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快放开为师

作者:文三十六君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怀琨与念钰


      进城的乡下小子——怀琨觉得自己就算是百眼一族,也看不尽这山中的美景。

      白雾缥缈间,亭台殿阁隐约露出踪迹,清清小溪潺潺流水声伴着悦耳鸟鸣,奏出山间轻快歌谣。

      一洗阴暗气息的皇宫就算与仙境相比,也不遑多让。

      在上到一座山峰的顶端时,小宫女取出腰间长笛,以悠扬笛声唤来一只仙鹤,那仙鹤自云端而来,优雅地扇动着洁白羽翅,缓缓飞向他们两人。

      小宫女又屈膝盈盈做礼,然后指向远处没入白云间的一座宏伟宫殿,她笑道。

      “公子,陛下在云深处那座宫殿等您,您坐上这只仙鹤去到那边后,总管大人会亲自接待您去觐见陛下的。”

      说罢,她又将长笛置之嘴侧,道:“我便以笛声相送公子一程。”

      怀琨道谢后,坐上仙鹤,仙鹤清脆长鸣一声,提醒云深处的宫殿将有人要过来,而后它随即展开羽翅,在小宫女的笛声中悠悠向宫殿飞去。

      ——————————————

      万山之巅,泰宁宫。

      泰宁宫是南皇与族长们议事的宫殿,此时整座宫殿只有在书房翻阅奏折的凌无驯和宫仆们。

      听候吩咐的宫仆们沉默地站立在宫殿的各个角落,如同会呼吸的雕塑般一动不动,往来间也将脚步放得极轻,悄无声息地走动着。

      宽敞的书房墙壁上悬挂着一柄银色长弓,其余地方则挂满了长宁君的画像,画像中除了长宁君长大后的模样,就连她小时候——甚至还是颗蛋的样子都有。

      坐在南皇肩上、还胆大包天揪着南皇头发的小女孩,拉开长弓眯眼瞄准猎物的帅气少女,穿着霓裳长裙为南皇祝寿献舞的明艳女子,她们眉眼间皆是灿烂笑意,好似一直在温柔地凝视着屋中人。

      桌上一束永远不会凋谢的黑牡丹正热烈绽放着,凌无驯坐在桌前,他身着玄色单衣,披着银狐皮的鹤氅,神情淡漠地看着奏折。

      皇宫的老总管琦善伺候在旁,他微微垂头,站在房间一角,凌无驯没有问他的时候,他安静的就像一块石头般,就连呼吸之气也静不可闻。

      凌无驯并不怎么管南陆的事情,这些琐事自会有人帮他想好了解决办法,呈上来给他过目,他只需简单批个‘准’或者‘否’。

      南陆十八州,疆土广袤远胜北陆,凌无驯封下四王,替他镇守四方,分别为镇西王、栖北王、定东王和瑞平王。

      为避南皇中‘南’字一讳,‘瑞平王’便没有以封地为号。

      龙凤两族对立已久,又在南北两处扎根颇深,难以有其它种族与它抗衡,凌无驯便顺势封凤族族长为栖北王,龙族族长为瑞平王,镇西王与定东王则是他身旁的大将。

      四王王位并不世代相袭,栖北、瑞平两王虽然一定是龙凤两族的族长,但两族的族人必须得到南皇的认可后方能成为族长,镇西、定东两王则由凌无驯从其他种族选出,与龙凤两族相抗衡。

      北陆不似南陆,若想在北陆登上北君之位,就必须要面对数不胜数、防不胜防的阴谋诡计,君主本身的实力在他的心术手段前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

      南陆则崇尚武力,登上至尊之位的办法十分简单粗暴,谁能打败众族长,令众人臣服,谁就是皇。

      凌无驯在位足有万年之久,久到北陆更迭了几十代君主,久到他当初荡平十八州的战史都成为了远古传说,只能借老人的口代代相传,久到所有想等他年老力衰的族长都进了棺材,他力量依旧丝毫未减,甚至愈发深不可测。

      他似乎永远也不会有对手,四王不是,北陆君主更不敢招惹他,唯有一位逆天的主或许可与他一战,可惜那位早已拜他为师,绝不可能干出这等欺师灭祖的事情来。

      ——————————————

      凌无驯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他手中这一封奏折上,他问道。

      “风琅为何无端要传位于他弟?”

      这几天栖北王风琅又一直给他上书说自己不才,要辞掉栖北王王位,并且遮遮掩掩始终不肯说缘由。

      琦善眼观鼻观心,答道。

      “凤族中的探子报上来说,十五年前,北陆的徽山君为栖北王生下了一枚凤凰蛋,那凤凰蛋在追杀中流落民间,自此音讯全无,栖北王伤好后,本想立刻动身去北陆寻找他的孩子,可惜族内琐事缠身,他总是脱不开身,所以才想传位于他弟,好专心寻人。”

      “风琅与徽山君魏蓉的孩子是一枚凤凰蛋?”

      凌无驯神色未变,拿着奏章的手却微微一抖。

      “是的,陛下。”琦善低下头道。

      琦善自然明白为何凌无驯会问他这一句话,长宁君幼时是从一枚凤凰蛋里破壳而出的,她是千年前的栖北王风羽与承明君魏释的女儿,若其重生,与其魂魄所相适的躯壳更可能是人与妖诞下的孩子。

      凌无驯是怀疑风琅与魏蓉的孩子就是转生后的长宁君。

      “立刻派人去找那枚凤凰蛋。”

      “是,陛下。”

      琦善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一声清脆的鹤鸣声,于是他又搁笔,“琦善,今日孤有客人到访?”

      “是听魂族的族长揭下了陛下贴出的皇榜,说知道长宁君现在身在何处,小的便允许他进宫觐见陛下了。”

      他漠然道:“听魂族?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假冒听魂族,来跟孤讨要赏金。”

      琦善躬身道:“陛下息怒,这次应当真的是听魂族的族长,那人曾当众说长宁君的魂音是大海之音,与听魂族以前的族长怀梧所说一致。”

      “那便在大殿上宣他罢。”

      “是,陛下,往生族的族长亦想见您,他说十五年之期已到,他愿助陛下一臂之力寻找长宁君。”

      凌无驯沉默半晌,闭眼道:“一同见罢。”

      琦善叹了口气,“陛下,十五年了,放弃罢,小蕴她纵然从天道下夺得了一丝重生之机,也已经不记得您了啊。”

      凌无驯没有答话,只是怔怔地想到,原来他已经寻找阿蕴的转世整整十五年了啊。

      他不知道她重生后会是什么模样,性情会否大变,现在又身处何方,生活得可好,他只是不放过任何一点可能的线索,不知疲倦地一次次奔赴寻找着。

      从南陆寻到北陆,从三伏盛夏寻到数九隆冬,从满怀希望寻到锥心刺骨的绝望,十五年晃眼而过,他依旧没有寻找到她。

      她幼时的那柄长弓仍悬挂在窗边,在深夜时悠悠洒下一束温暖白光。

      她亲自剪的那束黑牡丹被他静止了时间,千年来始终热烈的盛开着。

      她那乱七八糟、布满长弓稿的桌面他亦不愿收拾,想要假装她明天就会回来,又钻进那一大堆废纸中头痛地找资料。

      凌无驯不允许其他人进入她的房间,怕别人会碰乱了她的东西,所以他每隔几天就亲自去打扫一次,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收藏的零零碎碎的小物品,像小时候他送给她的琉璃球,他与她第一次狩猎打回来的龙牙,还有后来那枚她来不及送给他的月光簪。

      房间里所有物品的摆放都定格在她离去的那一天,一切就仿佛她只是出了趟远门,很快就会回来一般。

      那句‘别等了,陛下’他听了不下千遍,从小抚养魏蕴长大的老总管琦善对他说过,与魏蕴是忘年交的账房先生知安对他说过,就连魏蕴的母族凤族也都对他说‘斯人已逝,放下吧,陛下’。

      但他偏要等下去,等到止战之墙崩塌,等到往生江水竭,等到逐鹿山无陵,等到所有人都忘记了不可一世的魏蕴,都忘记了以身长镇无间海的长宁君,他也要守在这里,等他的小徒儿回家。

      已近黄昏,嵌在屋顶凹槽中的夜明珠晕开如水般的明光,宫仆们也悄然点燃了烛台。

      他垂眸,在奏折上批了个‘准’,地上的影子亦随着他手腕移动而移动。

      千年前,曾有一人在他身侧,翻着他还没有批过的奏折,或是嫌弃或是赞叹地点评几句,隔空指点江山,看得气愤了便直接拿起笔来大书四个字‘狗屁不通’,看得累了便倚在案旁小憩。

      而如今灯火寂寥,唯有一影与他相伴,那黑影如积攒了他所有的无边苦思般,浓重得化不开,又被灯火无限拉长。

      所谓形单影只,原来是如此心酸的一幕。

      “琦善,孤会带她回家的。”

      琦善又是长叹一声,默然无语。

      ——————————————

      经历过人生中第一次乘坐仙鹤后,怀琨这才痛苦地发现,自己居然晕仙鹤!

      在空中时他胃中食物已经一片翻滚,仿佛下一刻就要立刻倾泻而出,是他用强大意志力克服着自己的呕吐欲望,才没有吐到仙鹤身上。

      不然被无端吐了一身的仙鹤很有可能恼羞成怒,一个翻身把他给甩下去。

      好不容易坚持到地面,脚步虚浮地步下仙鹤后,刺激性的酸水已经漫到他的喉咙处,他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大半的理智已经失去,抓着面前的‘树’就开始痛苦地吐了起来。

      那棵‘树’一僵,然后剧烈地颤抖着,四周空气温度骤降,在酷夏居然散发出丝丝渗人的寒意来。

      被痛苦折磨得神志不清的怀琨还在幸福地想着,为什么这树会无风自颤呢?而且还会冒冷气,真的是解暑利器啊……

      下一刻,他就听见了正确答案,那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尖锐咆哮。

      “你这浑人居然敢吐在我家族长身上!当我们往生一族是好欺负的吗!”

      终于吐完的怀琨僵硬地抬头,正好对上一张紧绷的柔美面庞,那‘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愤怒之意。

      不好!原来他临时抓住的并不是‘树’,而是一个锦衣玉袍的小公子,听那慌张跑过来的侍从说的话,他似乎还是往生族的族长。

      ‘树’眉微微一挑,皮笑肉不笑,“你吐完了吗?”

      怀琨跌跌跄跄地站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被他吐了一身的‘树’,涨红了脸道歉道。

      “实在对不起,我没有看清楚……”

      那颗‘树’沉默了半晌,声音越发低沉,“我长得有这么模糊吗?”

      好像有哪里不对…怀琨见‘树’被气得‘树冠’都开始颤抖了,连忙道。

      “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你方便的话,等下我会帮你洗干净衣服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是有些心虚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没有办法,他已经穷得都无法满足阿弟阿妹买棉花糖的小心愿了,更不要说给‘树’买一套新衣服了。

      ‘树’缓和了些脸色,却还是冷哼了一声,他挥挥手,白色光缕便出现在空中,穿梭于衣服间,不过片刻,他身上便整洁如新。

      每天都要辛辛苦苦去河里洗衣服的怀琨:“……”好实用的法术!好羡慕!

      怀琨咧开嘴,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向对面冒着嗖嗖冷气的小公子伸出手道。

      “你好,我是听魂族的族长怀琨,你叫什么名字呀。”

      “往生族族长,念钰。”

      怀琨眼睛一亮,“我知道你们往生一族,往生江还是以你们的族名来命名的呢!”

      南陆与北陆之间有一道阻隔两陆的银色长江,名为往生江。

      那往生江有千米之宽,如银河之水汹涌长坠人间,不知其源头,亦不知其归处,千年间奔腾不息,将南北两陆在涨水期硬生生地分隔开。

      寿命只有两三百年的人族或许不清楚,但许多寿命漫长的南陆老妖们却知道,往生江很久以前只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天堑,其中并没有什么流淌的江水,是南皇千年前施展奉缘术,将长宁君的前世过往都化作涛涛江水封入这天堑中,才造就了如今的往生江。

      而奉缘术,正是往生一族的秘术。

      念钰听闻‘往生江’一词,面色一僵,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时候,一银发苍苍的老者率着一众宫仆出来了,那老者不苟言笑,正是皇宫的总管琦善。

      他一双鹰眸不动声色地扫过两人一眼,方道,“两位公子,请随老臣进来罢。”

      念钰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模样,他微微颔首,而怀琨则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有些紧张地朝琦善笑了一下。

      念钰侧眸,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一直到现在我们本文的女主角从来没有正面出现过,但一直出现在文章背景中啊有木有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3673633/6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