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言需慎行

　　第四十二章 孔灵

　　叶辰轩道：“小言，别胡说八道了。”

　　当她胡说八道就好，锦言刚要松口气，便听叶辰轩凑着她耳朵轻声道：“你怎么知道是妖帝自己要求娶凤凰族公主的？”

　　锦言想不愧是皇城叶家的少主，总算跟她一样知道当年的真相，但是她不可能将真相说出口，只能道：“小辰辰，还是你最了解我，我觉得像这种强取豪夺的事，才是妖帝有可能做得出来的，你千万别说出去啊！”用自认为只有叶辰轩能够听见的声音道，殊不知东湘和小问这般修为高深者落针可闻，早已经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了。

　　东湘汗，强取豪夺，锦言竟然是这样想帝尊的。

　　小问看着好戏心里乐开了花，觉得这小姐姐实在是太有趣太能编了，编得还特别称他的意，可以想象叶辰轩心里定是像被针扎一般的伤心难过。

　　暗骂妖帝，嫌恶妖帝，强取豪夺，与希望妖帝早日与凤凰族公主成婚的心思，叶辰轩虽知是小问在挑拨离间，但这话已经深入他的心中，很疼很难受！

　　小言她竟然……

　　神魂一痛，终是忍不住，嘴角沁出淡淡的鲜血，继而是压抑不住身上的寒意，猛地吐了口鲜血。

　　锦言见叶辰轩吐血自然吓坏了。

　　东湘则是奇怪，叶辰轩是受伤了吗？明明刚才神色如常，难道是一直在强撑？该不是为救锦言受的伤吧？毕竟之前锦言应该流了很多的血，受伤严重的人应该是锦言才对，没想到锦言没事，却是叶辰轩有事。她想，锦言呀锦言，你为了将两只妖兽引开也不至于害叶辰轩到这般地步吧？果然是红颜祸水呀！所以还是当男人好，不用去当祸水！

　　东湘一时忘了，蓝颜祸水自古比红颜祸水更严重。

　　叶辰轩苦笑，竟是体内阴气太盛而导致神魂受损。他的神魂因多次召魂本就有些不稳，这次身上寒症太强，心中又过度压抑，竟然一下子爆发了。

　　锦言将他扶住，他靠着她闻到她身上甜甜的味道只觉不够。为何她能够关心他，却会嫌恶妖帝？明明他们就是同一个人。也许在她眼里，他和妖帝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叶辰轩推开她，在原地入定调息。地上的亡魂是假的，自然干扰不到他分毫。

　　原本无力瘫软的孔灵这时站了起来，看着死后战场满目疮痍的样子，神色尽是哀伤，她站了许久，看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小问，我身为你的主人，命令你放他们走。”

　　小问之前没太在意孔灵，诧异于她突然做出的决定，不解道：“为什么？”

　　孔灵深呼了一口气道：“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小问，我终于明白了，你的若大哥，我的相公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在这里我感受不到他，连一点点的气息都没有。小问，我不想再骗自己，也不想再骗你，我想和相公一起走，我想出去，我想回到那个真实的世界里去。”

　　小问大喊道：“不——这里的日子，八百年了就我和你，我们都过下来了，现在有菲菲姐还有这些人陪我们，我们不会再寂寞的。”

　　孔灵低头含泪，继而鼓足勇气抬头道：“不，我还是会寂寞。八百年一成不变，你让他们也跟我们这样孤寂的绝望的永世囚禁于此……不，我不想他们这样陪我，镜中世界说到底不是真实的世界，小问这是你虚构的世界，我要你现在打开它，现在——我想回到那个真实的世界里去。”

　　小问曾与孔灵结过契，原是想保护她的，既然定下契约，他在原则上根本无法违背主人的意愿。若强制违背，则是身死，就算不死也要长久陷入昏睡状态，他不想永远看不见孔灵姐姐，也不想看不见这个他根本还没有看够了的世界。

　　纵然心中极度不愿，小问也只能撕开镜中世界的结界，一道无形的门霎时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锦言几人自然是要离开的，只是让他们惊讶的是，孔灵竟然也要跟他们一起出去。

　　锦言担忧道：“孔灵姐姐，外面是八百年后的海国，你一旦出去就会……”

　　“会死，对吧！没有关系，我已经活得够久了，现在已经知足，只是……”孔灵眼神担忧地看向身后，风飘起她零碎的头发，衬得她的眼神坚定又哀伤，“这个世上只剩下小问，我不放心他——”

　　小问神情崩溃，抱头蹲在地上。他不敢相信，也不敢面对孔灵竟然要走出镜中世界的事实，他们都要走，那么这个镜中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又是一个人了啊……一个人的状态又要持续多久，而又有多久他已经不曾是一个人了呢！

　　像他这种生命永无止境的神器来说，时间是太过模棱两可的概念，只知道过去现在未来却很难分辨到底过了多少年。

　　思及往事，终于记起来是那个人，那个笑起来高贵优雅，剑术又十分高超的男人首次带他远离了寂寞，原来没有他了，就算有孔灵姐姐陪伴着，他的心里还是十分寂寞。真正害怕寂寞的人是他。

　　孔灵看向东湘，请求道：“菲菲，小问身为命镜之灵，不死不灭，最害怕的就是寂寞。我走后，请你好生替我照顾他。我此生只有这一个心愿了，希望你能答应我。”

　　东湘对这个嫂子印象很好，嫂子的请求她怎会不答应，再说小问也是她童年的玩伴，道：“嫂嫂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

　　孔灵欣慰，最后回头不舍地看了一眼小问。小问，初见你时，你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有太多的问题要问，所以你的若大哥就给你取了小问之名，希望你仍能如从前那般童真懵懂、天真无邪！

　　东湘和十九先出去，锦言转身问孔灵：“孔灵姐姐，你后悔过吗？”

　　孔灵问：“后悔什么？”

　　锦言凑到孔灵耳边，轻声道：“有没有后悔当初和海国的太子在一起？”

　　孔灵淡淡一笑道：“我从未后悔过。”

　　锦言明白了。相爱应是与种族差异无关。海国太子抗争身死，生前将孔灵囚禁于此是希望她能够一直活下去，怕也是从未后悔过。

　　叶辰轩向锦言伸出手，锦言很自然地回握住了他的手，两人一同迈了出去。

　　孔灵走向那条她期盼已久的结界大门，心道，若漓，我来了，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就在她走出镜中世界的那一瞬，留在命镜上的海国太子若漓的一缕残魂也一并飞了出来。

　　这个男人面容清俊，笑容温柔，一身玄衣，高贵无比，气质竟与叶辰轩有几分相似。想是高贵人家特有的气质。

　　孔灵是本该在八百年前就死掉的人，她身体不好，早已身染恶疾不久于人世。进入镜中世界前她只是还没有病入膏肓而已，正是这个原因，若漓才会那么快与她成婚，想让她最后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过完此生。然而劫难来得太快，他终究没能陪她走完最后这一生。

　　残魂留在命镜上，是希望能继续陪伴她。此间若漓只愿她无病无灾，长安喜乐。

　　孔灵的身体从命镜中迈出来后便开始消散，最后只留下魂体。

　　若漓的残魂太弱，以至于之前根本感知不到他的气息，这点残魂根本不够他转世的，更不能使他长久保持人形。

　　他一旦现身，过不了多久便会魂力枯竭，灰飞烟灭。

　　若漓对他们道：“我在这里会用最后一丝力量渡化死去的亡灵们，待我力量用尽，海国的结界便会崩塌，海国旧址便会不复存在，你们先走吧。”说着，将手中命镜交给了东湘。

　　那是一面实际如手掌大小的银质镜子。

　　东湘收下，想喊一声哥哥，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最敬爱的哥哥，海国的前太子，如今却只有一缕残魂在世，稍后便将灰飞烟灭。为什么？

　　她好恨，当年就是仙族和人族为了所谓的正义灭了半个海国，可是海国到底做错了什么？哥哥和嫂子真正做错了什么？

　　她陷入了当年那些幸福抑或是沉痛的记忆中。

　　若漓催促他们：“快些走吧，我残留的力量维持不了多久，等下若是海国旧址崩塌，你们便都出不去了。”

　　东湘在意识不清下被十九拉走，快出海国旧址时方才从记忆的浪潮中回神，大叫道：“哥哥，太子哥哥……”

　　嫂子也没有跟他们一起出来。

　　孔灵依偎在若漓身边，想当年若漓战死，她没有陪着他，如今他要用最后残存的力量渡化亡灵，那么她陪他。若漓已经没有转世为人的机会，而她已经活了八百年，心想就算不能转世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她听见东湘的叫声想，当年菲菲还是个小姑娘，如今竟长得这般大，身边有这些人陪着很不错。她身边的那些人除了叶辰轩她看不透以外，另外两人都是极好的人，是很好的朋友人选。而想到之前东湘跳进十九怀里，想若菲菲和十九在一起那便更好了，菲菲以前可是从不让亲人以外的男人碰她的。

　　锦言四人很快从海国旧址上的海平面上冒出头来，东湘猛地甩开十九，丧失理智地挥出一掌拍了十九一个响亮的耳光，怒道：“你做什么？那是我亲哥哥，还有我嫂子，你们为什么不带他们一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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