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深藏不露

　　张笑为用地图软件一查，这附近还真有个庙，城隍庙。

　　旧时地方长官到一地任职，拜城隍爷是一等一的要事。一地生人亡灵，善恶奖惩，皆归其管，不和城隍爷打好交道，就管理不好这地方。
　　夏城是一省省会，这里的城隍爷在阴司就相当于省zhang了，位阶很高，她在夏城和亡魂阴灵打交道，按理是得和大佬打声招呼认识认识。

　　然而一说城隍庙，张笑为却是满脸茫然。如今各地城隍庙的情况不同，有的破四旧之后再也没有重建起来，有的则香火鼎盛，成了著名旅游景点，甚至因为香火太旺而禁止游客自带香纸，以防起火。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夏城的城隍庙就属于比较苦逼的，张笑为的司机带着两人绕了许久，才在一条老街上找到已经残破不堪的城隍庙正门，油漆斑驳，字迹不清，庙门口的牌匾被人摘下来晾豆角晒辣椒用，除了主殿尚在，其余厢房都被改成了住宅，晾衣服的、洗菜淘米的，还有在院子里打麻将的，好不热闹，砖石斑驳的侧门变成了一家菜点，清时留存的汉白玉碑成了小孩子撒尿的地方。

　　主殿香炉上仅有可怜巴巴的几炷香，城隍爷的塑像看着分外灰暗，一群燕子在殿里筑了巢，吵吵嚷嚷。

　　张笑为连问司机好几遍有没有找错，司机都不耐烦了，他在本地土生土长四十来年，绝不可能弄错，夏城三座城隍庙，如今尚在的，仅这一座，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这座城隍庙的主神，据说是明时的一位王爷，也曾经香火鼎盛，善男信女众多。

　　“这条老街，听说明年要改造成什么历史文化街区了，不知道这老庙还能不能保留下来。”司机抽了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显得很落寞，很有点文化人的感觉。

　　难怪张笑为百鬼缠身，阴司却毫无动静，原来是因为城隍爷自顾不暇。

　　路鹿纠结了一下，还是进去拜了，幸好提前买了香烛果品鲜花，不然好尴尬。然而城隍爷自身难保，打卦灵不灵，她心里也没底。

　　她进来拜城隍，已惹得住在庙里的老幼妇孺好奇打量，她拜完不走，又捡起殿外的扫帚，更惹得几个小孩子围着她转。倒是老人家厚道：“小姑娘，我们家有抹布撮箕，也可以借你。这年头这么迷信的年轻人不多见啦。”

　　……好吧，也不是很厚道。

　　她都动手了，张笑为自然也不能落后，最后将鲜花和水果贡上擦得干干净净的贡桌，张笑为擦了把汗，跑到庙门前，拍照，发朋友圈，感叹【一座城市的古老记忆，曾见证多少风云变幻，如今淹没在历史尘埃中，庙墙斑驳，辉煌不在，令人惋惜】

　　路鹿站在天井前往回看的一幕，恰被他捕捉，阳光洒落，长发披肩的少女独自站立，凝眸回望，残破的老庙平静伫立，身背数百年的沧桑，宽和容纳着嬉闹的孩童、闲聊的老人和忙碌的妇女在它的地方生活，少女的回头，像古今的对话，时间的跨越，青涩与沧桑的对视，欲语还休。

　　张笑为怎么看怎么满意，把照片给路鹿看：“这个我能用么？”

　　“你干嘛？拍的是我？”路鹿伸长脖子看他编辑朋友圈。

　　“拍的还不错。”她难得表扬。

　　张少爷的尾巴肉眼可见翘起来：“我以前在国外学艺术的！”

　　不是正面照，路鹿就允许了。

　　居然瞬间几十个赞，还有很多评论，张笑为马上展示给她看：“我在夏城好歹也有点人脉，有些老同学跑去搞传媒了，他们肯定对这个感兴趣，我再花钱找人给老庙宣传，搞点历史故事都市传说，找人宣扬一下什么这里求子求婚姻求考试都很灵验之类的，人气说不定就重新旺起来了！”

　　他说起来一套套的，好像挺有道理。

　　不知道是那张照片拍得确实不错，还是张笑为的运气好。本来这条老街已经纳入整改计划，这一波宣传正是时候，ZF决定重新把城隍庙修缮，迁走庙里住户，作为历史文化景点对外开放，打造城市名片。

　　不过这个过程颇为漫长，等老街改造完成，城隍庙成了网红打卡地，重新有了旺盛的香火，已是三年以后的事。

　　“这张照片我也要。”她要把照片发给师父们看。

　　“好的好的，我加你微信发你。”他特别熟练地把扫码添加通过发送等一系列都做完，并且没有嫌弃她手脚慢，很上道地主动告诉她怎么通过申请。

　　孺子可教。
　　她满意地拍拍他的肩，忽然想起一个她之前忽略掉的问题：“我听说，你家在帝都？你为什么选择来夏城？”

　　“夏城是大本营，我爸在这里起家的，”张笑为挠了挠头，“虽然小时候只待过几年，但我觉得很亲切。”

　　“那个五岁给你算命的道士，也是在夏城请的？”

　　张笑为点头。

　　真巧。

　　知道这里城隍不济，所以肆无忌惮？

　　“他的长相你还记得吗？”

　　“我……”张笑为卡壳了。按理说，他五岁的记忆不深，十五岁也应该有深刻印象了，但是他摇了摇头：“只记得瘦小，微驼背，回忆起来，他的脸像蒙了一层雾，看不清。”

　　他说完，沉默片刻，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这么多疑点，我居然一直没发现。”

　　对面的妹子完全没有安慰他的意思：“接受你的智商现状，然后回答我下一个问题——”路鹿郑重其事地拿出手机，搞得张笑为有点紧张，谁知道她下一句竟然是：“怎么发朋友圈？”她的朋友圈干干净净，一条状态也没有，因为她不会。

　　张笑为呆住了：“你不会？”高人也有不会的东西？

　　路鹿点头：“对啊，所以你教我。”非常理直气壮。

　　他的智商已经被她嘲笑千百遍，不必担心他有胆子敢透她的底。正因为手里握着人家把柄，所以她才敢于暴露自己的那么一丢丢，小弱点。

　　这个东西很简单，看一看就会了嘛，怎么能算弱点？她告诉自己。
　　等她学会了，还可以去教师父！

　　结果教着教着，她又发现了自己以前不知道的微信新功能，还有不同的相机软件自带神奇美化效果，张笑为发现她连某宝都不知道，更没有开通手机支付。

　　好了，这一路上他什么也不用干，只管不停教她就行了。

　　他特意嘱咐司机开慢点。

　　教人这么白痴的基础操作，他居然觉得很满足，毕竟是教高人嘛。

　　她不再生自己的气就好了。

　　不过，因为那条状态，张笑为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除了感兴趣来咨询灵验与否的人，还有好几个问他最近接不接活。估计是他好久没冒泡了，这次一发状态，让不少人想起他。不过这些让他去驱鬼的，十个有九个都不真诚。

　　张家大公子出家修道当神棍，是圈内永恒的谈资，长盛不衰的笑话。

　　就连发小周易，如果不是他自个碰上了真麻烦，也是不相信张笑为干这行真能有出息的。

　　好吧，他们也没说错，自己确实是个笑话。他妈说过，人只有学会承认错误，才会进步。

　　有高人在，他一定会进步的。

　　趁着路鹿在某宝世界遨游，张笑为火速又发了一条文字状态【即日起闭关修炼，拒绝一切俗务】
　　没忘记屏蔽家里人。
　　不然又要被骂。

　　问题宝宝探过头来，好奇：“咦，为什么你可以只发文字？”而我不行？

　　新一轮科普工作再次开始。

　　等车开回夏城大学，沉浸手机无法自拔的路鹿，终于想起来一件事：“啊，我忘记买朱砂和黄纸了。”

　　“买什么买，我有啊！”为什么上次带她去的私人会所居然能找到朱砂和黄纸，当然是因为老板有存货。

　　“不过，你要来干什么？捉鬼么？”张笑为有点期待：“我能不能看？”他从来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技术，好想看！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后面神叨叨的两个人，叹了口气，唉，老板越来越不着调了，找的朋友也一样。

　　*
　　敢拿花盆砸她脑袋，路鹿当然不会放过这家伙。

　　不知道是不是感谢她主动打扫卫生，城隍爷给了她这个勤劳的小蜜蜂三次圣卦，预示这次抓鬼会很顺利。

　　路鹿重新回到事发地。

　　张笑为开了天目，他能看见，她走过的地方，有一个个白色的小团子缓缓飘升起来，它们的形状并不稳定，大小不一，数量也很稀少，她绕着花盆碎落的地方走了很大一圈，花了很久时间，也只有三个这样的小东西。

　　“这是灵。”天生地长的精神体，得天地之灵气孕育，存在的时间也不长，在夏城市中心这么嘈杂的地方能搜罗出来三个，真的是城隍爷保佑。因为花盆落下的时候她试过一次，谁也不理她。

　　灵体在她的头发上碰了碰，在她的肩头跳跳，很活泼的样子，只是有些怕她系在头发上的铃铛，都绕着走。

　　灵体的意识很弱，表达并不清楚，路鹿勉强半蒙半猜，才知道它们想表达的意思。

　　然后张笑为就看她笑了，自言自语：“白费工夫。”

　　“怎么了？”

　　“我还担心他不会出现了呢，原来那家伙只是试探，我猜它入夜后会找我的。”

　　“啊？”

　　“这些灵说，它们——居然是‘它们’？它们很凶恶，对我势在必得。”

　　“需要做什么准备？”

　　“画点符备用吧，” 她想了想，微皱眉，“唯一有点奇怪的就是，它们现在并没有跟着我们，怎么知道我们行踪？”

　　她把这场即将到来的遭遇战说得非常轻巧。对方应该也不咋地吧，一个只敢偷偷摸摸扔花盆砸人的鬼，肯定不怎么厉害，他想。

　　黄昏时分，号称逢魔时刻，阴阳交割，妖魔横行。

　　息允山游人渐稀。

　　“我去上个洗手间。”张笑为和路鹿对视一眼，他晃了晃手机，暗示她有事微信文字说，防偷窥。她点了点头。

　　这是提前商量好的，鬼最喜欢捕捉人落单的机会。

　　路鹿特地在一条小路上等着，息允山上的名人烈士坟冢颇多，她背后就是一个。

　　坐等鬼来拍她肩膀。她手上把玩着一根桃树枝，枝丫已经被她削去，用山泉水洗净。她发现它的时候，它在被众多树冠围绕圈出的一个小小的空地，被太阳晒得暖融融的，树枝上居然重新发出嫩芽，生气浓郁。

　　至于傻大个偷塞给她的儿童玩具木剑，她不知道有什么用，就扔在树下了，难道他以为这玩具剑真是桃木的？

　　山上的洗手间挺干净。第一次正式执行任务，不是以前那种神不隆咚的跳大神，张笑为略激动，他一边洗手，一边想什么时候出去比较合适。还是等天完全黑掉更好吧，他想。

　　“兄弟，”背后有人拍他肩膀，“借个火。”

　　对方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一拍，张笑为觉得头有点晕。

　　他用力咬了一下舌尖，转头，看来人年纪像学生，一身黑衣黑裤，右耳穿了耳钉，朝他痞痞一笑，叼起一根烟：“我打火机忘带了。”

　　张笑为摇头：“我不抽烟，借过。”

　　“别介啊，有火不借，兄弟你不厚道。”

　　张笑为不和他废话，直接出门。

　　结果，他在门外又撞到一个人：“兄弟，连借个火都不肯，我不招你待见咋地？我脾气可不好，怎么，你想打架？”

　　右耳的耳钉明晃晃的，张笑为一惊，他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前面来了！再一看，这人的身后是那面镜子，自己还在洗手间，而镜子里，只有张笑为自己！

　　“我说了没火机，你烦不烦！”张笑为怒道。

　　“可以借你阳火给我啊。”男生叼着一支烟，往张笑为肩头微弱的阳火凑去。

　　张笑为隐隐有预感，如果点着它的烟，他的这簇阳火会灭！

　　他出手飞快，一把夺过男生手中烟头：“公共场所不许吸烟！”狠狠丢在地上碾两脚。

　　男生的脸蓦的一变，跟恐怖片一样自带吹风效益，衣服狂飘，脸青得发黑：“你特么以为开个天目就了不起了？”

　　“呵呵，你、你欺软怕硬吧！”
　　张笑为企图用和它对话拖延时间，让路鹿早点发觉异样。

　　男生哼了一声，微微一笑：“少啰嗦，任务在身，我当然先捡弱的下手。”他笑容不变，但那张嘴却裂得越来越开，如食人花一样张大、张大、张大，满口獠牙，嘴里的黑气浓郁得看不见。

　　我就是被吓大的，怕你？！

　　张笑为鼓起勇气猛踹他一脚，扑了个空，看着自己的脚从对方身体里穿过，一阵逼人的阴气袭来，顺势缠上他。

　　我去！

　　“路鹿，他在这里！”张笑为一边大喊，一边转头朝门口跑。然而跑出去没两步他猛地一个急刹车，差点一头撞进这家伙的嘴里。怎么又是一个卫生间！他定睛一看，出口一个套一个没有穷尽，成了迷宫一样的死循环，他可以不停地跑，但永远都会回到镜子前。同样的，他的声音也穿不出去。

　　背后一凉，如同压上一台双开门大冰箱。

　　好重！

　　这和他身边那些，不是一个级别！

　　张笑为被压得单膝跪地。眼前一黑，那种该死的眩晕感又来了！不能倒，在这里倒下，就真的起不来了！他下了狠心，咬破舌尖。

　　痛痛痛！嘴里一股浓郁的铁锈味，他紧紧闭住嘴把血沫咽下，不敢让厉鬼嗅到，从口袋里飞快抽出两张符纸，这是路鹿给他的，他反手欲往背上贴。

　　森森鬼火亮起，符纸忽然自燃，若不是他脱手快，差点烧到自己。

　　“呵，不会玩就别玩，”男生很不屑，“敢踹老子，给你点颜色瞧瞧。”

　　噗，像游鱼钻入水的声音，张笑为忽然感觉左腹腔一凉，低头，一只手穿过他的腹腔，又收回去。

　　男生把手伸到张笑为面前，手里握着一个鲜血淋漓的器官，还在跳着：“你的脾脏看起来味道不错。”张笑为抬头，发现镜子里缓缓出现了男生的身影，它坐在自己肩头，捧着自己的脾脏，舔了舔，它的嘴几乎裂到脸颊，要一口吞掉手中的血块。

　　此时，一阵更猛烈的阴风袭来。

　　“不许动我小哥哥！”

　　“放开他，他还是个孩子！”

　　“你怎么这么蠢，这种当也上，听见没快放开他！”

　　长夜降临，百鬼出动。

　　张笑为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但是……“你们嚷个啥，进来啊！”都挤在门口算怎么回事？

　　“当然是怕他吃了我们啊。”

　　“人家是厉鬼，我们怕很正常！” 众鬼理直气壮。

　　张笑为转头，男生双眼血红，身体暴涨两倍，十指如利爪，疾风一般伸向众鬼。

　　“快跑！”大家一哄而散。

　　……靠，太没义气了。

　　趁此空档，张笑为捂着肚子赶紧逃，男鬼的反应更快，一爪子掐住他脖子，把他从地上提起，张笑为捂着肚子拼命挣扎，但捂着捂着发现，咦，好像没有血啊？

　　“他骗你的。”

　　路鹿！张笑为猛地抬头，路鹿正站在男厕所外，对他一脸赞许：“你表现很不错嘛！”这一身微弱阳气，还能和厉鬼单挑，果然是上天偏爱的体质！

　　厉鬼见她，脸色一变，加速了对张笑为的折磨，路鹿冷笑一声，一道符飞快从她指尖掷出，去势如火。

　　“太清高上道，敕赐魁罡君。收擒山泽鬼，下捉土皇神。若有不正者，乾元亨利贞！”

　　咒语加持，符咒在碰触到鬼的瞬间燃烧，火焰明媚灼热，与之同燃的是鬼自己。

　　望着在男厕所地板上拼命挣扎的鬼，路鹿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拉得下脸进男厕所，她点点张笑为：“那个，麻烦一下你，快把他拖出来。”

　　“我？”

　　“难道你想让我一个女孩子进男厕所？当然是你，舍你其谁，你绝对可以，相信你自己，张天师！”

　　“……”为什么觉得她在讽刺自己。

　　路鹿扔给他一小袋生石灰：“拿这个擦手，然后把他拖出来。”

　　人能拉得动鬼？张笑为不敢相信，但看高人一脸信誓旦旦，他把两手糊得白乎乎，果真试着去拉厉鬼。

　　它居然怕！

　　“啊！”碰到它的瞬间它就一声惨叫，恶狠狠挠他，路鹿出手更快，一根小桃木枝在它手上猛拍一下：“让你乱动。”

　　她轻轻甩一下，厉鬼皮开肉绽，黑雾四溢。

　　张笑为不忍直视，闭着眼睛将它拖出来。回头一望，卫生间里干干净净，没有血迹，自己的脾脏也好好呆在腹腔里。

　　路鹿趁机教训他：“我是不是跟你说过，鬼有三技，一迷二遮三吓，只要你不怕，它用完三招就没辙了，怎么遇事你就忘了啊？”厉鬼趁他们不注意，猛地一爪子，一棵一人环抱的大树被齐根斩断，轰然倒地，激起烟尘无数，张笑为连忙闪开，不耻下问：“它这算哪一招？”

　　“厉鬼嘛，不能和寻常的鬼一样判断。小子别跑！”看那厉鬼要跑路，路鹿飞掷数符，将它去路封住，她踩上树去，跃过横断在路上的大树，一根小桃树枝舞得呼呼响，对着这鬼猛戳个不停。

　　“让你不老实，让你不老实！”

　　这家伙倒也嘴硬，一言不发，边躲边跑，还试图去捉那躲得远远的百鬼进补，路鹿甩出一张符，树尖挑符，直戳进它腹腔黑洞洞的一处，将它牢牢钉在树上。

　　一声惨叫，像尖叫鸡。

　　这就是它的软肋了。想起这家伙要吃张笑为的脾脏，她福灵心至：“你……难道是514那个倒霉鬼？”打架斗殴脾脏破裂而死的那个？

　　“死就死了，为什么要睡.遍室友？”

　　“呃，的床。”看它冤气沉沉盯着她，她连忙补充，口误口误。

　　“住在514的其他人，都是你杀的？”不然不能解释为什么它会化成厉鬼，她又问：“谁请你要我的命？”

　　它只是挣扎，却不说话。

　　还嘴硬？！

　　路鹿响铃。

　　通幽洞微，默运虚元，金铃五符，其一曰御鬼。

　　没有鬼能在铃下说谎。

　　“山川土地，千鬼万灵，皆来束手，自送真形！”

　　这是张笑为第一次看见她用流火金铃。这铃铛约莫三四厘米长短，像个普通的挂坠玩意，和三清铃的造型类似，有柄，形状类“山”，铸成五瓣莲状，每片花瓣上都刻着一道符文，此时仅其中一片微微发亮。她没有用全力，怕铃铛太猛把这鬼直接弄死了。

　　然而这鬼虽然挣扎不停，却始终不说话。

　　这不可能，御鬼一出，鬼王也要下跪，除非它根本是个哑巴！路鹿走近查看，突地心一沉。

　　舌头呢？

　　裂开如血盆的大口中，空空荡荡，仿佛舌头也被它自己吞掉了一样。

　　谁拔了它的舌头？在什么时候？

　　刚刚和张笑为说话的是谁？

　　一种极危险的预感，激得她手臂前胸全是凸起的鸡皮疙瘩，这仿佛是某种征兆，一道黑影从前方直扑向她心脏。

　　路鹿不假思索抄起铃铛，拿出砸冷冻肉的气势狠狠一往下一敲，铃铛硬度十足，锤得对方“嗷”的一声叫，她低头一看，果然，514的腹腔里藏着一只阴气森森的鬼手，一招不成，飞快窜出另一只手，两路包抄，疾速向路鹿逼近。

　　寄生！

　　危险！张笑为脑门一热，直扑过去。

　　路鹿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取符时还有心情懊恼，早知道多折几枝小木枝，不要害怕被护林员罚款啊！她手握三道符，正要甩出，突然感觉旁边有人冲过来，看见张笑为一手生石灰，气势汹汹，她下意识躲开，只见他生生凭借力气扳开鬼手，生石灰手印一遇鬼手立即熊熊燃烧，鬼手一缩，紧接着张笑为一拳砸过去：“滚！”

　　刷的一声，如流星坠地，剧烈燃烧，瞬间燎原，两鬼全身燃遍，刹那间干干净净，树木毫发无损，小桃木枝无声落下。

　　肇事者本人反而懵了：“它、它们怎么不见了？”

　　废话，被你一手捅穿，当场灰飞烟灭，天上地下，神形俱灭，还找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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