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五年

　　从婚礼现场走出来的时候，天还没有黑，海棠花的碎片随风淡淡的飘落在他干净的皮鞋上。一个人在五大道慢慢的散步，傍晚时分车辆很少，突然就开始有细碎的雨落下。他没有带伞，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任凭雨滴沾湿了镜片。

　　雅煜的婚礼很是华美，新郎必定是不凡的男子——他这样猜想着。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落在雅煜身上，她的光环不断的扩张扩张，直到刺伤了他的眼睛。从进大学第一天看见她，他就开始固执的认为，她是最美丽的狮子座女孩儿。慢慢走慢慢想，原来她这狮子座的宝座在他心里已经5年。

　　雅煜是吉他协会上一届的师姐。那时他还是18岁的青涩男孩儿，只是喜欢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的号召力，所以决定学习一样自己从未接触的乐器。这样的理由听起来很幼稚很荒唐，却也坚定无比。

　　他去看雅煜的演出。在分校礼堂上，戴着白色棒球帽和两个巨大的银色耳环，穿白色背心牛仔裤的她。唱歌的时候一直低头，手指坚定的在弦上拨动，每一个音符都是醉人的毒药。一曲结束，有人送上花束的时候，她抬起头腼腆的微笑，明亮的眼睛犹如宝石。

　　大一的秋季他们一起过光棍节。为了这个悠闲的日子他逃了人生第一节课。马哲的老师很好，说话风趣，但是想和她在一起的愿望远远强烈过这一切。随便听她说什么，做些什么事情，都让人如此开心。那时候他总像一个缠人的孩子。

　　谈恋爱，再失恋，大学里一个必须的过程。生命中一个个女生从身边走过，生活在变化，却也没有什么不同。他大三的寒假里，雅煜用实习的工资请他吃饭。他用她的自行车带她到韩国小菜馆，酒刚好喝到手指温暖，他趴在桌子上，像往常一样继续听她自说自话。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心里赞叹这男孩儿的清秀，真想据为己有，可怎么如今就变成这样普通的男子了呢。她的口气听不出来是真心还是玩笑。他永远都不去想她每一句话的真实性，因为这样偶尔的暧昧，不真实得太美。

　　几年里，他选课，选社团，选工作，无一不是踏着雅煜的脚印前行。人到了社会中，总是在为一些莫名的东西忙碌。雅煜常常是在他面前出现一次，然后也许就会是长达半年的杳无音信。有时候她突然给他电话，夜里10点的时候，她说：我下班了在你家楼下，陪我去吃饭。春天的晚上还是有冷风，他披着旧外套和她去小饭馆，只是喝茶，望着她狼吞虎咽。她给他戴上从新疆带回来的手链，后来被他小心的收起来在盒子里，银色逐渐泛黄。他不想戴着，不想让自己觉得那意味着什么。

　　他开始想要找一个女孩儿，好好的恋爱，平静的相对，或许，结婚生子。终于遇见一个散发着光芒的天蝎座女孩儿，传说中的一见倾心。可是异地的感情并没有持续很久时间。离开，释怀。他偶尔也会觉得，感情对自己不过如此。然后雅煜又突然出现。

　　他从来不去想她消失的日子会做一些什么，和怎样的人在一起。他习惯的不去问，甚至不去想。他隐约感觉到她会有自己的爱人，这一切都很正常的正常着。可是她每次出现，他仍旧都会说好，然后蜷缩在她的光芒下享受阳光。

　　这一次是和雅煜的一群朋友一起吃饭唱歌。酒喝得有一点点多，他陪她去洗手间。他用冷水洗脸，却已经感觉不到水本身应有的清凉。突然间有种沮丧的情绪侵袭过来，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雅煜在洗手间门口等他。两个人互相扶着摇摇晃晃走过空无一人的KTV走廊，她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突然间他冒出一句，假如你和别人结婚，我整个世界大概都会空掉的。他觉得自己疯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突然拉住他的手返身走进旁边一个空着的包间，轻轻地关上门。她伸手抱着他，抬起头轻轻亲吻他的脸颊。她说，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可以拥有你。酒精是如此奇妙的东西，他甚至不见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只是清楚地听见了这句话。心跳的声音好像一个永远吹不饱的气球，逐渐逐渐充盈了整个空间。

　　突然间一辆出租车的出现打乱了他的思绪。他抬起头看看阴沉的天空，雨还在下，他想，或许自己的样子很可笑。其实，他也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曾经在爱情里边，只是在回忆的时候，总是会想起空荡荡黑暗的KTV包间里那唯一的真实的感觉，唯一的一个深深的吻，帮他确信自己的生命那样真实。

　　虽然，那不过是一个名叫雅煜的戏子为他搭台奉上的一场精彩的故事。
　　5年这样过去，如今在这北方沿海河港小城，一切剧情都已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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