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清沉梦中明

　　月明星稀，回书店的路倒不是特别黑暗，虽然已将近四月暮春，但小镇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意，两兄弟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莫名有些凉飕飕的。

　　“清明哥，那茶明明，明明是你要送给我表姐的！”

　　六子性格简单，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饭桌上也只顾着吃，之前清明与花姐的谈话，愣是什么也没听见。

　　“是不是傻？”

　　清明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表姐今天不是没来。”

　　“那，那茶也是我表姐的！你说话不算话！”

　　憨直的六子梗着脖子说道，脸都有些涨红了，只不过天黑，再加上六子本来肤色就黑，倒是看不出来。但清明听出了这小子语气中的执拗，有些头疼，抬手就赏六子脑壳一个钢本儿。

　　“那我问你，这茶，花姐和你表姐站在你面前，你送谁？”清明并没有因为六子脑袋笨就歧视他，而是继续给六子讲解。

　　“我，我，我送花姐。”六子踟蹰好久，想到花姐凶悍的样子，还是选了花姐。

　　在六子思考的这几分钟，清明突然感觉自己眼皮变得沉重起来，脑袋也是晕晕乎乎的，走路也开始不稳。

　　但一旁的六子却没发现，还在嘟囔着，“那也不对，清明哥，你骗......”而身侧开始陷入昏睡的清明，身体缓缓的顺势倒在了正在纠结问题的六子身上，六子身体快脑子一步，快速伸手接住了清明。

　　“啊！”

　　“清明哥你别睡啊，你好重的，我背不动你啊......”寂静的街道上，只听见清明的有些傻气的叫喊声。

　　第二天

　　躺在阁楼小床上的清明慢慢醒来，先伸手拿起床头桌上的闹钟，揉了揉眼睛，待看清钟表上的指向的数字，清明猛地坐了起来，看了看闹钟，又看了看外面的天。

　　怎么可能？！竟然睡了二十多个小时？

　　昨天从花姐家出来是晚上八点钟，而现在是第二天的下午五点半，第一次在非清明月睡了这么久，果然是，要来了吗？

　　清明深呼出一口气，放下闹钟，洗漱了一下，便下了楼。

　　楼下除了管理员清明的一张书桌，还放了好多空桌椅，当初为了方便学生大人看书，大家集资就买了好几套桌椅。

　　此时六子和一个姑娘正在一起看书呢，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两个人挨的紧紧的。小姑娘长得乖巧可爱，正在认真的看书，而一旁的六子却偷偷的瞄着人家小姑娘看。

　　这姑娘清明也认识，叫双双，是六子的青梅竹马，六子喜欢双双，是个人就看得出来，至于双双，小姑娘看起来一副懵懂的样子，估计还是不知事的。依六子这脑袋瓜，清明摇了摇头，追妻路堪忧啊！

　　俩小的一看见清明，便放下手中的书，六子一下想到了昨晚的苦难遭遇。

　　“清明哥，你昨天说睡就睡，你那么重，我都抱不动你，还好，还好遇见了双双。”抱怨完还羞涩的偷偷看了看人家小姑娘。

　　双双则是乖乖的打招呼，拿出一个篮子，里面放着一些饼，还有一个保温的三层食盒，旁边还放着好些煮熟的鸡蛋，又从桌底下拿出了一袋水果。

　　“清明哥，你睡了这么久，饿了吧，这有吃的。”

　　看着六子和小姑娘截然不同的反应，清明心中不得不说，这就是差距，情商低是硬伤啊！

　　睡了这么久，当然是要先吃饭啊。

　　“谢谢双双妹妹。”

　　清明接过小姑娘手中的篮子和水果，感觉分量挺重的，皱了皱眉，“这么这么多？”

　　“清明哥，这饼是早上赵姨送来的，这保温盒是花姨中午送来的，说是抄了些菜还有些粥。鸡蛋是刘伯伯送来的，这水果，是我妈让我带来的。”小姑娘一开口解释的清清楚楚的。

　　听到这一解释，清明感觉手中的篮子和水果更重了。

　　“对了，清明哥，赵姨和三哥哥早上都来了，本来想跟你告个别，你在睡觉，他们看了看你就走了。”

　　小姑娘想起，早上三哥哥还特意把自己和六子叫出去仔细交代，自己还都记在了小本本上了呢，以往清明月都是三哥哥照顾的，都嫌弃自己和六子年纪小，现在三哥哥有事，自己和六子，一定也可以的！

　　想到没见到赵妈妈和三儿最后一面，清明心里有些不安，他怕以后没机会了，这次情况这么反常，清明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俩小的也是跟着自己长大，清明希望这俩也能像三儿一样，有文化，有出息。

　　“六子双双，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多跟你们三哥哥学学，以后考个好学校。”

　　“嗯嗯，好的，清明哥。”双双一向乖巧，认真的点头。

　　双双学习挺好，清明估摸着，应该能上个好大学走出去。

　　但六子则是哭丧着脸。

　　“清明哥，我不喜欢读书，我都看不懂。”

　　六子打小脑子就不好使，书上的字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考试也老是倒数，所以六子才经常偷偷逃课溜出来玩，可现在清明哥却说要自己好好学习，六子感觉这太痛苦了，一脸苦瓜样儿，清明也觉得实在有些为难他了，毕竟六子不是三儿那种有智商的。

　　“算了算了，我也不勉强你，只希望你老老实实的毕业，能上大学就上，上不了就找个稳定的工作。千万别学那些小混混，不务正业，上街抢劫打架的。”六子性格简单，清明老怕六子被人怂恿学坏，走了歪路。

　　听到清明降低了标准，六子咧开嘴笑了起来，“嗯嗯，我听清明哥的。”

　　“清明哥，我也会帮六子好好学习的，一定能让清明上大学的！”双双信誓旦旦的对清明保证，六子听到双双的话，把学习什么的也抛到脑后了，只是害羞的偷瞄着双双。

　　看着俩小的站在一起，一个白一个黑，倒有些滑稽。

　　六子打小就老往水里钻，晒得黝黑黝黑的，清明说过他好多次，可就是不听，虽说男孩子黑点儿比较好，可六子有点太黑了，但是这是和双双对比，其实，和其他男生比，到还没有太黑，当然，这得不算上清明。

　　说起肤色问题，清明因为得病，倒是不怎么出去，要说起来，却是要比双双姑娘家家的都要白一些。

　　“六子，你以后别老下水游泳，你看你黑的，以后晚上都要看不见你了。”

　　双双被清明的话逗笑，眼睛笑的弯弯的，看起来特别可爱。

　　“清明哥，我不黑啊，你话好多啊，你别老教训我。”被自己喜欢的姑娘笑话，六子心里委屈，自己怎么就黑了，花姐还说黑的健康呢！

　　傻孩子，清明心里叹气，还嫌我话多，恐怕以后都没机会教训了。

　　“好，你觉得不黑就不黑吧，哥饿了，你们两个玩去吧。”遇上六子，清明算是说不清了。

　　不知不觉跟俩小的说了这么多，清明现在肚子都咕噜咕噜的直叫。

　　看着这俩小的，一个天真活泼，一个憨直傻气，唉，希望傻人有傻福吧。

　　清明拎着饭盒和水果，回到自己的书桌吃饭，打开花姐送来的保温盒，第一层是炒的绿油油的小白菜，第二层是卤的三个鸡腿，第三层是熬得稀烂的小米粥，虽然是上午送来的，但一直在保温杯了，还都热乎着呢，散发着勾人的饭菜香味，引得清明胃口大开，边吃还一边时不时的从篮子中拿出饼和熟鸡蛋就着吃。

　　因为老是睡觉，清明吃饭时间是不固定的，老是吃一顿饿一顿，所以清明一顿饭老是能吃下两个人的分量，硬生生饿出来的大饭量。

　　吃完饭，清明将篮子里没吃完的饼和鸡蛋，用布仔细的包裹起来，放入篮子中。将保温盒洗刷的干干净净，放在桌子上晾着，又拿出双双带的那袋水果，特意挑了两个大的苹果洗了洗，坐在位置上有些惬意的吃着。

　　唉，如果不是清明月将至，这日子是多么的美好，但这既然是自己必须所不能跳过的，清明觉得自己也能做到坦然接受，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是吗？

　　有这么多关心自己的人，清明觉得就算真的有什么事，自己也是没有什么遗憾的。

　　但是，应该还是有的吧。

　　如果可以的话，还想见老头子一面啊！

　　想着想着，清明觉得自己脑子有些昏沉，清明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想撑起精神，可意识却越来越恍惚，渐渐地趴在桌子上，进入了梦乡。

　　而这边俩小的出去玩了会儿，六子又跟着双双家去吃了饭，俩小又结伴回到了书店，一进门就看到趴在桌子上昏睡的清明，两个小的也早就见怪不怪了，又一起合作把清明抬到了小阁楼的床上。

　　晚上十点，花姐不放心，又来看一下情况，只看到一楼俩小的凑在一起正在看电视。

　　“你们清明哥呢？出去了？”

　　扫了一圈没看到清明，花姐以为清明出去了，有些生气，因为清明这时不时就要睡的毛病，花姐时常叮嘱清明，晚上不许出门，因为以前清明也实在有过，晚上昏睡在路上的状况。

　　“没，没出去。”

　　俩小的一见花姐，都有些害怕，特别是现在还冷着一张脸。

　　“那人呢？”

　　双双曾见过花姐和别人吵架打架的凶悍样儿，心里有些阴影，偷偷背后用手拽了下六子的衣服，示意六子回答。

　　“楼上睡着了。”

　　“你清明哥什么时候睡的？上次什么时候睡的？什么时候醒的？睡了几个小时？”花姐一个个问题接踵而来，砸在六子晕晕乎乎的脑袋上。

　　六子答不出来了，虽然他几乎这两天和清明形影不离，可他笨，根本记不得，也不会算时间。

　　眼看着花姐脸色越来越差，六子还在紧张的掰着手指头，绞尽脑汁回想，双双只能顶着压力拯救自己的小竹马。

　　“花姨，清明哥下午五点多醒的，还吃了饭，我和六子出去玩了会，七点回来清明哥已经又睡着了。上一次应该睡了大概二十一个小时，对了，昨天清明哥是在和六子回家的路上睡着的，我正好出门遇着了，应该是八点半。”

　　小姑娘思路清晰，说话不急不缓。

　　好厉害，六子呆呆的看着双双小姑娘，眼神里透着崇拜的光，小姑娘还得意地偷偷看了一眼六子。

　　二十一个小时？花姐皱眉，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你们俩回去睡吧，今晚我看着。”花姐先安排两个小的，打算自己亲自守着。

　　“好的，花姨，那我们先走啦。明天我们再来见清明哥！”

　　小姑娘很机灵，打完招呼便赶紧拉着还傻傻的六子就走了。

　　花姐上楼，打开阁楼的灯，看着床上正在睡梦中的人，怕清明晚上冷着，贴心的上前又拢了拢清明的被子，看着清明睡着的脸，安静又乖巧的样子，花姐知道，这孩子性格可不像睡着这么乖，这孩子可是个披着羊皮的小豹子，护短又凶狠。

　　摸了摸清明的额头，花姐心中再担心也没办法，只能等着了。花姐走到另一张床边，熄灭灯也睡了。

　　第二天花姐心中担忧，也没有回家，一天都在书店里守着，等着清明醒来。

　　早上六子和双双也来等着了，下午的时候，刘妈妈梅姐等一众也来了，听花姐说了清明的状况，也是忧心的紧，明天就是清明月了，太凶险了，大家放心不下，都守在书店里不肯走，等着清明三月份的最后一次清醒。

　　花姐感觉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就要来了，清明月就要到了，这孩子恐怕清明月前不会醒了，会直接这样睡着进入。

　　这可是往年没有的状况，花姐心急，吩咐六子和双双去请何医生过来。

　　书店里，虽然陆陆续续的来了人，大家却很安静，没有什么说话声。

　　太阳慢慢消失在天际，时间越来越晚，大家的心越等越急。

　　墙上表盘里的分针缓慢的转了一圈又一圈。

　　清明却依然没有丝毫要清醒的迹象。

　　渐渐地，指针静静地指向十二点。

　　清明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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