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历

作者:常文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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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


      说来惭愧,说来是自己失了礼数,魏长安来京城至今,头一次亲自拜访三哥魏靖亭的府邸。

      魏靖亭平时驻守在外,妻小此时住在娘家庆徐王府,这个将军府,说白了不过就是魏靖亭回京时的一个落脚之处,如今妹妹突然来访,倒让魏靖亭有了股身在河州魏家的恍惚错觉。

      “三哥,你救救他!”魏长安握着魏靖亭的小臂,大眼睛里水雾蒙蒙。

      魏靖亭拉着妹妹让她在椅子里坐下,边回头朝门外的侍卫吩咐到:“快些去生个炭盆来。”

      门外的侍卫应声离开,魏靖亭这才坐到妹妹对面,低低地说:“你这丫头,当真是如你相公所言,关心则乱,他是我妹婿,他出事,依照大晁律例,我得规避。”

      魏长安猛地清醒过来,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脑门上——哎!一牵扯到姓沈的,自己就先乱了分寸!姓沈的说自己是她的软肋,而姓沈的,又何尝不是自己的软肋呢!

      看着妹妹的脸上跟变脸一样一会儿一个表情,魏靖亭嗤嗤笑出声来:“怎么了,突然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冲动了?”

      “……三哥,”魏长安瘪嘴:“刑部传来消息,说姓沈的那个缺心眼撞伤了自己的脑袋……”

      魏靖亭挑眉:“这个无碍,我同荆陵侯见过面了,不把伤势说得重一些,暗处的人怎么能轻易上钩?”

      说着,侍卫端来燃得正旺的炭盆,魏靖亭将之放在了妹妹旁边,“傻妹妹,别这消息没唬住别人,倒先把你给吓着了。”

      魏长安羞愧,低下头不敢看哥哥,态度良好地认错:“好嘛,我知道错了,你们男人的事,我不该瞎操心的。”

      这样子心口不一地认错的妹妹,倒让魏靖亭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小的时候,妹妹比男孩子还调皮,整日胆大妄为,四处搞破坏,连他们父亲最喜爱的玉镇纸,都是她给摔成两半的。

      弄的他们兄弟几个天天轮番地跟在这丫头片子身后给她善后,而这丫头,既然爱犯错,认错便也不含糊,只是,认错算什么?下次她照犯不误,简直天不怕地不怕。

      一转眼,丫头片子长大了,也知道为别人担心了,虽然妹妹是担心外人,但魏靖亭还是高兴的。

      他用脚踢了踢炭盆边缘,震落了火炭身上的一层炭灰,刀削般的脸庞上难得有些柔和:“既然冯家那小子想搞事情,咱们就不怕陪他玩玩,他背后的人咱们惹不得,但是桃花你放心,欺负我妹妹的人,三哥不会轻饶他的。”

      又闲聊几句后,趁着夜色,魏靖亭亲自将妹妹送回了她藏身的无问园,并恰巧与深夜归来的永嘉郡主打了个照面。

      永嘉郡主对魏靖亭说,后面的事就有劳忠武将军了。

      魏靖亭对永嘉郡主说,这本也是他的事情,理当如是。

      魏长安猜,他们说的话,皆是和姓沈的有关。

      果不其然,八天之后的下午,坐立不安的魏长安正耐着性子在陪长公主下棋,嬷嬷说,郡主回来了。

      魏长安下意识地起身退到一旁,却在永嘉郡主身边,看见了一个她为之心心念念担心忧虑了数日的人——沈去疾!

      拜见过长公主后,沈去疾明显不想应张口欲言的长公主。

      她回过身,笑靥如花地到魏长安跟前,抬手捏了一下她下巴:“呦,怎么还撅嘴了?你别哭啊,我既出囹圄,安然而归,你别哭嘛。”

      不知道沈去疾这几日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从牢里出来后还变得油嘴滑舌了呢?魏长安剜他一眼,不说话。

      永嘉郡主看一眼母亲,不禁开口打趣魏长安到:“嫂嫂莫难过,不然永嘉会以为嫂嫂这几日在我这里住的不舒服,看见哥哥后觉着委屈呢。”

      魏长安顿时破涕为笑,可到底是在长公主跟前,魏长安不敢放肆。

      拜谢过长公主和永嘉郡主的庇护大恩后,沈去疾随即就带着魏长安和小灵均,去了魏靖亭的忠武将军府。

      这是魏靖亭的主意,他怕冯半城贼心不死地留有后手,便让沈去疾一家暂住在了他的将军府。

      夜里,回到自己的客房,洗漱上床之后,魏长安扒拉着沈去疾身上的衣服,要检查一下她是不是真的没受伤,毕竟,她几天前撞裂了眉骨,至今头上还缠着纱布。

      魏靖亭知道妹妹怕冷,特意让下人将她住的房间弄得特别暖和,这会儿,这适宜的温度,倒成了魏长安只穿着中衣就敢不盖被子的依凭。

      沈去疾咯咯笑着,好不容易才将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握到手里:“我真的没有受伤,不信你看……”

      说着说着沈去疾主动脱掉身上的中衣,连一片淤青都没有,白净得很。

      看着魏长安看自己的眼神,沈去疾嘴角一勾,两手放在了自己裤腰上,不甚正经地说:“怎么样,要不要裤子也脱了让夫人检查检查?”

      魏长安的脸,登时就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她气哼哼地钻进被子里,翻身背对着旁边的人,“流氓,大流氓,姓沈的,你简直……简直……讨厌!你就是个……”

      “讨厌鬼”三个字还没说出口,魏长安就失了声音——是沈去疾,突然欺身过来,用亲吻堵住了她的话。

      这一吻,饱含了太多情绪。

      一局赌胜的喜悦,性命无忧的庆幸,还有,小别重聚的欢欣。

      一吻绵长,抽走了魏长安身上所有的力气。

      她将总是略带凉意的手,轻轻贴到沈去疾的心口,低喃着问:“姓沈的,这件事,可是结束了?”

      “结束了!”沈去疾埋首在她颈间,喟然一叹:“桃花,以后再有,便只是小打小闹,你我余生,安然矣。”

      沈去疾慢慢察觉身下之人的异样,她抬起头,看见魏长安将脸别向一旁,脸上有泪痕隐隐。

      “怎么哭了,不高兴么?”沈去疾偏过头去,细细地吻去那眼角残留的晶莹,心疼极了。

      魏长安突然觉着有些冷,便往她身下又钻了钻:“我这是喜极而泣——你先躺下来,别撑着被子,我有些冷。”

      “哦。”沈去疾翻身下来,伸手将魏长安捞进怀里,温热的吻一下下落在那白嫩的颈子上,心不在焉:“夫人,我安然回来,你是不是该给我点奖励呀?”

      “哎,你别闹……”魏长安缩缩被吻得发痒的脖子,有气无力地推了沈去疾一下:“我身上才开始有些不利索,你别闹嘛……”

      沈去疾无奈,却又不得不停下所有动作,颇有些不甘心,只好抱紧了怀里的人。

      她没穿中衣,怀抱温暖,魏长安仰面躺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使唤沈去疾到:“喂,作为你安然回来的奖励,你就给本小姐揉揉小腹吧,有些疼呢。”

      沈去疾:“……遵命,我的姑奶奶!”

      魏长安的嘴角,在沈去疾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弯了起来。

      ……

      与沈去疾房里的气氛良好不同,沈练的屋子里,多少有些压抑。

      沈练睡得晚,洗漱过后,她盘腿坐在暖榻上,发了许久的呆,直到芙蕖铺好床,犹豫着要不要唤沈练过来歇息,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的沈练,已经自己走了过来。

      “辛苦你了,多谢。”见自己的床铺已经铺好,沈练下意识地说。

      芙蕖最怕从沈练嘴里听到的,不是责备,不是嗔怪,也不是为难,甚至她不怕任何难听话,沈练像最初时对她不理不睬她也不怕,她唯一怕的,就是沈练对她客气。

      一句“谢谢”,让芙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见芙蕖站着不动,已经坐进被子里的沈练抬眼看她:“怎么了?怎么不过来歇着?”

      意识到自己的突然失仪,芙蕖忙将目光落向一旁,躲躲闪闪,不敢同沈练对视。

      片刻后,在沈练安静且不解的注视下,芙蕖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灵均最近还不适应自己的新奶妈,我过去看看她,你先睡吧。”

      沈练点点头,芙蕖慌乱地离开,背影带着些许狼狈。

      芙蕖并没有去灵均那里,她走出房间,在满天风雪的黑夜里木然地站了一会后,便在这附近寻来个避风的角落,将自己躲了进去。

      她深爱着沈练,从初见至今,整整二十五年。

      她本是一个走茶商的女儿,那年她跟着父亲往大西北走茶,途遇劫匪,整个茶队,只剩下了她和一个茶队的伙计侥幸活了下来。

      劫匪劫财劫马匹,杀了人,还一把火烧了所有茶叶,身受重伤的她,被茶队的伙计,一路背着找到人群,被一个过路的河州商队所救,从那以后,茶队的伙计就将她带在了身边,至今二十五年之久。

      那伙计,就是沈练,而自己,说白了不过就是借着“报恩”的借口,硬要赖在她身边的一个无赖,一个趁人之危的,无赖……

      房间里,久等芙蕖不归,沈练穿好衣袍,拿着灯笼准备去灵均那里寻一寻,却在自己门外不远的地方,看见了那个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暗自哭泣的人。

      沈练走过去,在芙蕖跟前蹲了下来,并伸手抚上她的冰凉脸颊:“你怎么了?怎么躲这里难过?”

      “我没事——”芙蕖偏过头,躲开沈练的手站起身来:“倒是你,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奔波忙碌,你不好好休息,出来做甚?”

      直到沈练拉着芙蕖回到温暖的房间,她这才细细地看清芙蕖的脸上,泪痕斑驳。

      她板正了芙蕖的肩膀,正色到:“芙蕖,若是遇见什么事,你可以同我讲,让我来帮你解决的,嗯?”

      芙蕖眼眸低垂,终于犹豫着开了口,心若刀绞:“两个孩子如今皆已平安成人,那个毒誓就可以不作数了,阿练,你,你去找她啊,去告诉她你还爱着她你还念着她,你……”

      蓦然抬头的芙蕖,被沈练淬了冰一般幽冷的眸子吓到,再说不出话来。

      良久,当芙蕖的后背布满冷汗,煎熬得快要忍耐不住时,沈练终于缓下了周身的冰冷。

      “没有的事,你不要乱想,赶紧去歇着吧,夜很深了。”沈练拉着芙蕖微微颤抖的手,挑帘进了睡觉的里间。

      ……

      六天之后的一大早,从冯家传出了一个噩耗:

      以“亵渎公堂”之罪被京兆伊府拘押了五日的冯家家主,出来以后与家人一起吃晚饭,饭后,冯家主因为醉酒,失足跌进了冯家后园的荷塘里,高烧一夜后,今日凌晨不幸离世。

      沈去疾正在将军府里陪三舅子魏靖亭下棋,消息传来后,执着黑棋的沈去疾不由得抬眼看向对面坐着的人。

      魏靖亭在棋盘上落下一颗白子,声音平板无起伏:“他不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吗?你没听说过‘好人不长命,祸害活百年’啊。”

      沈去疾挑眉:“受教了,多谢将军,去疾感激不尽。”

      棋盘上的黑白棋又缠斗了几步,魏靖亭突然漫不经心地说:“我不管那姓冯的闹的这事是真是假,只要你对我妹妹好,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但是,倘若让我知道你欺负了我家桃花,沈去疾,我管你亲娘是公主还是天仙,我魏靖亭都不会放过你,不死不休。”

      沈去疾将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盒,站起身来,理理衣袖,恭敬地给魏靖亭拱手揖礼:“魏将军放心,此一诺,终生不负。”

      得到消息跑过来的魏长安正好看见沈去疾给魏靖亭揖礼,她疾步过来,略略地给魏靖亭福礼:“三哥,我听你府里的人说,说冯半城……”

      “嗯,”魏靖亭点头,神色温和地看着妹妹:“罪有应得罢了,不用奇怪——对了,京城的事,从此算是真正了结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河州?”

      魏长安看一眼身边的沈去疾,摸摸鼻子说:“大概还要过几天吧——哥,我是不是能搬回去了?”

      魏靖亭挑眉:“这么急着走,哥的将军府你住不惯?”

      魏长安弯弯眼,不可置否。魏靖亭哈哈笑出声:“行,既然住不惯,为兄派人送你们回你家……”

      不到一个月,搬来搬去两三回,回到沈宅,终于歇下来的魏长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自己还答应卫氏帮她侄女说亲呢!

      夜里,魏长安抱着沈去疾的胳膊,八卦兮兮地凑在她身边,说:“姓沈的,商量个事儿呗。”

      沈去疾眨眨眼:“有何事,夫人尽管吩咐。”

      魏长安偏过头来,对着沈去疾的耳朵吹热气:“三婶想让你把她娘家的侄女纳到屋里。”

      “你怎么说?”沈去疾装作兴趣十足的模样,眸子里明光点点:“她那侄女我见过,是个俏丽可人儿的,你答应了三婶了?——哎呦……”

      被子下面,偶尔嘴贱的人果断被踹了一脚,魏长安伸出手,毫不客气地拧上她的耳朵。

      “想纳妾啊?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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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努力码字中
    下一章还是以沈练的故事为主,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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