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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夜雨
那是五月一个普通的夜晚，天很昏暗，乌云密布。呼吸间喷洒出的热气都融入空气中，让天气变得更加闷热。
夜雨站在自己家门口，听着大伯大娘用一种讨好的口气小心翼翼地和身边的红衣女子说话。在他们口中，她俨然就是一个仙女了。
而即将被她带在身边的自己，也已然成了一个小仙女。
她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们，他们脸上都冒出了米粒一样细密的汗珠，她也一样。但红衣女子很快就会低下身来，温柔地帮她擦去这些汗。她的亲人就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幕。
她对于这个家最后的印象就是这个笑容，很温暖，没有吵闹，没有打骂。只是她每次回头看，看到的都是紧闭的大门，他们从来没有再打开门看过她一眼。
她跟着红衣女子离开，从此以后，她就是自己的“姑姑”。天气很热，过了会便有豆大的雨珠落了下来。这是一场倾盆大雨，不仅洗去了空气中的燥热，还洗去了她对于家人的最后一点印象。
她成了夜雨。
她在红衣教的日子过得不差，只要每天完成训练就能吃饱穿好，比以前饿得面黄肌瘦的时候过得好多了。但她发现自己和这个地方有太多太多差别，这些细微的差别使她常常感觉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她小心、谨慎，不会和其他女孩子玩到一起去，不会沉迷于她们每夜的“游戏”，所有好玩的一切她都提不起兴趣，她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带她回红衣教的姑姑不知何时就没有再回来过，她孤零零地待在这个行宫里，以为自己是天下独有的怪人。
直到遇见他，她才知道，原来人也是可以不用一直笑，不用非要和大家玩到一处去的。她惧怕他，却也羡慕他。
他拥有她从来没有拥有过的随意和洒脱，哪怕在阿萨辛大人面前，他也能面不改色。
那段日子她真的很喜欢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冷漠对待这里的每一个人，看着他心狠手辣地完成任务。就连梦里都是他，站在一片血海之中，天空下起了血雨，他站在雨幕里，慢慢对着她举起了屠刀。
她连着做了一个多月的噩梦，梦里有他，有惨死的人。有些死在他手下，也有死在她自己手上的。梦把一切都暴露出来，没有谁会比谁更干净，而那些惨死的人总爱在夜里来找她。
她想，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后悔了。
她不想再呆在这个地方，不想一直监督他完成任务，不想那些无辜的人惨死，可是她毫无办法。
生活在这个局中的她们，从来没有自由和选择。
但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行宫会陷入一片混乱中——在他的带领下。
一切都刚刚好，天时、地利、人和，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而凝视他眼睛的那一刻，她才发现，梦魇始终是梦魇，噩梦没有成真。
真好。
他没有对她动手，晕过去的那一刻，她居然觉得有些可惜。
这样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她，居然还能苟延残喘下去。
她清醒后就趁乱离开了行宫，只是去哪里呢？天大地大，无一处能与她为家。
也许她该去找他。
那时候她是这么想的，只是如今看着慢慢围过来的人，她开始后悔了。
她不该去找他的，那样她们就能像萍水相逢一般，彼此毫无瓜葛。他也许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很烦人的红衣教女子跟在他身后一段时间，但她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而她虽然会记得他，却不会像现在这样刻骨铭心。
她的哥哥没有了，家也没有了。她痛恨地看着周围的人，紧紧握着手中的剑。
为首的人是她不怎么熟悉的阿里格大人，她脸上充满了悲悯，看她的眼神仿佛像在看一个可悲又可叹的跳梁小丑。
“夜雨，你可知错？”
她垂着眼帘，刚哭过的眼睛红彤彤的，但她的声音却没有迟疑。
“我没有错。”
她并不后悔自己离开了荻花宫，她只是难受。
“你杀了我吧，我早就该死了。”
阿里格·邀月挑了下眉，“你就不恨么？你什么都没有做，却被他们怀疑，还被他们抛下。”
这是事实，她一边苦笑，一边说：“他们这样做也无可厚非，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我自己认遭。”
她冷静地看向她们：“你们一直不出手，不就打着这么个逐个击破的目的么？”
邀月听了也不恼，只是凑到她身边，长长的指甲戳到她的胸口：“你可以活下去，只要你回去······啊？！”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胸前，夜雨没有动作，那就只有后面的人。
“你似乎很喜欢拿手指着别人。”夜雨嘲讽地笑了笑，打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朝后退去。邀月仍旧死死盯着自己的胸口，那样式奇特的弩，就只有——唐门······
这条巷子本来已经被人包围，但夜雨发现不知何时外面的人躺倒了一片，而在她面前的邀月已经一箭穿胸而死。
她迷茫地眨眨眼，这是有人在帮她？
一个核桃突然敲中她的头顶，她哎了一声，气鼓鼓地朝头顶看去。
一个唐门弟子正悠闲地坐在屋顶上，见她瞧来，还吹了一声口哨。
“好标致的小姑娘。”
夜雨愤怒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唐门道：“看你太苦恼，帮你找到我。”
夜雨一怔：“你帮的我？”
那为什么看起来还这么不怀好意？
这个唐门看起来实在是太过于吊儿郎当，让她一点也不相信这会是唐门的人。
唐门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她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唐门会突然落到她面前，然后势如闪电地点了她的穴道。
她错愕地看着他，果然，这个人不怀好意。
完了，这分明就是刚脱狼坑，又入虎穴。
他驾过来一辆马车，把她搬到上面，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你知道吗？你可值钱了。”
夜雨无精打采地盯着马车，她不想知道这些，她只想知道怎么样可以快速又无痛地死去。
她绝望地不敢去猜测自己的结局。
马车再停下已经是一天后，一天时间，她就从名流聚集的万花谷来到了热闹繁华的七秀坊。那个唐门把她放下就消失无踪，一切都显得诡异无比。
她疑惑地看着马车走远，自己慢慢打开手上的纸条：愿你儿女绕膝，长乐不央。
署名：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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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夜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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