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猫不正经

　　南琉璃是被敲门声惊醒的，大概是还没睡醒的缘故，她光着脚就去开门。

　　季非白站在房间门口，“豆浆你喝吗？”他手里端了碗豆浆，豆浆盛在青花瓷碗中。他的视线从小猫咪迷茫的眼眸扫过，最后落在她没穿拖鞋的双脚上。

　　他登时把豆浆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然后绕过南琉璃去拿卧室里的拖鞋，他返回南琉璃身边，同时蹲了下去。

　　南琉璃疑惑地看着季非白的头顶，并顺手端起柜子上的豆浆猛灌一口，甜得她掉牙，“好甜，甜得腻人。”

　　季非白单膝跪地，手里不知怎么的多了一条丝帕。他扣住小猫咪的脚踝，把她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

　　南琉璃正在喝豆浆，脚下突然一空，她重心不稳地晃了两下。还好她反应迅速，扒拉着门框站稳，一边埋怨地说：“做什么呢这是！”

　　其实就光着脚从床边走到门口，再加上南琉璃素来喜净，她的脚底根本没有多少灰尘。然而季非白还是装模作样的为她擦拭干净，把那双用麻绳编织的拖鞋套在小猫咪的脚上。

　　“换脚。”季非白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南琉璃嫌弃豆浆太甜，喝了一口就放在柜子上没再喝。她缩回被季非白擦干净的左脚，然后把右脚放在季非白的膝盖上，一面说：“阎君不是从来不会服侍人的吗？怎么今日这样周到。”

　　季非白不理她的风言风语，把小猫咪的右脚也擦干净后他才站起来，径直端起柜子上被小猫咪的豆浆喝一口，“不甜呀。”

　　南琉璃睁大眼睛，夺过豆浆又喝一口，“这还不甜？我觉得喉咙都要沙了。”南琉璃逼着自己吞下去半口，还有一半是真的太甜吞不下去，她直接吐在了碗里。

　　季非白半是威严地说：“浪费食物为大罪，该入舂臼地狱受罚。”

　　南琉璃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说：“那我以后下地狱了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呢？”

　　季非白在她身边坐下认真地说：“假如以后你真入地狱，只要你说一句你不喜，我便亲自打开十八层地狱，哪怕放出十万恶鬼也在所不惜。纵然天道降罪，孤亦一往无前，永不违诺。”

　　“打住打住……”南琉璃制止季非白的荒唐言论，“你就不能体谅体谅你的员工们，十万恶鬼尽出栅，那得是多大了工作量。”

　　季非白真诚道：“十万恶鬼万年齐出一次，有什么稀奇的。他们都抓了这么多次，也该有经验了。”

　　“嗯？”南琉璃拖过猫咪抱枕，“这是个什么传统？”

　　这就涉及到地府的鬼王之选了，也算是地府秘密之一。不过季非白也没想隐瞒小猫咪，他手一挥，两人的面前展开一幅画卷。

　　画卷上万鬼从十八层地狱中逃出，鬼差皆着神装逮捕恶鬼，南琉璃在画卷上看到了黑白无常的身影。他们二人头戴官帽，挥动打魂鞭的模样狠厉无比，引魂幡也在指引索命无常找到十八层地狱中的恶鬼。另一边，崔判官所持判官笔轻点恶鬼，扶风化出法杖驱赶恶鬼，孟婆也召唤出孟婆汤阻挡恶鬼去路，更有摆渡人用船桨定住忘川中蠢蠢欲动的鬼魂。

　　黄泉大道上灰蒙蒙一片，不愿投胎的善魂被禁止出行，沿街每个五步就有一个鬼兵看守。有魂自地狱来，想要逃出无尽深渊。却不知他们身后则跟着严阵以待的鬼差，鬼差手持克制恶鬼的利刃，不带一丝情感的将恶鬼驱逐。

　　“这是当年阿夏从第十九层出来时的景象。”画卷浮现出鬼姬从第十九层地狱出来时的画面，曼珠沙华俯首，忘川之水搅动，万鬼哀嚎。

　　季非白问：“明白了吧？”

　　“想不到地府还有这样的奇事。”南琉璃啧啧称奇。

　　季非白收起画卷，“地府立于六界千万载，拥有一些秘密不足为奇。”

　　“那你这不是吃饱了撑得吗？当初怎么设下这种选拔人才的法子。出一任鬼王就兴师动众一次，这多浪费。”本意想让南琉璃感受到震撼的季非白没想到小猫咪的脑回路清奇，硬生生把才生出的得意隐下去。

　　季非白不想自己在小猫咪面前失了面子，他解释道：“知道什么是养蛊吗？把万年以来的厉鬼关入一处，他们之间相互厮杀吞噬，最后生存下来的那只鬼即是我钦点的鬼王候补。而散去的那些魂则成了十八层地狱的一部分，加固了地狱的禁制。”

　　这便是不破不立。每一次恶鬼出栅都代表了十八层地狱又被加固一次。

　　南琉璃这回真的是震惊了，她好半晌才捋顺舌头，“你真是个狠的！”

　　听不出小猫咪是夸奖还是嘲讽，季非白淡定饮茶，“坠入第十九层地狱的魂都是自愿的，他们既然想接任鬼王，那便自然要遵守规则。就连天道也无可奈何。”

　　“鬼王转世，非富即贵，皆是人中龙凤。”季非白弹出光影，有一人身着贴身西装，身旁跟着一大群保镖行色匆匆，“这是南城的上一任鬼王，鬼王的阴德可绵延七世，这正好是他的第七世。”

　　南琉璃撇嘴，“换做是我，我宁可一世平凡，也不要去十九层走一遭。”

　　季非白伸出手揽住小猫咪的肩膀，“就算你想去我也不准你去。再说了，有孤在，地狱也不敢收你。”

　　南琉璃脑袋搁在季非白的肩膀上，“这么说我在地府可以横着走？”

　　“单是你老祖宗就能护你周全，更莫论孤。”季非白虽然对于笙的所作所为不满，但他终究上古陨落的神之一，又成了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任鬼王，未尝败北。地府中人对于他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南琉璃突然转念一想，诶不对呀，季非白又是展画卷又是讲地府密事，那他还是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呀。自己问的明明是你愿不愿陪我一起入地狱，怎么能有的没的说这么多呢！

　　于是南琉璃又问了一遍，“那你还是没有回答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入地狱。”

　　季非白如看傻子一样看着小猫咪，“方才我已经回答，怎么能说我没回答呢？”

　　“哪里回答了？”南琉璃不依不饶。

　　季非白疑惑道：“哪怕大开十八层地狱也要放你出来，还算不上回答吗？”

　　南琉璃摇头，“不不不，这不一样。我问的是你愿不愿意陪我，你这是答非所问。”

　　季非白：……

　　见到无话可说的季非白，南琉璃得逞地笑，“你说你跟我讲这些做什么呀？是不是想向我炫耀你的厉害。”

　　恋爱中的男生啊，总是喜欢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英勇不凡。

　　季非白假装淡定，然而绯红的耳垂出卖了他。他强撑着说：“孤的威名传扬六界，不需这般。”

　　说着他轻啄小猫咪的脸颊，“也就是你敢这样同我讲话，看看地府的鬼差，哪个敢同我叫板。”

　　南琉璃毫不留情地说：“老祖宗就敢。”

　　季非白嗤之以鼻，“那是我不屑同他计较，要是没有我的庇护，他早就成为六界里的灵气。”

　　“那你为什么不庇护庇护你哥哥？”南琉璃好奇。

　　季非白放松身子靠在沙发上，“他？他不需要我庇护。”

　　“那你关着他做什么？”南琉璃不解。

　　季非白搭在小猫咪肩上的手揉捏起她的肩膀，“不是我关他，是天道要关他。”

　　“你怕天道？”

　　“神皆不惧天道，”季非白平静地说，“但我惧兄长飞灰湮灭。”

　　南琉璃便不再问了。远古大神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皆是些清心寡欲或者在六界中有举足轻重作用的神。天道和神之间的关系是她小小猫妖不能猜透的，虽然她若想飞升成仙很容易。

　　但听了他的话，南琉璃知道上古的战神再也出来不得，他将被永远困在第二十层地狱中，直到天崩地裂，六界倾塌。

　　夏日的午时骄阳似火，三伏天里的太阳能把人头顶烤得如同火在烧。不过身旁有季非白这冰窟窿，南琉璃舒适地眯起眼，同时头趴在季非白的肚子上闻着猫薄荷的气味睡着午觉。

　　季非白的手放在小猫咪的脸上，为她撩起垂落在地的长发，他的手穿过波浪卷发，穿过日月星海，好像时间都已经静止。

　　南琉璃睡午觉的习惯是自小就有的，她也不贪睡，睡觉接近一个小时便起身。不过由于长时间保持着侧躺的动作，她的腿微微有些麻。

　　倒吸一口凉气后，季非白为她按压穴位，舒筋活络。很快南琉璃哼哼唧唧地享受起来，季非白却是不肯在做苦力了。他把腿抬至南琉璃的腿上，“该我了。”

　　南琉璃把他的腿打开，“真小气。”

　　季非白缩回脚盘起腿坐着，“那我也只对你一人小气。”

　　两人说话间小区里突然弥漫出一股血腥气，对于五识本就比常人灵敏千倍万倍的两人来说，这淡淡的血腥气足以让他们感到厌恶。

　　南琉璃从血腥气中还闻到了那个女人的香水味，她眼皮一跳，“不好，花花出事了。”

　　说着她连忙往外走，季非白跟在她的身边，一面问道：“花花是谁？”

　　南琉璃在电梯里一五一十地跟季非白解释起狸花猫带她看到的事。这血腥气是那女人的，说明花花成功咬到了那女人，从而犯下大错。莫说伤人的狗会被人打死，就算是到了地府去也会受尽刑罚。

　　季非白也算知道了个囫囵，他对于南琉璃对小区动物的关心表示不置可否，但也没有说出能气到南琉璃的话。

　　他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任由她闹。就算捅破了天，有他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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