根源……
“你嫌烫吗?”
颜名摇头,放下青菜,又夹起一块鸡肉,肉炖得软烂,一碰就从骨头上脱落下来。
“你养猫了吗?”
“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缓缓站起身来。
厨房那边,隐约传来一种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
颜名找了一圈,除了筷子,没什么趁手的兵器。
“没事!”小莉用没受伤的手,示意他不用过来了:“是对面的丧尸。”
一只血淋淋的手,正“窸窸窣窣”地扣着对面房子的窗楞。他只剩一根指头,勉强挤进细细的缝隙。
干什么……
这丧尸脸倒还正常,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蓝色的五中校服,浑身是血,就是很普通的那种丧尸……
颜名观察了片刻,问道:“对面是什么?”
“是那个……网吧。”
昨天半夜断了网,里面的人骂骂咧咧走了,只有几个包夜的人说钱都交了,不能走。
这下赚了,永生了……
“等下,对面有人?”
对面窗户上突然浮现出一张稚嫩的脸,十六七岁的样子,也穿着五中的校服,一个劲地摁窗户,是想压断丧尸的指头吗……
他没有刀吗?
中学生看见小莉和颜名,欣喜若狂,抹着眼泪挥手。小莉紧张地揪着衣领,说:“对面好像是网吧的洗手间,都是小隔间,这孩子躲在里面,还挺聪明的。”
小莉打开他们这边的窗户,迎来一股凉风。
“你有刀吗?”
颜名擦擦汗,在案板上寻找锋利的刀具,虽然他是学医的,虽然他拿过刀子,但真没砍过人家的手。
从理论上讲,人类的肌肉组织非常柔韧,像数不清的天蚕丝一样包裹着内脏。人类的骨头则非常坚硬,像铁杆一样支撑着身体的运作。
电视剧里的一剑穿胸啦,手撕敌人啦,简直是天马行空的科幻想象,你切块鸡肉给我看看。
“用这个。”
刀子不长,也不光亮,但是很重。颜名试着挥了两下:“你平时就拿这个切菜吗?”
“这刀是我从家里背来的,是专门剁牛骨的斧头刀。”
行吧。颜名又挥了两下,像把斧头,不是很趁手。也许骨科医生会喜欢这个,但是他们神经科,做开颅手术,讲究的是精细……
他一分神,丧尸突然发力扣住窗楞,一跃而起,准备破窗!
颜名举刀的手立刻由竖变为横,对准丧尸的后脑劈了出去!
“啊!”
“啊!谢谢谢谢!”那小子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对他们作揖。
颜名打开水龙头,就着洗洁精洗手:“不用谢。”
那小子吸着他们用刀递过去的米线,又作了半天揖。
行吧……都世界末日了,还这么客气。
颜名看他津津有味地吃着米线,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其实他也不过二十二岁,从进医学院,到实习,到各个科室轮岗,再到熬天熬夜,打动导师进神经科,然后继续熬天熬地、发论文、考博士……感觉担子沉甸甸的,学医,真是如西天取经般艰难。
“叮!”
“有电话!”
颜名接过来:“是短信……我导师的。”
小莉见他露出欣喜的神色,忙问:“说什么?”
“说今天上午十点四十……军方会派直升机来接医疗专家组,让大家在顶楼集合。”
他看看表,现在是十点三十三分,还有七分钟……
“军方派直升机?”
“嗯,”颜名笑道:“我导师是王之涣。”
小莉看他笑,也微微笑起来,虽然不知道“王之涣”是什么意思。
“和那个大诗人同名。”他解释了一句,见小莉还是那个表情,补充道:“我导师很有名……”
他想了想,“很有名”几个字好像不足以形容他导师的学界地位,
“是医生吗?”
“神经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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