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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行至庭院门前的时候，他们下了马。
林亦牵着她，没有沿原路返回，而是轻车熟路从侧门拐进了内部的小竹园。这里竹叶葱郁，青翠环绕，隐隐能听见翠微深处的潺潺水声。
穿过回廊，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极为雅致的水榭楼台，有一亭一池，泉水自假山上汩汩而下，水声琤瑽，飞珠溅玉。庭院是半露天的，四周有翠竹掩映，顶层搭了花架，可以闻到若有似无的花香，恬淡清雅，恰当好处。
林亦带她往亭中走去，那里有竹案竹椅，桌上摆着刚泡好的热茶。
侍女们陆陆续续上了一些小菜，荤素都有，沈宁欢惊奇地发现居然是自己平日里惯常爱吃的。最后上的是一笼清蒸螃蟹，精巧玲珑的银制蟹八件，一些姜醋。林亦没让她动手，默不作声帮她剥，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工具他用得竟还挺熟练。
“吃吧。”他把剥好的蟹肉送到她面前。
沈宁欢睁大了眼睛：“没想到你手这么巧，这……这蟹壳差不多还是整个儿的啊。”
林亦看着她亮亮的眼睛，心中一动，淡淡笑了笑。
蟹肉某种程度上来说和瓜子仁是一个道理，剥起来颇费工夫，光是吃的话……眨眼就没了。沈宁欢平时自己剥，一只都能吃上好半天，今天觉得没吃了多少，还意犹未尽的时候，林亦却不肯剥了。
“可以了，这个不能多吃的。”
“我吃了很多吗？”沈宁欢慢慢抬起头来，正对上他的眼神，眉目清朗，含着温柔的暖意。
林亦盛了一碗热乎乎的汤给她，平静道：“三只，不少了。”
那确实挺多了……自己还真不觉得。她赶紧洗干净手，默默捧着碗吃菜喝汤。
她一面吃着，一面想，他们还没有这么正儿八经地在一起吃饭，也就通和街那次勉强算得上。那次林亦为了还荷包，衣裳被青竹园门口的断木划破了，自己为了表达歉意，便请了他。
也不知道青竹园如今变成什么样了……
沈宁欢抬眸，眉眼微扬，抿唇道：“待会儿你陪我回通和街吧，我长姐在路口等我。”
他夹了些鲜嫩的冬笋给她，淡笑着答应：“好，陪你。”
她愣愣望着眼前人，只觉得他每次用膳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特别正经。当然了，也不是说平日多么不正经，总之慢条斯理不言不语的，格外有清贵之气。
这和他们家定下的规矩倒是不谋而合。他若是到了沈府，必定很容易就能融入，说不定和父亲还很谈得来。
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啊……沈宁欢兀自摇了摇头，仿佛能听见脑子里晃荡的水。
两人吃完饭从围场出来时，门口已经有轿子在等候了，想必是林亦事先安排的。沈宁欢自我懊恼了一下，从这里到通和街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走回去……实在不可能，况且刚刚是她自己开口的，也不可能反悔，只能怪自己说话太不经大脑。她默默寄望待会儿到了通和街，下轿时不要遇见什么熟人才好。
轿子晃晃悠悠起了步。
这一路的景色，都是沈宁欢无比熟悉的。路过青竹园的时候，她心有所感，不自觉掀开了轿帘。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青竹园内堆积了大量的木石夯土，有不少匠人在忙进忙出。
“还真被我说中了？这是在修造别院吗？”沈宁欢惊诧不已，不假思索道。
“嗯，好像是的。”林亦面色淡然回应她。
沈宁欢一脸的不敢置信：“佑王爷……不，方长弈不是被削爵了吗？为什么还有钱修院子？难道是借的钱么？”
林亦沉默了一下，说：“王府没有欠债，你不要担心。”
“我为什么要担心？”沈宁欢慢慢转过头来，不解地问。
她没注意林亦稍微卡壳了一下，自己已经在心里圆了这个问题，毕竟他在王府做事，怕自己担心他吧？
想着，她又掀开帘子回头张望，青竹园越来越远，已经快要消失在视野中。
“其实西边竹林挺幽静的，推翻了可惜。就算要重新修别院，也可以将这一块围起来，把林间小路稍稍修葺一番，入口加一扇月亮门，中间的岔路起一座凉亭，夏天在这避暑的话就格外惬意了。”
身后低柔的声音道：“好。”
很轻的一声，沈宁欢没有注意，自顾自痴痴地说：“竹林后那一汪池塘，每到了夏天会开满荷花，什么颜色的都有，可漂亮了，只可惜那水面上没修曲桥，不能走近了去看。不过那方长弈既然要修别院的话，整个池塘都不一定能留下来，哎……”
“应当不会改。”林亦定定凝望着她，眼中含着温柔的笑，“我觉得按照你说的，就很好。”
沈宁欢默然放下帘子，回头瞥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他，还能知道他怎么想啊？”
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轿子没过多久便到了通和街路口。沈宁欢探出头四处张望，长姐和彦儿她们正在街边等候着，应该没什么别的熟人……
她赶紧下了轿子。
彦儿见人回了，跌跌撞撞扑过来，张开双臂想要她抱。
“小姨！”
沈宁欢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
林亦也下轿走来，和沈宁青微微点头打过招呼，又看向彦儿。
“哥、哥哥。”彦儿仰着小脸磕磕巴巴喊着，声音软糯，慢吞吞的，显然对这个词的发音还不熟练。
喊他哥哥，喊自己小姨？
这……
沈宁欢的面色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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