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语

　　“我和依玲是在二十年前相识的，接着很快成为了挚交，一同闯荡江湖两年之久。”
　　“后来有段时间，我发现她情绪有些不对劲，但怎么问她都不回答。直到一个晚上，她留了张道别的纸条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的身边。”
　　“她没有跟我透露过任何有关她身份的事，怕的就是有这么一天她不得不离开时，我会去找她。”
　　“我有消沉了一段时间，却还是耐不住思念，用了各种手段去打听她的消息。”
　　“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我接触到了关于异族的秘密。”
　　“我动用了山庄的力量，找到了一名玄族人——也许该说是被那名玄族人指引着找到了他。他告诉了我这个世界的过去，我也得知了依玲的所在之处。”
　　“走之前那名玄族人跟我说，他预见了一场灾难，一场有极大可能跟‘天诛’同等级的灾难，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可我那时候心系依玲，哪顾得了许多，带着同行的几个朋友就冲去了灵界。”
　　“……这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要是我那时候再强些，人再带得多些，依玲也不会……”
　　“……呼……”
　　“我到灵界时，涅兽已经涌了进去。我第一次见到那种怪物，对战得十分艰辛，慢慢慌乱了起来。”
　　“脚下都是灵族人的尸体，周围被涅兽死亡后的黑气所笼罩。”
　　“真是幅令人绝望的地狱之景。”
　　“我拼死冲进灵界的中央祭坛，一眼就看到那被数百头涅兽围在祭坛上的，就是依玲。”
　　“我毫不犹豫地燃烧精血轰出了一条路。”
　　“我向她喊，快过来。”
　　“她看到我，又急又气，却还是笑了。”
　　“我那时候以为她笑是因为我来找她了，还满心欢喜，觉得只要逃出去了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
　　“可是她冲到我面前，把两样东西给了我后，一句话的时间都不给我留，发功就把我打出了灵界。”
　　“灵界的所有出入口在我出灵界的那一瞬间完全封闭。”
　　“……她笑，是因为她终于找到了把希望送出的唯一机会。”
　　“而这两样东西，一样是灵族所保管的涅晶，一样，就是你。”
　　“小鹿。”
　　半牧深吸了口气，环顾了一周神情凝重的众人，轻声道：“你们可以提问了”。
　　话音刚落，众人就炸了起来。
　　“你们到底告白过没？”——孤月。
　　“小鹿的父亲为什么毫无存在感？”——南彩奈。
　　“娘竟然比师父还厉害吗？”——小鹿。
　　“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南晔。
　　半牧：“……”
　　我说得这么煽情，你们能不提些二傻子似的问题吗？
　　南晔是在半牧情绪失控后赶过来的，虽然能认出是半牧的气息，但是担心出事还是留下了白启遥控制场面而自己过来查看状况。
　　半牧觉得要解决南晔的疑问太麻烦了，暂且跳过。
　　孤月的调侃她根本就不想理。
　　她先对小鹿说了：“你娘当初的修为确实是比我高的。”
　　紧接着转头就对南彩奈皱起了眉头：“小鹿根本就没有父亲，哪来的存在感？”
　　南彩奈：“……”
　　小鹿：“……”
　　南晔：“……”
　　孤月：“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等等……”南彩奈有些头晕，“难道小鹿是人造人？？”
　　“你又看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说了？”小鹿一瞪眼，“我有血有肉怎么可能是什么人造人！再说我为什么一定要有父亲？”
　　“你没有父亲你是怎么生下来的啊？！”
　　“为什么一定要有父亲才能生下来啊？！”
　　“你的常识我真的是……”南彩奈险些昏厥。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小鹿从来没提过她父亲的事了，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必须要有个父亲。
　　“通常来说是这样的。”半牧走到怒目而视的两人中间分开她们，面朝南彩奈说道，“但是小鹿确实是没有父亲的。”
　　半牧顿了顿，道：“小鹿她是从涅晶中诞生出来的。”
　　“……”南彩奈后退了两步，奇怪地笑了笑，“怎么可能……小鹿难道还是涅兽不成？！”
　　“……某种意义上来说，两者的生成原理是相同的。”半牧淡淡道。
　　“疯了疯了……”南彩奈难以置信的摇着头，“这个世界是疯了吗？！”
　　“怪物只有怪物能够对抗。”半牧垂下眼，略带痛苦道，“作为能正面打击涅兽的唯一存在，灵族必须要保证族内的人口数量。灵族所保存的涅晶是原始涅晶碎裂后最大的一块，因此也保留了原始涅晶最大的力量——创造之力。”
　　“我们普通人修炼到一定阶段可以在体内炼出精血，但是这十分艰难，我至今也不过炼出了两滴。可是灵族人在诞生时就拥有了两滴精血，而当这两滴精血进入涅晶后，新的灵族人就会诞生。”
　　“当然他们也能像普通人那样通过两□□合来进行生育，但是被赋予的使命令他们常年在外奔波，根本没有给女性怀胎十月的时间。”
　　“……”南彩奈握紧了双拳，轻微颤抖了起来。
　　她流着的南族之血又令她控制不住地愤怒了。
　　凭什么……凭什么灵族人就要担起这种……莫名其妙的责任……
　　过分……太过分了……
　　这个世界……
　　“南！”
　　肩膀被使劲摇晃，南彩奈回过神，看到了面前小鹿焦急的面庞。
　　“我又……”南彩奈使劲甩了甩头，面容痛苦。
　　“没事的。”
　　身体一前倾，南彩奈被拉入到一个不宽广但是很令人安心的怀里。
　　“没事的没事的。”小鹿顺着南彩奈的背，柔声道，“一定不会有事的。”
　　“……”闻着鼻尖那熟悉的味道，南彩奈慢慢平静了下来，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个……打断你们我很抱歉……”一旁的南晔虽然知道这很破坏气氛，但还是弱弱地举起了手，“能不能给我说明一下……”
　　众人沉默。
　　半牧看了他一眼，转头盯着南彩奈思考了会儿，道：“彩奈，你从头讲一遍吧。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全部说出来。”
　　“师父！”小鹿担心南彩奈的状况，想要反对半牧的决定时，手却被抓住了。
　　“没事的笨蛋。”南彩奈捏了捏小鹿的手，“我有那么脆弱吗？”
　　“可是……”
　　“而且，有些事，有些我的猜测，确实要让大家知道一下。”

　　夜色渐深，而空地上的气氛也随着南彩奈叙述的进行愈发沉重了起来。
　　从玄那所听到的，在森冢里所见到的，加之自己从前所了解到的，南彩奈把这些庞大而零碎的信息全部整合到一起，向在场的所有人描绘了一段不够完整但足够震撼的过去。
　　“……这是我知道的所有东西了。”南彩奈舒了口气，却没给大家梳理脑子的时间，紧接着就道，“这里我有两个很在意的点。”
　　她环顾了一圈众人，沉着声说：“一，玄在酝酿着什么计划，这是我敢肯定的。他叫我们去寻找涅晶，表面上好像是为了让自己能脱离意识空间，但实际上他是需要用完整的涅晶去做什么。”
　　“我觉得从意识空间里逃脱出来这个理由已经足够充分了啊？”孤月皱着眉道。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的话，我也不会这么怀疑。”南彩奈脸色不太好，“但那个男人，给了我一种一个人就那么过一辈子都没问题的感觉。这太奇怪了，他丝毫不留恋尘世，怎么会为了这种理由而想要回来？”
　　半牧沉思了会儿，平静道：“你说的有道理，但现在我们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一个办法能够救回依玲，所以哪怕是陷阱我也只能往前走。”
　　“我明白。”南彩奈用眼神告诉半牧她没有丝毫放弃灵·依玲的意思，“我只是先说出来，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半牧抿了抿唇，道，“你继续说。”
　　南彩奈点点头，道：“二，我很在意他说的‘目前可以被我们知道的内容’这句话的意思。”
　　她从包里拿出一本薄薄的手札，递给了半牧。
　　“这本手记通篇用阶字所书写，这是种十分古老的文字，甚至可以追溯到‘天诛’之前。玄既然是想给我们看的，那肯定不是想隐藏什么而使用了这种文字。一种可能是这种文字里有什么线索，需要我们去寻找。”南彩奈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又或者，他只是单纯的，想拖延我们的时间。”
　　“这很矛盾。”孤月再次提出质疑，“他想要用涅晶做什么，但他却在拖延得到完整涅晶的时间？”
　　“……”
　　短暂的沉默后，半牧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波动：“有可能，他需要个特定的时间点。”
　　南彩奈惊讶之余又有些敬佩地看向了半牧。
　　“我有想过这个可能，但是……”南彩奈深吸了口气，接上话，“我不太相信他连我们的进度都能预见得到——这样也有点太可怕了。”
　　对，这太可怕了。可是能一脸淡然地说出这个猜测的半牧更令人震撼——这是该有多丰富的阅历，才能让一个人如此的处变不惊。
　　“……”半牧盯着南彩奈，良久，像是忠告一般地对她道，“对每一个玄族人，都应抱有敬畏之情，更遑论是有可能成为我们敌人的玄族人。”
　　“……晚辈知晓了。”南彩奈抿了抿唇，点了下头。
　　“大致情况我们已经知晓，彩奈的顾虑也已说明。这样吧，我们今晚回去先好好休息理理头绪，待明后日走时，我们在路上再好好商讨下接下来的行动。”
　　众人对半牧的提议并无异议，道了晚安后分别回了各自的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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