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白月光师兄

　　一个月后，众人到达乐州东门府，乐州人以盛产乐器闻名，唱小曲也是一绝，乐州百姓人人都能弹个琵琶，唱个小曲，虽没有京城、赤州那么富裕，但好在安居乐业。

　　不过这些向子清都无心欣赏，他进了东门府，立即就赶到云白华所在的山峰，早已久侯多时的叶卫见到众人急忙迎过去，脸上笑意止都止不住，“师兄，师姐，小师弟，你们总算来了！”
　　隋玉微微点头：“三师兄别来无恙。”

　　叶卫已离开他们多月，脸比以前黑了些，身材更加壮实，一身腱子肉显得人高马大，他与镖师守在山下，皆穿褐衣，远处望去就是堵倍感踏实的人墙。

　　“我看你一个人待这过得挺好的，以后就留在这吧。”鹿采采见他非但没有变瘦，好像还更精神，玩着小辫子哼道。

　　叶卫“啊”了一声，有些摸不着头脑：“师姐，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我每天都在想你们，想得我饭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就盼着你们过来。”

　　“这话谁教你说的啊，油嘴滑舌。”鹿采采眼珠子乱转，唇角带着笑意。

　　叶卫嘿嘿一笑：“听云掌门和茱萸姑娘说的。”

　　此话一出，众人忙去看向子清脸色，却见他并无异样，倒是向子清察觉到几人都在看他，无奈道：“你们怎么了，难道一个多月过去，我还想不明白吗，大哥和茱萸姑娘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上山吧。”

　　几人“哦”了一声，向子清和隋玉坐在步辇上，向子清身体大致好转，衣食住行都能自理。只是上几个时辰的山，还得掂量掂量。鹿采采说什么也不让他走，只好被影卫抬着上山，向子清望着前方，也不说话，隋玉忽然握住他手，温声道：“师兄，别难受。”

　　向子清抽出手来，见小师弟蹙了蹙眉，还是道，“我没事。”
　　“是因为云掌门现在身体状况的原因？”
　　“算是吧。”

　　多日前，叶卫就传书信与他们，说云白华花纹已经布满全脸，最近身体非常不好，虽能行动，但时常咳血晕倒，恐怕多有不测，茱萸也有身孕，一病一孕，实在难以生活，这段时间都是金刀镖局和玉蛟宫人帮忙照料。

　　听叶卫这么描述，众人心里都有不好猜想，只是没有拿在明面上说，而更加愧疚的则是向子清。若是云白华并没有参加他即位大典，想来也不会强行逆天，落得这步田地。

　　走了三个时辰，才到达云白华所在的山顶，此时已是下午，夕阳下，有一黑衣之人，正对着落日练枪，他长枪耍得极好看，一招一式，稳重又潇洒，只是耐力不够，很多招式只能做个八分样子，动作很轻，雪地里只有他浅浅脚印。所有人望着云白华，不忍打扰。

　　向子清也看着云白华，他脸上花纹长满了全脸，身形也瘦了些，想来是蛊毒影响太深。再看他那招式，果然是五年前武林大会上第一名，向子清暗暗心惊，要是现在和大哥打起来，怕也只能落个平手。更别说两兄弟相比，云夜还是差得远了些。

　　“来了，你们。”云白华收回长枪，负于背后，望着上山众人，微微一笑。

　　辛伤夏连忙扶着人下辇，向子清走到他面前，心中感慨万千：“大哥，你最近身体如何？”

　　“向掌门，你来了。”云白华神色淡淡，仿佛对待陌生人一般，他身后茅屋里走来一位鹅黄衣女子，女子小腹突起，竟像是有七八个月，云白华扶着她走到众人面前，“和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夫人茱萸，你们应当都认识。”

　　向子清抿唇不发，鹿采采喜道：“认识认识，话说你俩能结为夫妻，我们还算半个媒人呢！”
　　茱萸初为人母，比以前丰润许多，但依旧好看，也笑道：“是啊，能和相公成亲，还真要感谢你们呢。”

　　“这里天冷，回屋吧，我和沈先生给你们把脉看看。”隋玉忽然道。
　　“好，有劳各位了。”说完，云白华就小心翼翼搀着茱萸进屋，两人正在说笑，好不恩爱。

　　进到屋内，隋玉给云白华诊断，沈苗枫和鹿采采则给茱萸把脉。隋玉轻轻掐云白华脉，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看其它方向，隋玉写下方子：“云掌门身体欠佳，不能再拖，即日就得启程前往药圣堡。”

　　“不可。”云白华一口拒绝，“我娘子已有身孕，路途跋山涉水，她如何走得那么多路？”
　　隋玉冷声道：“你现在若不去，日后大罗神仙也难救。”

　　“我娘子命重要，还是我重要？”云白华瞥了一眼。
　　“一样重要，缓急之分。”

　　向子清打断：“阿四，既然大哥已经做好决定，就听他的，我们留下来给他们看诊，等茱萸姑娘生下孩子再去也不迟。”

　　隋玉向向子清递了个眼神，沉默不语，而云白华眼中闪现出促狭意味。

　　另一个房间，沈苗枫看着茱萸，蹙了蹙眉心：“姑娘这胎象不像是只怀了五个月的，倒像是七八个月。”
　　“什、什么！？”鹿采采捂住嘴巴，惊道。

　　茱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我之前就喜欢上相公了，那时喝多了酒，就......还得劳烦二位不要和他们说，毕竟......”
　　“了解。”沈苗枫点点头，写下调理配方。

　　鹿采采十分惊讶，趁沈苗枫走后，给茱萸竖起大拇指：“茱萸姑娘，我鹿采采实在太佩服你了。”
　　茱萸腼腆一笑：“这有什么，不过还是希望您别和他们说，我还是不好意思。”
　　“好好好，来来来，我们来聊聊洞房的事情吧！”

　　诊断完毕，隋玉和沈苗枫来到马车旁检药，他们之前就准备了好几箱草药来，沈苗枫看了眼隋玉给云白华写的药方，嘴角抽搐：“你好小心眼。”

　　隋玉认真抓药：“在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加黄连做什么？黄连加不加都不影响药效，但是苦，你还加那么多。”沈苗枫翻了个白眼。
　　“黄连，解毒杀虫，云掌门正需要。”隋玉语气寡淡道，“沈先生还需勤学苦练。”

　　房间内燃起一团火堆，总算暖和起来，向子清半躺在椅子上，搓了搓手，觉得这里太冷了，也不知大哥和茱萸姑娘如何在这过得下去，日后生了孩子定要给他们找个好住所。就在这时，云白华推门而入，见向子清冷得哈气，又去外面拿了床棉被给他盖上，云白华道：“还冷吗？”

　　向子清立即坐直，“不冷了，大哥为何住在这？”

　　“躲避云夜。”云白华坐在长凳上，“我与他是双生子，有心灵感应，很容易找到。之前本想去找你们，但我娘子已经怀孕，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那日恰巧我去山下买甜食给我娘子吃，看到叶公子寻人，我就联系到了他。”

　　“原来是这样。”向子清深呼吸一口气，望向他，“大哥真不够意思，成亲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我本来还想喝喜酒呢。”

　　“我和娘子也只仓促办了一个婚礼，见证人只有天地。”云白华看着他的神情，“你是不是想问我与茱萸姑娘如何认识的？”

　　向子清不知该如何回答，倒是云白华替他回答了，他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白皑皑一片，回忆道，“我被云夜和盗仁子挟持，是娘子救的我，我俩本来想找你，但后来心意相通，就先决定婚事。”

　　向子清不知该如何说，或者该用什么语言表达。他本应当心痛的，毕竟他喜欢的人已经初为人父，他以为他会难受得语无伦次，可真见到云白华这么说时，他却觉得心痛没那么多，更多的是茫然。

　　他只好转移话题：“我师弟说，盗仁子很有可能是你叔叔，这是真的吗？”

　　云白华“嗯”了一声，眸光意味不明：“那时候，云夜告诉我，盗仁子就是我早夭的叔叔云星明，我起初不信，后来很多事都能对上，他的确是我亲人。所以，子清，我云家更对不起你们玉蛟宫。”
　　“大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白华打断他的话，走到他面前，视线一凝，见向子清微微低头，眼角泛红，还是掷地有声道：“子清，你知道你中深情蛊了吗？”
　　向子清抬起头来看他，声音微颤：“你知道什么？”

　　“我都知道。”云白华看着他，尽量克制，“你中了深情蛊，是云夜那日刺伤你时放进去的。你那蛊是雌虫，而雄虫......在我这，所以你会产生一些.....臆想，但子清，你知道吗，你脑海中出现的景象，都是假的。”

　　“假的？怎么可能！”向子清捂住胸口，“我与你一起看花灯，一起数星星，一起射箭，这些确确实实存在过！”

　　云白华听向子清这么说，忽的想到多年前向子清下山时，与他结拜兄弟的那一晚，他们的确是数了星星，他也第一次发现向子清晚上看不见，可那一晚向子清聊的，哭的，笑的，都不是与他有关。
　　而是隋玉。

　　一起看花灯，一起投壶，一起射箭，一起凿天然温泉......每一桩都是向子清与隋玉一起做的，可当云白华问他为什么不和师弟说明心意时，向子清却眼角通红说：“我知道阿四是真心把我当师兄，但他同样也恨我，他本该翱翔蓝天，我却折断了他翅膀，把他害得终生残疾，我还有什么脸面再奢求与他在一起，我们的关系，本就是世上难以接受的。”

　　云白华那时真把他当小弟，又问：“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向子清猛喝酒，摇摇头：“看得出来的，他讨厌死我了，要是和他表明心意，他气得跳崖怎么办。他这人脸皮薄，小时候有姑娘和他表明心意，把他气得不吃饭、不睡觉，硬要跟我一起睡，真是怪。像我小时候，有人喜欢我，我高兴得都要上天，他却生气。不过这样看来，那我更怪，我放着好好的人不喜欢，偏偏喜欢一个瘸子，嗯，他是怪人，我就是怪咖！”

　　云白华笑了笑：“那你俩都怪，天生一对。”

　　回忆戛然而止，云白华叹了一口气：“这些事，都是你与另一个人做的，可那并不是我，子清，并不是我。”

　　“那你说，他是谁！？”向子清大声道，“只是一个蛊毒而已，难道我连喜欢谁都会认错？”
　　云白华闭目，神色有些痛苦，他用极其细微的声音道：“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什么意思？大哥你再说一遍！你觉得我......我中意你，也是假的？”
　　“对，是假的，你喜欢的只是想象中的我，并不是真实的我，真实的是那个陪你一起看花灯，一起投壶，一起射箭，一起造天然温泉的人。”

　　门外，他俩不知道的是，正准备送药进来的隋玉，把他们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投壶、花灯、射箭、温泉，这些他都与师兄做过，隋玉眼底闪过一缕诧异。
　　难道说——师兄喜欢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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