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酒

　　是夜，浓墨中一轮弯月抖落些淡淡的月光下来，顶楼小屋便铺了一地冷而影影绰绰的皎白，些微月光掉落在麦酒玉白的半张脸上，像是月亮隔着千上万水亲吻他的脸颊。
　　他从案下抱出一坛酒，稍微使了些力气打开酒封，凑过鼻头去嗅，又拿手指沾了些酒液尝，咂咂舌头，嘟囔了声:“差点火候。”
　　正当他叹气时，桌上的烛火晃了晃，脸上的月光暗了一瞬，他正想抬头，便感觉到一道湿润的冰凉无声无息地贴在了脖颈上。
　　“有烈酒吗？”
　　一道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倏然间响起在背后。
　　麦酒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睁大着双眼迷茫地直视着前方，整个脑袋都空了，身体僵硬着丝毫不敢动。
　　“烈酒。”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威胁，同时脖颈上的冰凉愈加深刻。
　　“自……自然是有的。只是不知道刺客先生要哪一样？”说完，像是觉得不妥，又再急忙开口:“我……我是酿酒师，我有许多酒的。”
　　身后的人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惊讶，沉默了一瞬，再次开口。
　　“随意拿一种便是。”
　　听了这话，麦酒腹诽一句不同的酒千差万别，怎能随便，但又无可奈何，只得颤巍巍地开口，道出心中的想法:“刺客先生莫不是受伤了，若是冲洗伤口，当是烧刀子好，但是……但是不瞒您说，这里的烧刀子已经被掌柜兑过水，不如用火烧酒，虽效果不如烧刀子但好歹没有兑过水，若是……”
　　“你怎么废话恁多，拿来便是。”身后的人带了一丝火气和急迫。
　　麦酒扁扁嘴，说的详尽些还有错了。心里这么想，手上可一点不敢怠慢，摸索着案下的酒，不一会儿就提出一小坛火烧酒。心里忍不住抽痛，这么一小坛金贵的火烧酒，掌柜都不舍得兑水的，居然要拿来用作清洗伤口，不可谓不浪费。可形势比人强，总还是命比较金贵。
　　“刺客先生，处理伤口可要帮忙，总不该一坛子酒泼上去，多浪费啊……”麦酒心底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妥，补充道:“况且布料一碰就收了酒液，着实起不到很大效果，不如……”
　　“你来就是。”身后那人撤了刀，转身背对着麦酒，侧脸露出硬朗的轮廓，伸手将衣服扯开，一道寸余深的伤口狰狞爬在肩背处，隐约可见黑气，就连流出的血都一种暗红近黑的颜色，显而易见伤口带毒。便是如此，黑衣刺客也一声不吭，说话间也丝毫没有透露虚弱之感，有此心性意志，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麦酒看到伤口，倒吸一口凉气，他平生许是太过顺遂，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伤口。不由得，在心里更佩服那刺客。稍定定心，便从屋里翻找纱布，开始为他包扎伤口。手上动着，嘴也不停着。
　　“刺客先生，要不要也喝些酒，有了几分醉意便也不觉得痛了，我看这口子要是落在我身上只怕我要哭出来……”
　　“而且这伤口带毒吧，你不解毒，只用些烈酒真的不妨事吗？”
　　“刺客先生……”
　　边说边做，要不了一会儿就处理好了伤口。
　　正当麦酒还要开口。
　　冷冷的声音又起，截断了他欲出口的话。
　　“我不杀你。闭上眼，你只当夜梦一场。”
　　皎洁月光又是轻轻一颤，转眼间，声息顿无，仿佛真是夜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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