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我冰姐

　　这称得上是个奇迹。
　　曾经不可一世，无数次死灰复燃的庞大组织天宫，其主要势力及首领逃过了联合围剿，却栽在了一个小小的城市中。
　　而针对他们的直接作战行动，似乎就只有一个晚上的奇袭。

　　这个案例，从发现、调查、试探、计划到正式交战都被拿出来细细分析，其中的精妙之处被掰开揉碎了讨论，让所有人在赞叹的同时又惊讶不已：到底是什么力量和计谋，才能如摧枯拉朽般消灭一个组织？
　　最为离奇的是对天宫核心成员的抓捕，他们的藏身之处在发现后，居然没有留下活口。有心人搜遍了资料，却发现所有记录对此都语焉不详，而这对于这种大事，基本是不可能发生的情况。某些嗅觉灵敏的人隐约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却又无论如何找不到调查方法，包括直接参与此事的部分人员，都对此一头雾水，或缄口不言。

　　“……各种渠道的记录都没有那件事的真相，在内部还引起了一阵猜忌与小小的混乱，不过现在都被压下去了。参与那晚行动的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嘉奖，凯莎带着她那些班底直接高升，外界根据这些信息，可能都会认为她是主导人吧。”
　　“我还是有些疑惑，不过想必我也没权限得知真相，总之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也不重要。前段时间可能留下的痕迹，我也帮着抹去了一些。”

　　“城里情况安稳了不少。卡尔那一帮人一夜之间人间蒸发，凯莎参与事务变少。没那么多党派之争，也就少了很多麻烦。据我所知，目前情况都在变好，那些混混们不知是否因为群龙无首，都在慢慢放弃之前不务正业的生活，逐渐走上正轨。本城因这件事也颇受关注，可能也算间接带动发展。”
　　“哦对了，随着审讯工作的进行，很多事情都真相大白。事实上，天宫早年就看上了这里，曾试图发展，那个有诡异地下室的据点就是他们操控建造的产物。不过在这里的第一次行动就跑了两个人，他们害怕了，就立马停下发展——当然可能还有别的原因，但这些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还有凉冰……抱歉，我依旧无法查到她的下落。她在卡尔那些人离开前，似乎就失去了踪影。她的势力现在由当初她一些下属管理，我只知道这么多。”

　　看到这句话的蔷薇合上信纸，随意丢在一边。
　　闭了闭眼，剿灭天宫与告别那个晚上轮番出现在脑海，将思绪搅得翻滚不休。

　　“蔷薇，你确定？这样的忙，我甚至都无法直接决定帮不帮你，而即使能做到，也不是仅凭你和我们的关系就能算清的。”
　　“我明白。杜卡奥不是醒了吗，那就和他说。只要这件事可以办成，我立马加入你们。你们不是有贡献越大权限越大的规矩吗，那我身为你们那边的人，剿灭天宫，找出卡尔，包括之后为你们做任何事都可以。这样就达到帮忙的条件了吧？”

　　“为什么？”
　　“要想最快剿灭天宫，这是唯一的办法。”

　　“蔷薇，我一直以为，你对付天宫，根本目的是想反抗我们的安排。”
　　“……是的，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可以吗？”
　　“……”
　　“是因为那个叫凉冰的？你觉得值得吗？”

　　“就为了一个天宫，你就要放弃自己争取了十七年的东西！值得吗？！”
　　“你真的觉得我会做这种舍本逐末的事情？”

　　“她值得。”

　　“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非常值得——你不是这样教我的吗？”

　　那时怜风在听到蔷薇的回答后沉默了几分钟，最后让她等等。不到五分钟，她就得到了杜卡奥的肯定，并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整个部署，把天宫所有逃亡的人都一网打尽，让他们以一个仿佛意外又极度痛苦的方式死在了蔷薇与凉冰面前。

　　而那时的凉冰看起来从未这么激动过，蔷薇简直怀疑她下一刻就会摔门离开。然而最后，她只是用力深呼吸了几口，死死盯着蔷薇，什么都说不出来。

　　蔷薇一直都觉得凉冰是个聪明又理智的人，哪怕再激动，她都能迅速反应过来，明白自己其实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说。
　　她能说什么呢，面对蔷薇背后的力量，她就算是用过激手段把蔷薇关起来都行不通。
　　少年时记忆犹新的无力感再次回到凉冰身上，甚至比当时还要心灰意冷。成年后的她也许才能明白，真的存在一些事情，是无论多坚定的信念和努力都无法做到的。

　　蔷薇在第二天就跟着怜风离开了，而凉冰那天早上根本没露面，更别说想办法阻止。毕竟，哪怕再不赞同，她也从未对蔷薇自己的选择说个不字。现在看来，凉冰可能是在那时候就失踪了，而不像蔷薇之前想的那样，是刻意避免为她送行。
　　蔷薇走时几乎抹去了所有痕迹，不管是学籍，户籍还是住址，甚至是与她相识的餐厅服务员，以及最重要的，她参与对付天宫的所有痕迹。这一点上凉冰简直和她如出一辙。她本就是是个漂泊不定的混混，没太多明面上的记录。城里认识她的人千千万，可真正了解她的十不足一，还大多都在那一晚意外后和她断了关系或逃跑。关于她可能的去处，连琪琳和凯莎都毫无头绪。
　　凉冰是个生存能力极强的人，不需要被担心，更何况，在昔日下属夺权、凯莎又虎视眈眈的情况下，离开也算个不错的选择。可哪怕蔷薇知道这一点，在两个月多都没有她的消息后，也还是不可避免的焦虑起来。

　　蔷薇盯了那草草折叠的信纸几秒，终于还是拾起来，扫完了剩下几行字。剩下的几句只是粗略介绍了学校情况，琪琳当然也知道蔷薇不关心这个，并未多提。
　　离开了那座城后，蔷薇仅保留了琪琳一个信息渠道，把一个可以寄信的地址发给了她。琪琳是聪明人，对自己无法触及的事并不会多问，而且也足够热心可靠。像是打听凉冰的下落这种事，琪琳就帮了很大忙。
　　没有尝试，蔷薇就永远不知道适当的人际交往会带来多大好处，这是为数不多的、并非凉冰教给她的事。

　　敲门声突然传来，蔷薇一惊，把那张信纸匆匆塞进床垫下，冲门口喊道：“什么事？”
　　“今天招了新人，需要您去看看。”门外的传信人如是说道。
　　“好，我马上过去。”

　　杜卡奥和怜风所在的组织非常特殊，理论上是明面的官方直属，实际经常会在灰色地带为某种目标做事。蔷薇虽和杜卡奥等人有些关系，加入时却也被当成普通入选者一样对待。为了换取足够的贡献，补偿之前组织为她的破格付出，蔷薇自加入来便一直拼尽全力工作着，甚至自愿省去照顾新人的练习，直接开始参与任务。到现在，她已经凭出色的实力与几项任务的成就成为了领队一般的人物。
　　蔷薇有时为完成任务简直拼命。不光是因为她天性不愿自己欠着别人什么，还有心里隐秘的愿望：当她和杜卡奥等人两清后，凭借一定的功勋与势力，她也许能离开这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寻找凉冰。

　　出门时她仍旧在想那封信的事。也许，也许她那天晚上告诉凉冰她会回来，让她等着她，凉冰就不会不告而别了呢？
　　她本该这样说的，可那天晚上，话到嘴边，一瞬间的犹豫又使她咽下了。

　　何必让凉冰为这样虚无缥缈的希望期待呢？蔷薇大概了解杜卡奥这个组织，进去或许容易，从这儿出来却难如登天。如果她无法争取到自由，最后被耽误的是凉冰。
　　而且，万一，万一蔷薇最后回去，却发现凉冰已不再等她了呢？——毕竟两人都还这样年轻，她不愿去想象，却又不得不承认时间太长，足够消磨一切期待与爱意——说到底，她和凉冰不过相处了一个多月，再暧昧甜蜜的感情又能有几分深厚？
　　远隔千里的感情不适合藕断丝连的心绪，唯一的允许的纪念只有牵挂而已。

　　蔷薇收拾一下心情，打开最后一道门。
　　新人除了像蔷薇这样由原本的内部人员介绍，便就是走层层选拔的道路来到这里，而参加这个组织的选拔，身份或多或少都有些特殊。为了最大限度保证内部人员质量，新人正式参与工作前总要进行约一个月的培训——像蔷薇这样达到一定实力放弃训练也行，但条件是极为……
　　思绪被侵占眼底的景象骤然打断。

　　蔷薇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
　　她觉得是自己脑子出问题了。
　　即使脑子没问题，也一定是认错了，怎么可能因为太过思念而产生这样的幻觉。

　　耳边传来模糊的人声，一沓资料递到面前：“这是在第三百二十九期选拔中选出新人，请您根据她的情况安排……”
　　资料第一页上，新人名“凉冰”两个大字写得清清楚楚，一旁贴着那人的照片，脸上的表情正经得不像她。

　　凉冰努力控制嘴角，朝呆立的蔷薇伸出一只手，目光里满满盛着狡黠与笑意：“您好啊，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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