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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承门五殿主，各自掌着五行一方，领导授予弟子们将体内的五行之气转化为占星术。

　　同时，也执掌着门派中一些别的事务。比如，藤槐殿掌门派中在天下大处小处设下的药铺医馆、霜泉殿掌布匹丝织、墨台殿掌教化私塾。

　　至于她么，哼，掌风月之地。

　　不说掌首是怎样判定她们各自所执掌之处，单说她们所掌领域价值，就很值得考量。

　　他们所有人一年的辛劳加起来，竟都未有一人一日之内里收得报酬多。不过也可以理解，谁叫人家掌得是金石玉矿和工木冶金。

　　不说金石在修炼占星术后期，可以给她们带来多大的好处。说得现实一点，她们再怎么不出世，人世间的银两她们还是得用的。而有些人，根本不需要用银两，一日之内，还能多出许多银两来。

　　可真是让人羡慕。

　　那么一块香饽饽，自然是所有人都盯着的。

　　本来掌首特意将她们召来打了她一通，她以为掌首是要当着她们的面将她清玉殿的名号撤掉革除她御金阁的阁主之位呢，谁知掌首那么煞费苦心的，竟然就真的只是在她们面前打了她一顿。

　　然后呢，该让她掌金石还是让她执掌，该让御金阁的人富得流油还是让他们富得流油。

　　同是人，怎么掌首的心就可以长偏到西边去的？

　　若是她们，或是普通的天承门弟子犯如此大错，恐怕早就被丢进沙潭里，叫里头养着的嗜血之物吞噬干净了。

　　丢给她一瓶药和几句话，掌首那个老女人就又端着架子，端着一副庄重贤淑的模样进了内殿。

　　她一走，藤槐殿就隐约有些不忿地走上来和她低声笑道，“掌首格外喜爱清玉殿大人，这话果然不假。出了这样大的事，清玉殿大人竟然只是受了一顿皮肉之苦。”

　　“不然呢，你要杀了她吗？”凌舜现下思绪紊乱，语气至冷，没有再和他曲意逢迎下去的意思。

　　没料到她反应这样激烈，藤槐殿愣了一下，随即展开手中折扇，轻笑道，“呵呵…煜照殿大人可真会说笑，本尊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只是掌首这样明显地偏爱清玉殿大人，让我等实是心有不甘啊。”

　　凌舜淡淡道，“毕竟咱们门派中，除了掌首，只有她修到望气，掌首偏爱她，也是理所当然。”

　　“这……煜照殿大人，所说极是。”

　　人一旦嫉妒起来，不论男女，就分不清别人比自己厉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自个儿的地位权势及不上旁人，自然是自个儿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缺了与人竞争的本事，所以在一些事上落于下风，也是在所难免。本尊与藤槐殿一般，起先心中也极其不甘，现下看得开了，倒觉得没有什么了。是本尊占星术的修炼落后于清玉殿大人，本尊技不如人，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番话不知是说与藤槐殿听，还是她自己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的。

　　就在她慢慢悠悠说完，藤槐殿用折扇遮住自己因为羞愧变红的脸，低声道，“本尊受教了，本尊忽然想起阁中还有些事务，就先失陪了，告辞。”

　　“藤槐殿大人慢走——”

　　空旷的大殿中，霜泉殿与藤槐殿慢慢地一前一后离开了。

　　墨台殿临行前，转身递了一个小药瓶给她，深深望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也径直离开了。

　　大殿里一时只剩下她们两人。她因为疼痛粗重的喘息也就愈发明显起来。

　　她趴在地上，血水顺着她的衣裳慢慢流到地殿上，在她身边汇聚了一大片。

　　“你还能走得动吗？”

　　她慢慢走到她身边，看着她肩背翻卷过来泛着血色的皮肉，嘴里泛了苦味，用力压住自己全身上下所有想要上前把她扶起来的欲/望，压抑住自己心中翻涌的情绪，尽量平淡地问道。

　　趴在地上粗声喘气的人肩膀动了一下，随即就想要抬手。该是想要写字告诉她什么。

　　凌舜一看见她这番动作，忙阻她，“你不要动，不要动…”

　　她说着说着就要去扶她，手伸到了一半，想起一些事，又收回来。

　　痛苦地闭眼，攥紧手中的药瓶，“霜泉殿那女人走得太快了些，方才本尊忘了拦下她了，那群人都走了，留下本尊一个无用之人，也帮不了清玉殿大人什么……呵呵，本尊还不如也走了呢。”

　　地上的人闻言，一寸一寸的转过头，苍白虚弱的脸上满是疲色。

　　对她轻轻笑了笑，慢慢地摇首。示意她，她并没有什么事。

　　一看见她这张漂亮的脸，凌舜心中所有的情绪霎时都涌了出来。她从袖中拿出那枚玉腰钩，摆在她眼前问她，“为何…要私自动用掌首要的金玉石矿，来铸这个？”

　　纯墨的眼眸随着摇摆的玉腰钩动了两下，她目光中带着浅淡的笑意，微微摇了摇头。

　　也不知是因为她是哑巴不能说话，还是因为她不想告诉她缘故。

　　可真是可恶，竟然和一个不能说话的哑儿交谈。她可真是疯了。

　　凌舜气急，对上她含笑的眼，一时之间想好的话都噎在喉咙里。

　　她一甩袖，气道，“你不说就罢了，本尊走了，你自己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话落，她转身便要走，只是方一旋身，脚步又顿了一下。

　　气急败坏地在原地跺了好几次脚，才背着她恼怒道，“算了，若是你自己死在这主殿里，最后一个看见你的人是本尊，若是掌首那个老女人哪天良心发现追究下来，本尊也逃脱不了干系！你等着，本尊喊几个御金阁弟子过来！”

　　***
　　最后她是被几个御金阁的弟子小心翼翼地用上好的桐木抬回去的。

　　清玉殿大人被掌首处罚，打得走都不能走的消息也在天承门各个阁中不胫而走。

　　商琏奉命到主阁上去找师尊时，恰巧望见她半坐在主阁外的漆木窗格外，靠着窗棂，对着主阁上繁茂开放的篱障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深秋的清晨朝露最盛，主阁上还带着泠泠深重的寒气，她却只穿了一身织锦的里衣，晨妆未梳，墨发随意地散在肩头两侧。

　　偶有一阵清风拂过，主阁窗外的几枝白槿花便会掉落几片洁白的花瓣下来，零落在她的里衣上，她还未察觉，只是呆呆地望着远方，目光幽远。

　　她这样打扮，比之她穿着御火阁阁主的衣裳时，少了几分凌厉霸绝，多了几分柔和与婉约，她绝色的容貌也少了压迫人的意味，让商琏一见，心里不自觉地就多了亲近。

　　“师尊。”她站在被几枝白槿花掩盖的枝桠下，轻轻唤，“大师姐唤徒儿过来，向师尊问安，并问问师尊，今日可还去荧惑院教授师兄师姐们占星术了。”

　　“焰儿她怎么不过来？”

　　听见她的唤声，她缓缓转过头，望见她，寡淡的眉目微微蹙了一下，“你是如何进来这主阁的？”

　　“大师姐被清玉殿大人唤去了，一时脱不开身，其他师兄师姐们又在专心修炼，只有徒儿是个无事的闲人，于是徒儿就求大师姐给了徒儿腰牌，让徒儿来唤师尊。”

　　“是么？”坐于窗棂上的女人轻笑，清脆的笑声婉如挂在天承门阁殿四周的铜铃。“你是在怪责本尊只教授你习字，不曾教授你其他本事，以至于让你太闲了？”

　　“徒儿不敢。”商琏赶紧低头，将腰身摆得更低。

　　其实她心里确实有这样的埋怨的。与她一道入天承门的其他阁中弟子，隐约听说他们的师尊已经开始教授他们辩云纹了，她却还要每日里抄写记字，不时刷刷笔砚，和阁中握银钱的长老学着记记账，替负责阁中膳食的长老下山收种菜蔬果肉，说她没有怨言，那一定是假的。

　　莫不是她并不是真心教授我，只是随意带我进来，让我打杂的？

　　“没有就好。你根基尚浅——不，本尊说错了话，是你根本就无有根基，所以就使本尊教了你入门的占星术，你也不过是像听人弹琴的牛马，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师尊——”

　　这话未免也太伤人了一些，她就算再如何没有根基，再听不懂她说得话，也不如蠢钝如牛马吧。商琏轻轻唤她一声，话语里有些女孩儿家的娇嗔和不满。

　　“本尊难道有说错什么？”她似乎有意逗她，以手撑颌，笑盈盈地望她道，“说起来，你还不如牛马呢。阁里的长老禀报本尊，说是让你种菜，你把菜和旁边长着的野草一道拔了干净，让你记账，你却将算筹都打得乱了，全御火阁的长老提到你都讳莫如深的，怎么及得上牛马？好赖，那些东西还能吃，也可运载人货。”

　　“是徒儿无用。”被她将自个儿做的好事一一地都指出来，商琏顿觉无地自容。

　　脸羞得通红，低首认错，“让师尊蒙羞了。”

　　“你自己清楚就好。”她笑着颔首，似乎是逗够她了，慢慢扶着窗棂站起身，望一眼天边慢慢升起的朝日，淡淡道，“你先在此处等着，本尊进去梳洗，过一时，就与你一道过去荧惑院。”

　　“是。”商琏恭敬地躬身答，抬首时，窗格前的人已然不见了，只留下一缕清淡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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