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世界的花[竞技]

　　“新同学！中午一起吃饭怎么样？”

　　可能真的是交了几十万才能读到的重点的中学的缘故，几乎所有的课间，大家都沉默地窝在自己的座位上写作业读书，即使拥有一个转校来的新同学，也没有能够打破这样的沉默。

　　顾远知找不到人陪他说话，下课的时候只能窝着和韩道发短信。

　　直到最后一节课下课，中午时分，才终于有抛下作业本，想起顾远知的人朝他的桌子这边走了过来。

　　温雅刚从桌洞里拿出饭盒起身要走，听到这句话，又把饭盒放到桌上，安静地坐在后面看着走向顾远知身边的两个男生。

　　“对，咱们一起吃饭吧？”现在说话的是后来的一位男生，比刚才邀约顾远知那个略矮一些，有一身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两个酒窝，“我叫许立群，是班上的体育委员，体育课一起打篮球啊！”

　　“我叫费英华，是英语课代表——今天上午都没有顾上跟你搭话，实在是这里老师布置的作业实在是变态多，要不抓紧的话，根本就做不完。”一开始邀请顾远知的男生也微笑。

　　他长得很高，虽然不如韩道的身高，但是也算是显眼了。

　　费英华脸上挂着一幅细边的眼镜，配合他白皙的肌肤，显得非常斯文。

　　“就是这样的，你可千万别怪我们啊！”许立群也马上说。

　　“不会不会！”顾远知本来坐在座位上，但看着许立群和费英华都站着，他也马上站了起来，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不锈钢饭盒捏在手上，“这里的作业真的好多啊，我以前的学校一般都不会布置这么多作业的。”

　　“就是啊！”许立群马上附和，“超级无敌多——不过现在也别抱怨这个作业了，我先跟你说，三中生存法则一，就是食堂要跑着去，要是去晚了，那就不是吃不上好吃的，是完全没饭吃了。”

　　“这一点我同意许立群的。”费英华也笑着说，“咱们边走边聊吧，你今天来第一天，可能还找不到食堂，我们食堂有两个，一食堂的小炒可是一绝，二食堂还能吃冒菜，你想吃哪个？”

　　比起第一个在学校遇到的同学温雅的嚣张，顾远知能感觉到费英华和许立群都是很好相处的同学。

　　弯起自己漂亮的眼睛，顾远知正要笑着说吃什么都行，就被放在桌子上手机的震动打断了；许立群和费英华比他还先注意到他的手机，连忙道：“新同学，你的手机响了，有人给你打电话。”

　　“诶……真的是，我先看看。”

　　因为上学关掉的生意无法提示顾远知究竟是谁打来了电话，直到他拿起手机，才发现时来电人是韩道。

　　生怕韩道等久了，顾远知马上把电话划开，接起了电话来：“喂，韩道么？你下课了吗？”

　　“在你校门口了。”韩道说。

　　“什么？这么快？”

　　“我们学校中午本来就比你们早下课五分钟，我下课就过来了——你方便的话来校门口接我一下吧，开学之后，不是本校的同学来接，我进不去。”

　　“好！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

　　顾远知坐在窗户旁边，他背过身望向窗外，却无法从其实已经变得稀疏的离校人群中分辨出哪一个是韩道。

　　韩道挂着耳机，轻轻摇头：“不着急，慢慢过来就行。”

　　“你别急！我马上就来了啊。”

　　两个人的话几乎是同时说出口的，在狭窄的对话通道之中撞在一块，韩道低头，轻笑，随后嗯了一声。

　　顾远知挂了电话，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还在等他的费英华和许立群一眼，歉然道：“那个……我有个朋友来学校，中午我们还有事，可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吃饭了。”

　　“什么朋友啊？让他跟我们一起……！”许立群热情洋溢，又要邀请韩道；但是他的话没说完，费英华已经伸出手按了一把他的肩膀，然后摇了摇头。

　　费英华温和一笑，抓着许立群的肩膀给顾远知让出一个角度：“那你先去忙吧，明天中午我们再去吃二食堂的冒菜就好。”

　　“真的对不起！那我明天中午一定跟你们一起吃饭！”

　　想到韩道还在楼下等着，顾远知顾不上多和费英华他们多说，抓起自己就准备好的饭盒，顾远知冲出了教室。

　　许立群一脸懵逼，看了看费英华，问：“什么情况啊这是？往来都是客，我们就凑一个局，一起吃冒菜多好？”

　　“还往来都是客呢，你哪儿学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句子？”费英华无奈，“你还真的把每个人都当你这样的自来熟了？”

　　“什么叫我这样的自来熟啊……话又说回来了，能有什么事儿啊……”

　　“就是啊，能有什么事儿啊？或许就是根本不想理我们呗？”

　　许立群还打算和费英华继续据理力争，但是他的据理力争还没有正式开始，坐在教室后面的温雅却忽然开了她宝贵的金口。

　　“你在说什么啊……？”许立群没有听懂温雅的意思。

　　“我在说顾远知啊，就是刚才，你们邀请一起吃饭的人。”温雅无辜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温雅，都是同学，话不能乱说，你怎么知道顾远知不是真的有事，而是故意推辞我们的邀请呢？”费英华比许立群要更冷静周到一点。

　　“因为我认识他啊，我认识的顾远知就是这样，除了对某些对他有特定好处的人，顾远知是不会搭理任何不能给他带去利益的邀请的。”

　　“这样造谣同学，恐怕不太好吧？”费英华又说。

　　“造谣同学是不好，但是你又怎么知道我在造谣？”温雅的眼睛放在自己面前的饭盒上，她的眼神深沉，裹挟许多看不懂的情绪，“我一开始，也以为他是一个好人呢。”

　　“……怎么了温雅？”听到温雅略带了一点哭腔的声音，许立群马上就心软了，不顾费英华在说的话，走到温雅前面一排的座位上，担忧地看着他。

　　“你们都知道我是在学花样滑冰对不对？”温雅小声说。

　　“对，我们都知道。”

　　他们第一天上学的时候，有一节互相了解的课，温雅就把自己花样滑冰拍的MV带来给大家看了一次，那次的MV给班上的男孩们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温雅也一举成了炙手可热的女神。

　　“后来，我和一个男孩子组合在一起练习双人滑，结果顾远知来了没多久，就把我的搭档抢走了。”

　　“所以，今天早上你才会对他这么针对？”费英华问，“难怪，你和他在校门口遇见打个招呼都好像费了你很大的劲一样。”

　　“……不是针对，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而已。”温雅苦笑，“如果是用正常的手段，我技不如人也就认了……”

　　“所以，不是用的正规的手段？”面对温雅的欲言又止，许立群立刻追问。

　　“或许吧……毕竟你们看，今天我曾经的搭档都追到学校来了，学校又没有冰场，有什么必要这么一直粘在一起呢？”

　　这段话，就充满了令人遐思斐然的暗示了。

　　费英华垂下眼睫，还没说话，就听到许立群急急地回应：“所以也就是说，是……那种关系？”

　　“……别乱说。”费英华立刻要打断他。

　　“他没有乱说。”说话之间，今天早上站在温雅边上的那个男孩也推门进了来；他手上拿着一盒已经打好的饭菜，端着边吃边走，“今天早上我也看见了，顾远知是挽着那个男的一起来学校的。之前温雅给我看过那个男的照片，就是他。”

　　“……挽着？？？？”许立群瞪大了眼睛，“挽着的意思是……？”

　　“别说挽着的意思是什么了，你们跟我出去看一下就知道了。”把自己的饭盒放在桌上，男孩看了一眼温雅，又把目光挪到两个站着的人身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教室里这头举办者顾远知是怎么得到韩道的小型讨论会，教室外头，顾远知举着自己的饭盒，三步阶梯并作两步，几乎是飞到了校门口。

　　韩道正对校门，正在保安讲话，看到顾远知冲过来，下意识就把胳膊抬起来要接他。

　　顾远知冲出校门，刚要往韩道胳膊里面撞，就忽然想到他昨晚疼得颤抖的胳膊，连忙来了个急刹车，双脚在门口一顿，手臂抡圆保持平衡，堪堪停了下来。

　　保安还从来没有看到过现实版的这种停留，马上笑了起来，顺手扯了一把顾远知让他停下：“小心点儿，别摔了——你是来接这个人的吗？”

　　“对对对，保安叔叔，我来接他！我要给你看什么吗？我的学生证……学生证好像忘记带了。”

　　“没有学生证，可不能接人进去哦？”保安笑眯眯地说。

　　“那我马上回教室拿！韩道你先找个阴凉一点的地方站一下，别在这里晒着……”

　　把手中的饭盒往保安亭外面的窗户上一放，顾远知就又准备原路返回，跑回去拿学生证；保安看着他转身，爆发出一阵大笑，顺势让韩道进来了。

　　“……诶……？我还没有把学生证拿过来啊？”顾远知疑惑。

　　“叔叔跟你开玩笑的。”韩道说。

　　“就是，你就从这个里面出来的嘛，肯定是学校学生，要什么学生证呢？”保安大手一挥，转身又进了保安亭，准备接着吃饭，“先不说了，我接着吃饭，你们两个也快点去吃吧，过会儿食堂可没有菜了。”

　　顾远知被耍得团团转，听到保安这么说，又连忙问道：“对哦，你过来得这么快，吃午饭了吗？”

　　“我还不饿，你先去打了吃，我等会儿回学校的时候，买个面包垫垫就可以了。”韩道说。

　　“怎么可能会不饿呢？”顾远知又说，“今天早上，我明明看见你只吃了那么一点点东西，上了一个上午的课，肯定饿了。”

　　“真的不饿，骗你干什么？”

　　“不可能不饿！”顾远知皱起眉毛，但是比起韩道皱眉的严肃，顾远知皱眉却是一种小孩学大人表情的状态，因此比韩道可爱不少，但他话却没有那么可爱，“你要我相信你，那你就不能骗我。”

　　“……”

　　这句话的分量很重，韩道还没来得及答话，又听顾远知再说。

　　“韩道，我知道你人特别好，总是愿意迁就我……但是我们是搭档，搭档要互相照顾，即使是善意的谎言，我也不想听。”

　　“我没有你那么聪明，有的时候，也听不明白你是真的假的，但是一个上午没吃饭，怎么可能不饿呢？就像昨天晚上问你手，又怎么可能不疼呢？你不要骗我了。”

　　韩道：“……”

　　顾远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韩道也不可能再张口胡说。

　　“好吧，还是有一点点饿的。”韩道说，“但是真的不是很饿，如果我很饿，会吃了再来的。”

　　“……真的？”顾远知追问。

　　“这次是真的——小远，你说得对，我不应该骗你，以后我尽量不会。”

　　“……只是尽量而已吗？”

　　“只能是尽量，谁能度过百分之百不说谎的人生呢？”韩道这次十分诚恳。

　　这句话倒是也很有道理，毕竟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真的活一辈子都不说谎；韩道的优点，就是几乎不会出尔反尔，因此得到了他这个承诺，顾远知也就放心了。

　　“那好吧……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去打饭过来，我们一起吃？”

　　“好，听你的，可以找到食堂的路吗？”

　　“当然可以！”不知道怎么的，顾远知总觉得韩道有点儿小瞧他，“我昨天都把食堂的路记得清清楚楚的了！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带回来！”

　　“吃什么都行。”

　　嘀咕着食堂没有什么都行这个菜，顾远知拿着饭盒往所谓小炒很好吃的一食堂走过去。

　　重点中学重点的可能不只是升学率，吃饭的速度也是重点之一，顾远知走进食堂里面，几乎已经人群食堂空，只有零星几个人还在等着小炒吃。

　　想着韩道还在教学楼旁边等自己，顾远知也不打算去排小炒的队，迎着只有最后几个菜的窗口，顾远知走了过去。

　　收拾着最后的一点饭，一位戴着口罩的胖阿姨笑着拿过顾远知的饭盒：“同学吃饭，几两？”

　　平时自己一般吃一两多一点点，不过韩道最近训练辛苦吃得多，顾远知挺胸抬头，十分自信：“四两米饭，谢谢阿姨！”

　　……什么？

　　怀疑自己听错了顾远知的要求，打饭阿姨抬起头看了一眼他细瘦的小身板，又不确定地再问：“几两？”

　　“四两！谢谢阿姨！”

　　听听，再重复一边，顾远知都还是那么的礼貌。

　　阿姨面色复杂，把剩下所有的米饭刮得干干净净，全都塞进了顾远知的饭盒之中。

　　然后，顾远知又在阿姨疑惑的目光下，把剩下的红烧肉，清炒冬瓜，以及番茄炒鸡蛋全部都包圆了。

　　端着满满当当一大盒饭，顾远知一路小跑出了食堂，唯留打菜阿姨面对空盘空碗，无语凝噎。

　　抱着饭盒跑回韩道坐着的地方，虽然一食堂和这里并不近，但也不知道是顾远知跑得快，还是天气热，直到他跑到韩道身边的时候，那盒饭打出来是什么温度，抱过来就还是什么温度。

　　两个人坐在一棵大树背后，中午人迹罕至，大树遮盖出一片私密的空间，顾远知掀开饭盒，先大方地舀起一勺，递到韩道的嘴边。

　　“……我自己吃吧？”韩道往后躲了躲。

　　“我喂你！”顾远知的勺子往韩道躲开的方向进了一步，“我刚刚才想到今天早上的事情，你手是不是特别疼？”

　　“……也没有。”韩道刚要说不是，就忽然想到了不久之前才答应顾远知的尽量，他只能转了口，“虽然有点疼，但也还能忍受吧。”

　　“那怎么早餐拿着也不吃？肯定是手疼不想抬！”

　　早上的时候顾远知还没有想到，后来趁着那些没有人搭理他的课间，顾远知把这件事情拿出来细想，总算是想出了里面的不对劲。

　　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韩道只能沉默，并顺从地吃了顾远知塞过来的一勺饭菜。

　　顾远知看到他终于吃下了这口，马上又从饭盒里翻了块肉出来，连饭一起，举到韩道面前。

　　顾不上去看顾远知到底给自己选了些什么菜，吃饭的热量加上隔着树荫也无法消弭的暑热蒸腾而上，韩道脸颊一片绯红。

　　高处，因为角度的缘故，树荫遮挡漏了一个空，温雅一行人从空中往里看，能看到顾远知和韩道的动作。

　　隔着这么远，听不到他们的话，反而显得更加暧昧起来。

　　许立群满脸惊讶，难以置信：“……这……”

　　温雅笑着摇了摇头，往教室里走：“看，我说得没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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