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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留宿一晚的海棠和胡若子本来不打算出去参合，今天和叶英交手这件事对其他人而言习以为常，然而对叶夫人而言是第一次看见。这都把人吓坏了，哪敢再参合什么啊。
只是越听越不对劲，起初只是争执，可后来都刀剑交锋，甚至还有喊杀声。二人坐不住，铠甲没来得及穿，只有一身短打便提枪出门。循声而去，偌大的院子里有十几个黑压压的影子在和明黄色的身影对打，而许多人甚至已经被打趴下，躺在一边有心无力。
为首的叶天霁举起重剑，硬生生吃了对方一击。他身旁的叶飞雁被击飞，海棠轻功一跃将她稳当当地接在怀里，再去看叶天霁，他的腰间已经被方才击飞叶飞雁的黑影给打中了。
“师姐！”海棠把叶飞雁交给侍女，胡若子明白她的意思，二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开打。
叶英到的时候，便是二人刚刚加入战局的时候。
海棠和胡若子毕竟身经百战，二人配合得十分巧妙，在二人帮助下顿时山庄攻势占上风。叶天霁也得以喘口气，刚才拦腰那一击可真要了他的老命……
这么想着，他的嘴里吐出了鲜血。海棠接替上叶天霁的位置，将砸向他的大锤给挡了回去，“你们是什么人？”
“哦呀，这不是英贤侄的小娇妻么？不对，英贤侄未娶妻，看来你也只是个小.荡.妇罢了。”
这声音听着就让人觉得不舒服，然而叶英已经听出来是谁了。他轻功落地，一剑刺向黑暗中，本来还和海棠、胡若子对战的敌人顿时撤回到了黑暗中。只听见“砰”的一声，叶英已经反身护在叶天霁等人身前。胡若子扶起叶天霁，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提醒她，叶天霁受的伤并不轻。
“英贤侄许久不见。”阴暗中传来的那把声音叶英忘不掉。
“季伯父已与父亲断绝往来，请离开。”叶英的话语间带着的寒风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来者不善，除了季伯裕，他想不到他人。
“我这不是来恭喜你们家有婴儿即将诞生，路过此地，想着送份大礼嘛，何以如此绝情？”季伯裕走到了灯光之下，海棠这才看清，这个男人根本就不像男人。浑身上下散发出奇特妖艳的气场，他甚至穿着玫红色的罗裙，脂粉在脸颊上匍匐着，显现出无比怪异的妖媚。只有那声音，还能听出是个男人的声音。
“江湖真小呢，当年白家的千金大小姐，长大了竟然成了小.荡.妇，未过门就承欢于男人了，啧啧，我真替你爹感到惋惜。”
“你说什么呢！”胡若子大骂，“什么白家，这里没有白家的人，你别胡说八道！”
“啧，哪来的野丫头。”
话音未落一鞭出，胡若子被杀个措手不及，枪被鞭子卷没了的下一瞬就被鞭子直接打脸。“啪”的一下，白皙的脸颊上出现了一道血痕，鲜血流下，疼得她龇牙咧嘴。
海棠知道那个人妖在说自己，但是他说的白家又是什么？什么千金，她就是个在路边被捡回来的天策府弟子而已啊。
身边的叶英剑气爆发的一瞬把海棠从惊异中震醒。
她从没见过叶英剑气爆发至此的模样，给人带来的压迫感比平日和她对打的时候要强上十倍——不，二十倍！
他是带着杀意去的！
“若季伯父送给家妹的礼物就是侮辱海棠，那大可不必。”话音未落叶英已经一剑刺出，剑招之快所有人都未曾见过。季伯裕害怕了，命令巢罡和漓魅二人迎战叶英。夜色朦胧，二人擅长偷袭，又是二打一，不过十招就已经站了上风。
只是并没有人知道，叶英多年钻研的心剑早已练成。黑夜无月，灯光从天泽楼传来已经被周遭夜色吞没，能照亮的只有武器相碰触时闪出的火花。他已经感到黑暗中有着一锤一鞭珠联璧合的攻击，他后退了三步，落在海棠面前。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为了护海棠而受伤，连海棠都举起枪要挡在他的面前。
可他的一剑刺入黑暗后，听见的却是一声咆哮，而后是一声尖叫。剑气未收而更盛，两个人倒下的一瞬间，他的剑已经架在那人妖的脖颈上。
“带上你的人，离开藏剑山庄。若有再犯，当心项上人头。”
“反正礼物我送到了，你这不识好人心的毛头小子，总有一天会害死你重视的人！”丢了什么在地上，季伯裕哼声，命人扶起倒地的巢罡和漓魅，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海棠捡起季伯裕丢在地上的盒子，叶英按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打开，她把盒子交给了叶英，叶英又转交给了叶晖。叶晖心想这恶人的赠礼能是什么好东西，便让人拿去埋了。
受伤的人都已经扶到房里等待治疗了。此次受伤的人太多，光是重伤就已经有好几个，山庄里的大夫就只有一个，反而胡若子那满脸的血也只能在一旁等着。海棠担心极了，这伤的位置偏偏是脸颊，若是留了疤，日后可要怎么见人啊。
胡若子也知道，可她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想。
她怕说了想了就成真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山庄上下忙得不可开交之时，叶夫人竟然开始阵痛，似乎是要生了。
叶英看了看躺在床塌上接受大夫治疗中的叶天霁和坐在一边等待的胡若子，对通报的侍女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过去。
海棠知道他挂心自家娘亲，但又担心受伤的诸多弟子，她拉起叶英的手，暖暖的掌心温暖着他紧握的拳，“英哥哥你快去吧，这里我照应着。”
叶英否决，被海棠推出房门，“快去，告诉我是生了弟弟还是妹妹！”
终究拗不过海棠，他颔首同意，又给叶三清吩咐了一句才匆匆离去。
不知不觉天已亮，胡若子的伤势处理好的时候正好是天光乍破，一宿没睡的海棠站在院子里，不知提了多少回的水桶终于沉得提不动了。
一宿没睡的大夫终于瘫坐在地上，沾地的一瞬就睡着了。
“三清伯，海棠娘子，夫人生了！”
海棠和叶三清同时凑到传信的侍女面前。叶三清有老婆家里有一女一男，可自家夫人生娃的时候自己都没有那么紧张过。海棠就更别说了，她想到昨天把叶夫人气着了，结果叶夫人晚上就要生，定然是自己犯了错把人家害了，也不知是男是女，平安与否。
二人心思不同问出口的话却是一样的：“是男是女？平安与否？”
小侍女双手在胸前捏成拳，脸上写满了兴奋：“是大小姐，母女平安，庄主抱着大小姐都不肯撒手呢！”
二人松了口气。海棠瘫坐在地板上，想着平安真好。叶三清坐在她身边，笑道：“少夫人，不去看看吗？”
“三清叔，你叫谁去？这里没有少夫人啊。”
叶三清明眼一看就知道海棠在装傻充愣，他对着海棠喊的，难道还能错叫小侍女为少夫人么？叶三清也没跟她明着来，而是起身对小侍女吩咐道：“稍后早饭时你去跟大家说说，以后都不要叫海棠娘子了，要叫她少夫人，是大公子吩咐的。”
海棠跳了起来，“三清叔你别，你别吩咐，我去，我马上去。”
跟着小侍女来到从未来过的院子里，侍女们都在收拾折腾一宿产生的脏东西。海棠有些局促，站在门口半天不肯进去，只听见里面在讨论孩子要叫什么名。忽然有个孩子飞奔出来，也没看清门口杵了个人，“嗷”的一下撞在海棠身上。他气鼓鼓地抬头要骂，刚说了个“谁啊”，他就看清是海棠来了，大叫：“海棠姐姐！”
是叶英最小的弟弟，叫叶凡，今年五岁。叶英的三弟四弟她见得不多，但这五弟性格明朗，小小年纪对武功剑术颇感兴趣，经常拿着木剑找人切磋。海棠觉着好玩，也陪他打过几回，所以只要她一来小家伙就一定会黏这她。
海棠拼命做噤声的动作，可小孩子兴奋劲以来才管不了那么多，拉着海棠就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念叨：“小妹一定要叫牡丹！牡丹好，牡丹花好看！”
海棠心想叶凡的提议肯定是没被大人接受才气鼓鼓跑出来。
“小凡，我们小声一点，不要扰了你娘。”海棠低声安慰，只不过叶凡的声音众人一开始就听见了，所以海棠进来的时候，包括侍女在内至少有十双眼睛在看她。抱拳问安，她想着做人干脆一些好，跪坐在叶夫人面前，微微低下头，“海棠昨日吓到夫人了，万分抱歉。”
叶夫人顿时明白她在想什么，伸出手来招呼海棠靠近些。
“傻孩子，你想多了，八成是英儿主动的吧。”
夫人对不起，大部分情况下还真不是叶英主动。
只不过这误会似乎能让她更放心些，于是谁也没有说出来。叶夫人接过孩子，“来，来看看小妹。”
她似乎睡着了，安安静静地躺在襁褓里。海棠小心翼翼地靠近，“好可爱！”原来婴儿这么小的，每个人都是从这么点大的孩子长成大人的！“她叫什么，有起名字么？”
叶孟秋老来得女开心得不行，接了话茬：“叫婧衣，好听吧！”
“好听，是个非常好的名！”海棠羡慕不已，眼睛一直黏在婧衣有些皱皱的脸上。想着折腾了一宿大家都累了，才恋恋不舍地起来，和才到世间第一天的婧衣挥了挥手。叶夫人乐了，“海棠，你那么喜欢，什么时候自己也要一个来吧。”
“……”现在说这种话好像太早了点吧，她二十岁，正当为国效力最好的年华，又怎么会让她回家相夫教子？海棠笑笑：“不要紧，我还小。”
叶夫人调侃：“是不是英儿哪里对你不好？”
“伯母你好好休息，外头好像有人叫我！”
话音未落人已经溜了。刚出门就碰见了端着食物往里走的侍女，见到海棠，笑靥如花地打了个招呼：“少夫人好。”
“？”等下，这什么情况？她还没嫁就变成少夫人了？
山庄外的大夫已经陆续带着药来到了山庄里，胡若子因为帮忙保护山庄里的人而被武器伤及脸颊，叶晖十分重视，让人好生照顾不要留疤，因而回府的时间也被推迟了。
忙了一整个白天，才刚入夜，晚饭还没来得及吃的海棠刚打算眯一觉再说，慌慌张张的脚步声就已从外头传进来，推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同样一晚没睡的叶三清。
“少夫人，大小姐她……她快不行了，你、你救救她！”
“怎么会！”海棠大惊失色，明明几个时辰前见到她还是那么可爱地躺在母亲怀里睡觉，怎么就快不行了……
她把叶三清拉到了屋子外低声询问：“婧衣怎么了，上午见她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叶三清也说不清，但海棠听懂了一句话。
叶三清说叶婧衣的手指变得像冰雪一样清透，甚至隐隐能看见运行的经脉，似乎是绝脉之症，如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海棠赶到天泽楼，叶孟秋正在殿内踱步，年纪本就不小了，如今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还生死一线，比起上午见到时竟是老了许多。
叶英、叶晖和叶炜三人从门外进来，风尘仆仆地向叶孟秋请辞，说是要分头去找当世名医孙思邈、长安盛神针和两湖卓怯病。海棠顿时想到一个人，主动请缨：“我也去！”
“海棠娘子，你在此……”叶晖的话没说完就被海棠打断了：“我去瘦西湖畔请刘徵大夫。她是最近的，今晚就能到，你们去请的神医路上也得走几天。无论如何，我希望婧衣健康平安地长大。”
海棠知道没有家的人过什么样的日子，叶婧衣有家，叶婧衣可以过上海棠最羡慕的生活，她怎么能完全不体会就死去？
“嗯。”
叶英点头，向叶孟秋示意。叶孟秋一开口，眼泪却已经掉了下来。
他说了四个字，四个本不是作为父亲、作为庄主应该说的字。
“拜托你们。”
江湖盛传开元十四年夏天，长安盛神针、两湖卓怯病同时被叶家兄弟请到庄内，连隐匿多年生死未卜的药王孙思邈也似乎出现在了叶家，只为救治叶家大小姐叶婧衣。又闻叶婧衣天生绝命，刚出生便喘不过气来，幸得三位神医救治，否则早已归西。
江湖人都在猜测事实的真实性，然而胡若子脸上的伤疤，却永远无法消去，海棠也无法得知那天晚上为什么人妖要叫她白家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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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和情缘磨了两天终于过了汪莽（并没有出），总结就是我这种近战不合适刷夜话白鹭，还是找个远程大腿带吧【微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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