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忽梦年少事

　　PART ONE
　　今天是九月一号，周日，但是要照常上课。
　　早自习快要结束的时候，郑老师白衣飘飘的走进来了。
　　“根据同学们投票的结果，我来宣布一下班委和课代表的名单。班长，方蓦。团支书，单後姚。学习委员，顾同。文艺委员，常溪。体育班长，高樱席。”
　　“老师，哪有体委由女生当的？”老赵有些不甘心的举起了手。其实我也有点疑问，一直以来班里的体委都是由班里长得最高的男孩子担任的，虽说看不出这个任命方式的逻辑在哪，但是高樱席看着瘦瘦的不像是体育特别好的。
　　郑老师笑了，说“怎么？瞧不起女同学是不是。高樱席同学，可是国家一级运动员。要不然你和人家比比？”
　　老赵顿时泄了气。我戳戳高樱席，说“你还蛮厉害的吗，你练什么的？”
　　高樱席用手比人在桌面上完成了一次轻巧的跳跃，说“我练跳高的。”
　　“好了，下面我念念课代表的名单。单後姚，常溪，数学课代表……卜霖渊，季风，地理课代表。”
　　地理课代表？我去，我最讨厌地理好不好，我明明是想当历史课代表的。
　　“因为人数限制课代表的任命可能和某些同学的初衷不大一样。但我相信只要大家相互配合，相互促进，咱班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说罢，郑老师就走了。
　　开学第一天，我有点慌，还有点惆怅。这是我从小的毛病，除了开学第一天意味着离假期还很遥远，主要是因为我对“开门红”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执念，如果开学第一天有一丁点失误，都构会成我一学期乃至三年的心里阴影。
　　于是这一天我过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姓米。一上课，她就发了四张初高中衔接的学案，说这些东西都很简单，不占用大家的课上的时间，今天晚上自己回家做完了，明天回来对答案就行了。然后开始讲第一章第一节——集合。
　　遥想当年我初一的第一天正式上课，每个老师都要自我介绍半节课，然后说说自己对初中的认识，再和我们聊聊人生聊聊理想，聊聊他从前带过的几届学生一节课就过去了。没见过刚认识就略过寒暄，毫不客气的开始宣布战争开始。
　　后来，慢慢才发现这就是高中的节奏，没时间让你瞎扯淡，初中老师用来讲两本书的时间都够高中老师从必修一讲到必修五了。
　　第二节课是物理，物理姬老师是班主任的好闺蜜，所以格外照顾我们班，再加之姬老师本身讲课生动有趣特别形象，大家都听得很认真。
　　但很快我意识到物理的丑恶嘴脸，并不是一个好的物理老师就能解决的。姬老师首先一上来就否定了我初中学过的所有知识，速度和速率不是一个东西，时间和时刻不是一个东西，bilibala~
　　下课铃响了，物理老师干脆利落的学案一收，说“好了，孩儿们，把这张学案的每日一练写完。明天讲。”
　　姬老师前脚走出教室，后脚趴了一节课老赵突然从桌子上弹起，叫到“靠，我居然听她讲了一节课的AV,AV的。”
　　周围的男生闻言都爆笑不已。高樱席一头雾水的问我“A，V怎么了？什么意思啊？”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笑得最欢的方蓦插嘴到“没什么，就是action moive的意思。”
　　男生们笑的更加不怀好意了。
　　那时的我们还不知道，这将是未来三年上过最简单的数学课和物理课。无论人或者事，如果真要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就好了。
　　PART TWO
　　终于，等到了地理课。
　　地理老师站上讲台那一刻，所有同学都感觉到来者不善，他的眼镜片都反射着严厉的光。
　　环顾一圈后，李老师操着他清奇的口音“课代表站起来。”
　　我和卜霖渊就像两个要被压上堂受审的犯人一样站起来，差点就跪下喊“大人饶命”。
　　“叫什么名字。”
　　“季风。”“卜霖渊。”
　　他对着花名册辨识了一番说“那个女同学你叫季风是吧，你爸妈地理一定很好啊。大家知道季风是一种……”
　　他没刹住车，把季风的形成原因之类的说了一个遍。
　　他要是知道我爸给我取名季风只是因为99年还珠格格热播，每次“你是风儿我是沙”的旋律响起的时候我在我妈肚子里反应特别激烈，于是我爸一拍板儿当机立断的决定了这名字，那脸上得是什么表情啊。
　　“……对于地理学习，我只要求你们每人一个笔记本，上课认真记笔记。我发的学案按时完成，每天早上交给课代表，课代表统计没交作业的人数，不按时完成作业的人可以试试！”
　　刚刚从地理老师手上接过卷子准备发的我闻言瞄了一眼卷子，没天理了，地理卷子上的空为什么这么多啊！
　　PART THREE
　　因为第一天开学，学校没有来得及给高一新生办一卡通，所以我们中午只能出去觅食。我们的 “向导”高樱兮同学中午回家吃饭，所以我和常溪人生地不熟只能在学校对面的迷你岛吃了一份三明治。
　　结果回来的时候看见方蓦的桌子上简直是摆了桌满汉全席，我觉得错过了一个世界。
　　方蓦告诉我们学校附近有条小吃街。
　　于是放学后，常溪居然还昧着良心说作业少，然后拉着我直奔小吃街疯狂的吃喝玩乐起来。
　　吃喝玩乐后我又想起新学期得有新文具啊，于是一头扎进了学校对面的文具店。说是买文具，其实是买本子。我喜欢收集本子，好看的本子，买回去其实很少会真的用，但是它属于我了，放在我书桌上，我就开心。人大概或多或少的都有占有欲吧，见到美好的可爱的人或事就想替自己争取。
　　美中不足的是我挑本子的时间会很长，以至于常溪说我进了文具店就像便秘患者进了厕所。我骂他恶心，虽然这比喻很通俗易懂。
　　我坐到书桌前已经八点半了。
　　第一门，我选择写地理。米老师和姬老师说卷子写完明天上课对即可，李老师突然却要收作业，语气还格外强硬，加之我是课代表，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让人不敢不做啊。
　　上完一天课后发现，理科老师的作业基本不收，文科老师的作业一定会收，而且一定会要求收齐。
　　可是你别看李老师一节课什么都没讲，作业布置的可一点都不少。我内心抓狂，你什么都没讲，我什么都不会，你现在让我做完作业？excuse me
　　我对着地理卷子发了半天呆，然后果断收起。
　　再说吧，再说吧，写数学先。
　　满满四张卷子的配方法和分解因式，就是我能写完的了？
　　今天本来应该是开始的开始，可是我这开始硬生生拖到了九月二号的00:30才以空白的地理卷子和做了一半的数学作业结束。
　　第二天早上我六点十分就抵达了教室。
　　我这么早来教室的目的就是补地理作业。
　　说是补作业，其实就是想找个人抄抄。昨晚都做不出来的作业，怎么可能睡一觉就都会了。
　　但是睡觉前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不是地理作业难，而是它对于我来说很难。更直白的说，穆川中学是省重点，考到这里的学生原来都站在各自中学的食物链顶端，他们和我这种成绩只是中等偏上的人来自不同世界，李老师的作业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
　　一个成绩一直尚可的人，突然变成扯了班级后腿的人，面子和自尊心多少都有些挂不住。变成班上成绩不好的同学，意味着没有人愿意和你交朋友，没有人在乎你的感受，没有人关注你的存在，没有人愿意帮助你。
　　突然一下很怀念军训的时光，大家都是刚刚认识，不了解彼此的成绩和背景，单纯的交往着。
　　“干嘛杵这儿啊？”是卜霖渊来了。
　　我下了很大的决心，吞吞吐吐的说“你能不能借我你地理作业看看，我有道题不大会。”
　　“给，”卜霖渊卷子掏的很爽快，说“不过，错了别怪我，我地理不怎么样。还有些题我不确定，我还想抄别人的来着。”
　　没想到不管到了哪片林子，天下的乌鸦终究是一般黑。
　　听他这么说，我就踏实了不少，大笔一挥，BCDDC,ABAAC的往上抄。
　　“你这么不喜欢地理，那你为什么要当地理课代表？”
　　“还能为什么，郑老师分的。我本来想当历史课代表的。”
　　“巧了！我一开始也想当历史课代表的。不过…….你好像抄错行了。”
　　“我去，还真是。我从哪开始错的？”
　　“第二十题你空过去了。”
　　“哎，还真是。” 为了不被老师看出来我还特意把抄错的用修正带抹掉重新写了一遍。
　　“没办法，干一行爱一行，收作业吧。你收靠窗还是靠门？”
　　我果断选靠窗，因为顾同做靠窗那边。
　　可是后来我发现收作业这个词用的不大精准，收个屁，因为地理这门课的特殊性，有三个人写地理作业就不错了。是收起来一部分，再发下去给没写的抄。而且我手上的作业总是入不敷出，所以三四个人抄的往往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所以我说的最多的话不是“交作业。”而是“写了吗？”
　　我收到顾同时他刚刚坐下。我尽量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问“写地理作业了吗？”
　　他没表情，点点头说“等我写一下名字。”他把笔从书包里拿出来，在卷子左上角端端正正的写下“顾同”两个字。
　　顾同，顾同。明明那么简单的两个字，因为那个人恰好出现在我生命的那段时光里，突然就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PART FOUR
　　“出去升旗，快点，快点。这层就剩咱班还没下去了。”郑老师催着把我们赶下楼。
　　现在想想，那时的我简直傻的可爱。连升旗站队也盘算着怎么站在他旁边的位置，执着的打着小女生的小算盘。既怕离得太近被别人发现，又怕离得太远他看不见我。然而，有些人就算离得再近，他也始终都不会看向你。可是那时候，只要能用余光看到他就满足的像得到了整个世界。哪怕后来顾同对于我的意义已经没有整个世界那么重大了，但是站在他身边的位置，收他那一排的作业，都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
　　就像每周一早晨看漂亮的文艺部主持人宣布升旗仪式正式开始，就像看一水儿穿白色制服的平均身高一米八的国旗班小哥哥把国旗升起来。他们和她们都成为了高中生活中再平常不过的习惯。
　　我们学校的惯例是唱完了国歌要唱校歌。作为江北历史最悠久的老校，学校的历史底蕴真的超出想象。我们的校歌是请三十年代最著名的作曲家谱写的进行曲，唱起来昂扬雄壮，朝气蓬勃。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音调太高。每次唱到最后几句，我们班总有几个男生都破音，
　　其中尤以班长方蓦为首，简直是呕哑嘲哳难为听。

　　“下面有请周主任讲话。”
　　台下的同学们连忙鼓掌起哄。
　　周主任有些不明所以，但仍开口说道“同学们。”
　　下面有人小声的重复到，“同学们。”
　　“今天是正式开学的第一天。”
　　“今天是正式开学的第一天。”
　　没错，周主任讲话中莫名其妙的停顿正好可以把他上一句话重复一遍。
　　不多不少，时间刚刚好。声音不大不小，周主任刚好听不见。
　　这种莫名其妙的喜感，把大家都憋着出了内伤。散场的时候我和樱席已经笑到需要互相搀扶的地步了。
　　“我操，谁出的这个主意。太好笑了。”高樱席笑着说。
　　“我啊。”一个声音从我的头顶上传过来。
　　我回头，只看到校服领子，仰头望去，原来是方蓦。
　　“太DIAO了，不过你不怕被抓住啊。”樱席说。
　　“抓住就抓住呗，大不了骂我一顿。”方蓦一脸无所谓，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我们俩的肩膀说，“做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我不好奇他会不会被抓，而好奇“你为什么背着书包下来参加升旗仪式？”
　　“你当我傻啊，”方蓦弹了一下我的脑袋，“书包这么沉我也不想啊。架不住我来晚了，在门口被拦下来，直接让我背着书包来操场。”
　　“不对啊，我来的时候没见到有检查的同学啊。”
　　“是没有，我是被周主任直接抓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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