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忽梦年少事

　　part one
　　穆川虽然地处秦岭淮河以北，但却是个气候温和的城市，冬天常年无雪。
　　如果不是大街上随处可见过年的气氛，我是绝对不会想到要过年了的。
　　我们家过年就是一家五口一起吃顿饺子，小弟小妹还要为谁多吃一个饺子闹情绪。这三个三胞胎弟弟妹妹从小为了吃没少打过架。
　　最后还是我从碗里夹了个饺子给小柯，妈从碗里夹了一个给小萌，才平息了这场“战争”。
　　什么时候一家人能好好过个年。
　　门外有人敲门。
　　催债的人仿佛永远不需要过年，还是说他们要不到这些钱就过不了年。
　　“党薇啊，你欠我的钱已经拖了三年了吧，我也是看着你和我哥们也是夫妻一场过才给你通融。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拖欠，我这八千块钱你猴年马月能还我，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要养活。”
　　“郝大哥，我，我这手头上确实没有那么多钱。我家所有的钱我都给你，一共一千二，你数数。”
　　“一千二，你欠我八千呢，你这么一点一点的还，等钱还完了黄花菜都凉了。”
　　“郝大哥，你看，我这有四个孩子要养，大哥，你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孩子也都是顾远宗的孩子啊…”
　　“你他妈少给我来这套。你现在和顾远宗有什么关系？你是他前妻，人家早他妈榜上富婆了，你这臭biao子还不要脸的往上贴…”
　　“你他妈再说我妈一句试试！”我愤怒的脑子里不剩任何理智，抓着他的领子咆哮到。
　　“哟，怎么了，小崽子，跟你郝大爷我来蹬鼻子上脸了是吧，你有本事动手啊！我说错了吗？现在顾远宗还鸟你们娘五个吗？大爷我也不是没找他要他还了这笔钱，小子你知道吗，你老子现在可是飞黄腾达了，但他一分钱都不乐意给你们还。”
　　我深吸一口气，说“有什么事咱俩出去说。”
　　“哟，行啊，你们家现在也算出了个男人。”
　　“妈，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和弟弟妹妹千万在屋里，别出来。”
　　“同同，你…”
　　我把门关上，死死的抵住门说“你也看到了，钱我们是没有的，你想让我怎样抵债。”
　　“你？一个黄毛小子，你毛长齐了吗你还抵债？”姓郝的说，“不过就你这小模样到夜总会去当少爷，还真鼙饶懵杪舻亩唷
　　“你他妈找死。”
　　“唉，别急嘛。你要说不乐意学你爸，那你就帮我去做个事，成了，咱俩这笔账一笔勾销，”他阴险的笑着拍拍我的肩膀“不然，咱俩家就都别想好过。”
　　姓郝的有帮派背景，是个不好招惹的主。
　　“我劝你乖乖听话，否则里屋那群人，啧啧。”
　　part two
　　年初五，穆川市某私人会所。
　　“黄老板，黄老板，我敬你一个。”
　　那黄老板是个口方耳廓，油脑肥肠的男人，不屑的看了看姓郝的手里的酒说：“郝老弟，你这么个敬法是看不起我黄某啊。”
　　“哎呦，黄老板这是说哪里的话，您接我我郝昊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那就换个大杯喝，别像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
　　五十度的白酒，200毫升的玻璃杯，七杯一次在我俩面前排开。
　　“黄老板，您又何况为难小弟呢，在者说小弟陪酒也没意思。这样您哪天得闲去我那了里莅临指导一下，我叫我那干闺女好好陪您喝。”
　　“哼，我黄某，从来不欺负女人。”黄老板往后重重的一靠，“本来你这个事我也就是想睁只眼闭只眼过去的，可是你郝老弟浑身是胆啊，在我眼皮子底下倒腾我自个儿的货，不够意思了吧。”
　　“这，这货小弟已经加倍奉还了…”
　　“还？是，货你是还了，可我的脸面谁还给我呢，今天这就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你要喝不了，让你儿子替你喝也未尝不可。”
　　我，现在就是郝昊的儿子。
　　“这，黄老板，孩子还小，还是我来…”
　　“别介，就让他喝。孩子小才需要锻炼不是，喝。”
　　我站起身来，一杯接着一杯的灌自己。
　　酒触碰到味蕾的那一瞬间很辣，流到胃里更辣。
　　操他妈的。
　　七杯酒下肚，眩晕是其次的，那火烧火燎的灼痛之感更是苦不堪言。我摔倒在座椅上，郝昊立马上来假意关心。
　　“黄老板，黄老板，您看犬子这酒也喝了，可算还了您的面子？您高抬贵手，就饶了我们爷俩吧。”
　　“若你只这样，我也就罢了。可你在我的地盘卖那些玩意把条子都给我招来了，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啊。”
　　“那，那您…”
　　“老弟，咱俩这么多年交情，我不难为你。”黄老板皮笑肉不笑到，“这样，你先回去，你儿子，留下，在我这好好玩玩。”
　　“这，这死孩子不懂礼貌，又笨嘴拙舌的，怕冲撞了您。”
　　“老弟，我可不是在跟你商量。实话跟你说了，我找你，是因为你让我在外颜面尽失啊，这丢了面子，我能不生气吗？你今天要是不让我把这口气出出来，你就只能给你儿子收尸咯。”
　　“黄老板，我给你磕头，您饶过我儿子吧…”郝昊跪下砰砰砰的就是三个响头。
　　“好！就冲你磕的这三个头，我绝对你儿子绝对不会缺胳膊少腿的，一根手指头都不会断。”
　　黄老板挥挥手，郝昊哭着喊着被人被人拖出去了。我摇摆的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只想吐。
　　黄老板的手下走出一人，一拳打在我肚子上。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倒下的。
　　一圈人围上来对我拳打脚踢，疼，浑身疼。明明酒能让人麻木，却不能让人感觉不到疼痛，我脸贴在地上，地面的冰凉格外刺骨，酒精和脑袋的钝痛让我有种不真实的幻觉。我还能活过今晚吗？奇怪，想到这里我居然不害怕。挺住，忍住。我的骨头要断了吧，可是棍棒和拳头还在继续，我尽量蜷缩，却动弹不得。
　　只听见黄老板慢斯条理的说：“手下留点分寸，这几天条子正盯得紧，别留了把柄。”
　　part three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到的医院，因为我最终还是晕了。
　　最起码我捡回一条命，和一张撕碎了的欠条。
　　“同同。妈，妈对不起你。”
　　“妈，别哭了，现在咱家不欠钱了，你以后就没那么辛苦了。”
　　妈还是哭，哭个不停。
　　“你儿子没有骨折，除了胃出血，其余内脏没有受伤，有脑震荡和皮外伤，但是因为他胃出血太严重还是要好好休息留院观察。但是你这伤这一看就是群殴，你确定不要报警？”
　　“不用了。”我摇摇头，掀开被子下床，“我去上个厕所。”
　　“妈陪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举着点滴一步一步的挪动，虽然还是疼，但是万幸没有骨折，也许是我晕的太早了，黄老板怕惹事也没下狠手。
　　“顾同，你怎么了？”
　　我回头，是季风。
　　她总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
　　“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跟别人打架了吧？”
　　“没，下楼的时候踩空了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不是吧，你……”
　　“你呢？”我尽量岔开话题，“你怎么会来医院，你生病了？”
　　“我没事，是後姚，她的心脏病又犯了。我过来照顾她。”
　　自从常溪走后，季风和单後姚愈发亲近。
　　“你这是要去厕所？我帮你拿着点滴吧。”
　　我没说话。她当我默许了。
　　季风比我矮，她举着点滴踮着脚陪我走过医院那条长长的走廊。
　　季风，我曾以为我们同病相怜。现在看来，我人生中的麻烦太多，终究无法与你一直走在同一条路上。
　　part four
　　下午我让妈回去了。妈一天不工作，家里就揭不开锅了。
　　对我们家来说，生病和妈妈的陪伴真的是太奢侈了。
　　下午是持续不断的低烧，我在梦中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神志不清。
　　隐隐约约的，我觉得身边有一个人在照顾我，给我喂水，给我冰敷。
　　我努力睁开眼，想弄清楚到底是谁。低烧让我的视线有些模糊，看那个忙来忙去的背影有些熟悉，却不像是护士。
　　低热最终席卷了大脑，我昏昏沉沉的睡去。
　　再次转醒的时候，只有护士长站在我的床头。“你终于醒了，你都烧了一下午了。”
　　我有些失落，真的，是我看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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