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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第十八章
天色将明,一叶翠绿被踩在脚底,碾碎后在风中扬起。
繁月瞬行来到古庙中,弯身挑起一根焦黑的木头,暗暗垂着眼睫,眸色未明。
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吗。
她直起身来,没有急着离开,慢慢扫视了一圈。
此处貌似还残留着一个人类的气息。
地上隐约还可见一行残留的血迹。
繁月抬步踩住那一抹红,轻轻擦去了痕迹。
她们走的很急。
是在追赶什么人,还是在躲着谁。
“走吧。”繁月侧过身去,正要离开这里,被津鸣拦住去路。
“发现了什么。”他面无表情问她。
“跟你没关系。”她越过他,没走出两步,再被他拦住。
“别说话——”他上前一步捂住她的唇,下一瞬,稀碎的声响从地底蔓延上来,须臾停止了下,突然间爆发开来。
只见一根粗壮的树枝从地底破土而出,无数藤条攀了上来,将整个古庙团团包围。
繁月一下惊大了双瞳,反应过来时,已被津鸣带着来到古庙的房梁上。
他一手护着她,一手挥剑对着蔓延而上的树干重重一击。
可那树干纹丝不动的立着,上面连一道划痕都不曾留下。
这不是普通的树妖。
津鸣垂眸淡淡瞥了繁月一眼,手上力气松了松:“你一会儿配合我一下,我送你出去。”
“那你呢。”繁月怔怔的望着他。
“我留下。”他手中剑刃发出深邃的绿色光芒,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制服这树妖。”
“我不走,就在这里帮你。”她说完,已经拔出了剑,作势就要冲过去。
那树妖似是感应到了杀气,树干上的细枝一瞬扭了方向,朝着他们极速过来。
“就是现在。”津鸣一把推开繁月,剑刃顺着树枝方向一同刺上角落,将那处捅了个窟窿出来。
他望着那出口,背对着繁月,轻而易举斩断几根细枝:“别在这里妨碍我,快走。”
“我不会走的。”繁月重新回到他身边,背靠着而战,“我要留在这里,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津鸣面上表情忽然有了一瞬变化,一剑刺进那树干之中,咬牙轻吸了口气:“别再耽搁,现在就离开。”
这回繁月还未来得及回答他,那树妖好似发了疯一样,忽然间现了原形,挥手抽掉津鸣的剑,顷刻间便绕到他身后去,手掌化刃,对着繁月心口就是一刀。
繁月紧眉提剑一挡,那攻击却没来到她的面前。
方才那一刻,津鸣挡在她面前,接下那重重一掌。
津鸣口中咳出鲜血,身体不受控的往后倒入。
繁月一个箭步冲到他身后,抬手揽住了他。
两人一起双双摔在地上。
离得那样近,繁月清晰的听见津鸣口中发出一声闷响,低眸看过去时,他的胸口处已洇出刺眼的红。
“你——”她呆呆看着他,一时竟不知是心疼更多还是愧疚更多。
没想到,她还真成了他的累赘。
“这树妖身上带着神器,你打不过他。”津鸣缓缓起身,手中剑握得比方才更紧了些,“你在此处,我会分心。”
原来竟是神器的力量吗?
怪不得他只出一掌,便打得津鸣重伤。
繁月心头一跳,没再犹豫,来到他的身旁:“此刻,我就是你的剑。”
不过一瞬,她已化作蓝色飞烟,注入津鸣剑中。
与津鸣并肩作战的那一日,仿若一场梦。
再见面时,情景已大不相同。
为了让诅咒之神重现人间,风橪被独自一人困在阵中,无人帮她。
楼泽和繁月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们救下了风橪,却无法救其他人。
风橪往前走了两步,忽地吐出一口血,手中剑不受控的晃动起来。
如今,她身边当真是再无一人了。
楼泽跟着上前一步,又退了回来,偏头看向繁月道:“你去跟着她。”
“是。”繁月微微颔首,小心翼翼跟了上去。
风橪脚步一缓,另一只手一并按住剑身,让剑回鞘。
沉重的夜幕压在头顶,像是会一直这样暗无天日一般。
聂将心,年筱晓,挽萝,君昧,父亲母亲,还有村子里的人。
她从来没想到要让他们死。
可她却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
走了许久后,她猛地停下脚步,望向没有边际的黑夜。
这一回,她已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
她还能去哪里。
“繁月——”她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一身血衣随风舞动,神情茫然若断线风筝,“或许这世间从不需要除妖师风橪。被关起来也好,被杀掉也好,他们所需要的,从始至终都是——诅咒之神。”
忽然间她身上卸了力,整个人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如那流沙尘土一般,再无生息。
再一次醒来时,风橪成为了山神,忘了过去所有的一切。
繁月静伴在她身边,千防万防,还是再一次被盯上了。
来人一身白衣,襟袖盈入风中,缓带微飘着,朝风橪缓缓走来。
“她就是你要找的神。”楚清河冷漠启唇,几字话语犹如寒冰,去向她身后。
“不错——”如曦瞬行至她背后,步下生冰,抬手捏出两根冰刃就朝风橪刺去。
风橪遽然回眸,一剑抵住双刃。
鲜血顺势抬风滴落,碎在冰面上勾勒出裂开的轻纹。
“平日里楼泽将你护得那样好,今日又怎舍得让你现身人界。”如曦轻蔑提了下唇,眉眼狠厉一动,“不过看来他还是在乎你的,甚至还特意隐藏了你的神息,让我好找。”
“你是神——”风橪蹙眉与如曦对视,倒吸了口冷气,体温骤然间跟着下降。
既是神,为何自己从未见过她。
她又为何要兵刃相向。
只见繁月突然间单膝跪地作揖,模样恭敬,话里语气却毫不留情:“弑神是何罪名,大人应该是再熟悉不过。还望冰神大人三思后行,若再继续,可莫要怪繁月不敬。”
冰神?
风橪眼瞳一动,忽而觉得这称呼有些熟悉。
她们,认识?
如曦视线冷冰冰转过去,轻笑了声,收了手。
“我自是不会杀她的。”
不过短短一瞬,静默在另一处的楚清河突然出手,直直向风橪而去。
“山神大人,快走!”繁月起身跃至风橪身前,却被她拽到一旁。
她反手一剑挡住他的攻击,转瞬间侧身拔出腰间断刃,抬手一抛。
楚清河躲开她,几步来至她面前,抬手扼住她纤细脖颈,手上徒增了几分力。
风橪一瞬被他拽的双脚离地,再想挥剑时,却发现身体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竟然也是……冻结之力吗?
“我劝你尽快杀了她,不要掉以轻心。”如曦笑着站在另一端,一掌将繁月拍在地上,口吻稍急,“别小瞧了她,我因大意吃过苦头,这是忠告。”
楚清河唇边噙着冰冷的笑,精致眼眸一敛,手上倒松了半分力。
“你这样要急着杀她,倒让我失了兴致。”他面色平静如无波湖面,黑瞳轻抬一瞬,倒像是真的在思考放了她。
“楚清河,别忘了你答应了我什么。”如曦冷冷看着他,握拳捏碎了手中冰刃。
“杀一个神而已,何必——”
霎时间,一道白光刺来,肃杀之气泠泠落下,将他没说出口的半句话硬生生截断。
他淡淡松了手,瞥见一道身影立在自己对面。
津鸣将摔至冰面的风橪挡在身后,剑身金光荧粲,余光直接落在另一个身影上:“带她走——”
“不行。”繁月唇边残着血迹,走向他时几乎下意识回答。
“这是木神大人的命令。”他冷声施压。
“可我……”
“你们既然来了,就都别走了。”如曦转瞬间手中化出神杖,挥杖一瞬,层层冰雨从天而降,每一片尖锐都朝他们而去。
她根本就没想放他们离开。
被楚清河放开,风橪身上力气像是又回来了一般。
她眉头一拧从地上爬起来,抬掌将长剑一推,以剑制阵,无数长剑横着旋在空中。
寒冰一触剑身,便化了。
而那剑下,营起了风橪设下的法阵。
“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们走吧。”她将剑鞘握在手里,目光投向繁月和津鸣。
如曦那一招不为夺命,但下手极重,繁月已经负伤,不可再战。
林商明知她有难,却没有亲自前来,说明他不想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
此时不走,怕是再无机会。
“繁月不走。”繁月霍然抬眸看向她,神色肃穆。
“原来是想逃。”楚清河猝然现身于珍重,声音森冷坠落。
她忽觉背脊一凉,警惕旋身时,正要出招,却见他森寒的眼盯着她,没有半分想要出手的样子。
“竟然是她——”他朝她信步而来,眼中寒意更甚,沉炽目光微动,声音极冷,“她在何处。”
风橪佯装害怕后退,指尖微微往后一勾,示意津鸣带繁月离开。
繁月还想上前,胳膊一下被人捉住。
下一瞬雾起,迷了她的视线。
繁月一直以为还没从那雾中走出来,直到一轮新阳拂照而至,她终于醒过来。
迎着那道光,她有些辨不清眼前是何人,搭在床榻上的指尖动了动,试着开口,嗓音已经哑了:“山神大人……?”
“她不在。”津鸣转过身来,将一碗药放于她枕边,面上不见丝毫神情。
“我要去找她。”她精神一振,手臂撑在床边,挣扎着想起身,“我答应过风神大人,会照顾好她的。”
“我回去看过了,地上有一摊血迹,但没有找到尸体,应该还活着。”他一字一句道。
一听到血迹和尸体这几个字,繁月脑中忽地嗡的一声,体内气力仿佛瞬间掏空一半。
风橪不可以出事。
“我要亲眼见到她没事。”她费力往外挪动身体,谁知手刚探出半分,手臂上的伤口又裂了开。
床边的药碗被她不小心撞了下去,药水挥了一地,彻底收不回。
津鸣神色凝肃看着她,半晌,动都没动一下。
而她固执的继续起身,才刚站起,身体却忽然脱力前倾。
瞥见她险些摔下去,他这才伸出手护住她:“冰神那一掌伤你极深,此时的你,连下地行走都成问题,更遑论去寻她。”
“那我爬也要爬去见她。”她双拳捏紧,似已用光了身上的力气。
繁月不顾他的阻拦,晃晃悠悠的起身,一下子没站住,整个人向旁跌去。
津鸣默了默,在她身后抬手扶住她。
“你太逞强了。”
她面色一僵,想推开他,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虚提起剑。
“你放开手,我站得住。”
“我陪你一起找。”他松开手,自觉推到一边去。
繁月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希望风橪不要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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