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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维尔纳提着一桶水走了进来,海因里希让他放下水离开。
接着他就打开了卫生间,从里面提出个木桶,他在为我准备洗澡水。他没有要继续刚刚的话题的意思,我也不是很想提。老实说,我曾幻想过很多很多次,我幻想着我和他会拥有一个家庭,他会像现在这样体贴地为我准备洗澡水。或许我们还会有孩子,我想要一个女儿。
我也只是想过。我不敢再去想了。
他一遍遍地试着水温,生怕凉着我或是烫着我,他做什么事情都能无比正经,一脸认真,不会因为“只是在为一个女人准备洗澡水”这样的小事而懈怠。或许是因为这样,所以我迷恋着他。
他站了起来,擦干净了手,他的指尖有些发红,走到我旁边把窗帘拉上,车厢内的灯光有些幽暗。我抬起眼睛,看着在我身侧拉窗帘的海因里希,他也回眸和我凝望一眼。
“要注意伤口。”他说,他站了回去,又和我保持着距离。走到门口的柜子前拿起帽子随手扣在头上,“至少今晚我们都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他这样说着,走了出去。
我知道我的身上有伤,用毛巾小心翼翼擦拭了身体。把长发剪掉之后,我的头发终于不再打结了,我省了很多功夫去打理头发。我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赤果的身体,它是那样苍白又脆弱,我抬起胳膊看我身上遍布着的淤青,用手指轻轻按一下就会有清晰的疼痛。我沉默了,站在镜子前,我想这会是我一生最狼狈的模样。
床,我已经好久没有睡过真正的床,我开始回味起刚刚海因里希为我剥的那个橘子。我也好久没有吃过水果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翻个身侧卧,脸贴在枕头上,我闻到了海因里希发梢上的味道。或许昨天晚上他还睡在这里。我已经分不清我内心是愤怒还是不甘,亦或是遗憾。
我只是不想就这样。我们不应该会这样。他的表现太轻描淡写,虽然我知道他向来是个藏得住感情的人。但我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于平淡,不应该是这样。我觉得不甘,我觉得还没有结束。我还没有彻头彻底地发泄我的愤怒,我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地像一只小白兔。
他欠我的还不止于此。他休想就这样罢休了。
我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要不是维尔纳来为我送餐,我可能会继续睡下去。我变得懒惰起来,被窝太暖和了,我一点都不想起床,但我已经饥肠辘辘,肉香味唤醒了我的活力。
我攥紧了被子,声音有些迷糊,“海因里希呢?”
“他在门外。”维尔纳放下一盒食物,我舔了下嘴唇,“要让长官进来了?”
“不。”我说,但是想了想又立马改变了注意,“让他进来。”
“好。”维尔纳满眼迷惑,不知道我和海因里希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照我说的做了,走到门口小声地和门外的人交流着。然后门又推开,他们两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我观察着海因里希,他的军装还是穿的一丝不苟,靴子还是擦得锃锃亮,我想他应该是那种就算死到临头也要保持风度的人。他是个完美主义者。
而现在,这两人就这样站在我跟前,我立马就后悔了。维尔纳还好,难道我要让海因里希看我穿衣吃饭吗?我可能会管不住我的胃,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像个淑女那样进食。
“……”我裹着被子,有些发愣地看着他们两,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沉默了几秒之后,海因里希问道,“有事吗?”
“没。”
“那我走了?”
“……好。”
维尔纳瞪圆了眼,看了看海因里希又看了看我。最后还是带着满腹好奇地跟在海因里希身后出去了。
我立马穿好衣服下了床,打开了那盒不知该算是早饭还是午饭的食物,一截香喷喷的烟熏肉肠躺在里面,我的嘴巴里开始疯狂的分泌唾沫。我已经好久没吃到这么好的食物了,我开始回忆起我这段时间里吃过的哭,我吃过树皮,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像煤炭一样硬邦邦的黑面包。
我把巴掌大的食盒吃的干干净净,接着我就陷入了烦恼里。他为什么说走就走了?我好不痛快,我像是烤在热锅上的蚂蚁。我洗漱好之后,就出了门,我的身影穿梭在一节节车厢里,那些休息的士兵见了我先是惊讶,接着立马对我行军礼致敬。
我不知道海因里希编了个什么故事来糊弄人,但是现在我好像完完全全从一个叛国贼变成了受人爱戴的女英雄?总而言之,只要呆在他的身边我就不用烦恼什么,他是那种沉默少语却能把一切都安排地妥当的人。这些士兵的热情让我心虚,我只想快点远离。
我在穿过这一节车厢的时候,碰到了昨天的士官,他伸手拦住了我,挡住了我的去路,“弗林斯小姐,真抱歉。”
“原来您的前男友就是冯·奥克托贝斯少校先生,我为我昨天的无礼道歉。”他笑了起来,显得十分滑稽,“您也知道,我不过是秉公行事,还望您不要在意。”
我向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距离,冷冷地看着他。
“您是要找少校先生吗?”
“是。”
“您走反了,”他提醒我,用手指了指我的身后,“他在那边的三号车厢。”
我回头望了一眼,脸上烧了起来,有几分尴尬。我注意到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十五号车厢。
“谢谢。”我说,然后回头默默地骂了一句脏话,本来心情就不好,还跑来这么一个讨人厌的家伙。我回头走,结果这家伙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跟在了我的身后。
我停了下来,他也跟着停了下来。我回头瞪他一眼,他只是假惺惺的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怎么了小姐?”他抬眉问我,“我怕您走错了。”
我回头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他,只是加快了步伐,我看着车厢上的数字一点点减少,从十五到了四,我只要再往前穿过一个车厢就可以见到海因里希。可是我找他干嘛呢?我也没什么事,我见了他要说什么呢?我编不出来,可我就是想见他,但我要找到他了,我又开始害怕忐忑了。
我停下脚步,回头转身,抬起下巴从士官身旁经过,说道,“算了。”
“为什么呀女士?”那名士官却不高兴了,拦在我身前,不让我走。“少校先生就在后面等您,您不去见见他吗?”
“昨天见过了。”我没好气地说。
“可是您刚刚不是还在找他吗?”
“你到底来干什么来的?”我直截了当地问。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是觉得帮他的长官抓到了落单的前女友很光荣吗?着急去向海因里希邀功吗?还是想怎么样呢?
“发生了什么?”僵持着,身后传来一声疑问,我和那名士官同时回头,看见了海因里希从车厢尽头处走来。空荡荡的餐车里,窗外风霜凛冽,他好像穿过了重重叠叠的迷雾,从闪烁着微光的远方走来。
我在那一刻僵住了,好像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发不出一丝声响,好像被人拔掉了发条那样。那名士官立马回答了海因里希,“这位女士在找您,长官。”
海因里希已经走到了我们跟前,他的面上带着浅浅的笑,这让他看上去十分儒雅随和,谁能知道他的笑容面具之下,还在身后藏着刀呢?他看了那名士官一眼,挑了挑眉,“你就是赫伯特·卡托夫吗?装甲工兵营的小队长?”
“是的,长官。”赫伯特应道。
海因里希勾了勾嘴角,“昨天真是辛苦你了。”
“职责所在。”赫伯特笑眯了眼。
“我会向古德里安将军好好夸奖你的。”
“不足挂齿不足挂齿。”赫伯特眼睛一亮,满足地客套起来,“那就不打扰您和这位女士了。”
我看着赫伯特的背影走远了,回头看了一眼海因里希,询问道,“你真的会把他引荐给将军吗?”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避开了我的话题,语气平淡地说,“古德里安将军被撤职了。”
他看上去没有情绪,好像是在说一件不痛不痒的小事。尽管如此,我还是看见了他眼里的无奈,说起战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伤。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在莫斯科,他决定撤军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他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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