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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娘子
第五章 冲喜娘子
——“大妞，别怪爹。是爹和大福对不起你。”
说完这一句话，马富贵满脸愧疚的低垂着头，根本不敢直视大妞的眼睛。
直至大妞说出周家大郎的姓名后，他才抖着唇缓缓地抬起头，直直的看向了大妞。
“是，爹说的……就是周定刚的事。”
面对大女儿颇为冷漠的表情和语气，马富贵的心一抽一抽的。
他愣愣的看了大妞一眼，然后仿佛被刺痛了一般，极其心虚的说出了他已然定下的决定，“大妞，为了爹，为了马家，你嫁给周家大郎好不好？”
说罢，马富贵立马不忍的把头扭到一边，一边内疚的死死的攒紧了拳头，一边等待着大女儿的回复。
‘要是大妞拒绝了该怎么办？’
‘大妞不愿意的话，我是要强行把人逼嫁过去吗？’
‘豆娘泉下有知的话，肯定会对我很失望的……’
‘不，为了马家，也只能牺牲大妞一个人了。’
‘豆娘要是知道，说不定也会同意我的想法的！’
‘……’
等待的时候总是令人煎熬的，一时间，马富贵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然而有再多的想法，最终也还是被“为了马家”这个念头给死死的压了下去了。
……
看着眼前垂头不语的马富贵，马萍撇了撇嘴角，极为讽刺的无声笑了笑。
呵，多么熟悉的画面啊。
哦，她想起来了。
这一幕在马萍还是幽魂马永平的时候，就已经围观过一次了。
——“大妞，为了爹，你嫁给周家大郎好不好？”
面对亲爹的哀求，马丫头当时虽然伤心又难过，但依然没有出声回应她爹的请求，只默默的流着眼泪跑回了房里。
至于最终的回答？那就是对亲爹彻底死心了的马丫头，选择了跟王货郎私奔咯。
此时此刻，马萍再次面对马富贵同样的哀求，已然换了芯的她丝毫没有一丁点儿的伤心和难过。不就是嫁给周家大郎当冲喜娘子嘛，有什么好伤心难过的。
“好呀，爹，我答应你嫁给周定刚。”
语气轻快的应下马富贵的请求后，马萍十分克制的收敛了外露的嘲讽表情。
“爹，为了你，为了马家，我愿意当周家的冲喜娘子。”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呢。
只是没等马富贵满脸惊喜的说出什么恶心的话之前，马萍又语气凉薄的补充了一个她答应嫁给周家大郎的要求。
“爹，大福害我刚进门就要守寡，这事儿我不会这么轻易就原谅他的。”
“爹，为了补偿我，我需要你和娘这些年来给大福攒的用来娶媳妇的那部分钱。”
偷偷的狠掐了一下自己，马萍在逼出眼泪后，满脸泪痕满是绝望的定定的直视着马富贵的眼睛。
嗬，想用亲情来让女儿白白的牺牲，这可没那么容易！
“大妞，你……”
神色复杂的看了看绝望中略带恨意的大女儿，马富贵一时间又是羞愧又是恼怒。
虽然大妞是答应嫁给周家大郎了，但这提出需要补偿一事，顿时让马富贵颇有些犹豫。
掀了掀嘴角，马富贵迟疑的解释道，“大妞，咱家为了周家大郎的医药费，已经花了有一贯钱了，这……”
没等马富贵哭完穷，马萍立马打断了对方那假惺惺的解释，斩钉截铁道，“爹，我知道家里还有钱！我知道的。”
“爹，女儿要的不多，只需要给我一贯钱当嫁妆，女儿二话不说立马心甘情愿的答应嫁给周家大郎！而且，在周家守寡三年后，女儿也不需要爹你接我回来，女儿会自个儿照顾好自个儿的。”
嗤。
对着马富贵脸上那虚伪的为难之色，马萍嗤之以鼻的暗暗一笑，眼中毫无一丝丝的怜悯之心。
开玩笑，她还是游魂马永平的时候，马丫头家里的事情哪一件她不知道？！
别说是马家了，就是方圆一里多的隔壁的几个邻居家，也在游魂马永平的管辖范围好伐！
据马萍了解得知，以马家积攒多年的钱财而言，才赔了区区一贯钱的医药费，剩下的就是再拿一贯钱出来给她当嫁妆，也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没有了两贯钱以后，马家要怎么费心为马大福他们三个娶媳妇，这就不管马萍这个出嫁女的事情了。
“大妞，一贯钱实在太多了……而且，村里哪家的女儿的嫁妆能有一贯钱的。大妞，别为难爹了……”
听完大女儿那过分的要求，马富贵心里的愧疚感顿时消散了不少，甚至还颇为不满的反驳道。
他们村里嫁女儿，大多都是穿件衣服就嫁出去的，就算娘家好一点的，最多也就是多添一床被子和几个铜板而已，哪有一贯钱那么多！
哼，就算是镇上的有钱人家，马富贵也没听说过嫁妆有一贯钱的！
大妞……大妞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是啊，哪家女儿的嫁妆也没有一贯钱的。”马萍凉凉一笑的点头同意道。
然而话锋一转，马萍立马脸色一变，语气极其悲切的继续说道，“但是！爹，哪家的爹想必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将死的人啊！他们根本不会把自家女儿当冲喜娘子一般嫁出去！更何况，这事的源头都是因为大福，要不是大福闯祸，女儿也不会为他受过！”
“爹，女儿要的不多，就是一贯钱而已！……爹，别想着逼我。要是拿不到这一贯钱，女儿宁愿吊死在家里，也不会嫁到周家去的！”
瞪大眼睛挤出两行泪水后，马萍语气中满是决绝的意味。
“……”
眼看大女儿满脸的鱼死网破，马富贵最终还是害怕了。
他忍住心中的恼火，语气轻柔的安抚起激动的大女儿来，“大妞，别……别吓爹啊。好好好，一贯钱就一贯钱，这钱爹就是借，爹也给你借回来！”
顿了顿，马富贵又勉强找了个借口说道，“只是，大妞给点时间爹去筹钱好不好？……对了，大妞你饿了吧，快到晚饭时间了，你稍稍等一下啊，爹找你娘开饭去。”
说罢，马富贵顾不得等大女儿的回话，立马扭头就往自个儿的房间快步走去。
不行了，给大妞一贯钱当嫁妆这事儿，他得和孩儿他娘好好谈谈才行！
……
看着落荒而逃的马富贵，马萍神情鄙夷的侧头呸了对方一口。
跟着马丫头在马家生活了十三年，马萍早已看透了马富贵的为人了。
马富贵这人，身为一个男人，无担当只顾面子不说，还是个优柔寡断毫无决断之力的性子。
说是深爱马丫头的亲娘，却转头就续了弦；说是疼爱大女儿，却根本没能发现马丫头对父爱的需求；说是不忍心让马丫头当冲喜娘子，却瞬间就被苗八娘给说服了……
马萍有时候忍不住深想，要不是苗八娘还算是个称职的后娘，在马富贵这般不管不顾的“关爱”下，马丫头能不能安稳的长大成人也是个问题。
回想起她和马丫头在马家生活的种种，马萍忍不住摇了摇头低声道，“也罢，这一贯钱也就算作是买断我和马家之间的亲缘了吧。”
虽然马萍已经彻底的成为了马丫头本人，但这并不代表她要替马丫头在马家尽孝。
更何况，当初马丫头面对要当冲喜娘子这事的时候，内心完全就是怨恨和不甘，根本没想着答应亲爹的请求，牺牲自我成全马周的两家之好。不然，马丫头也不会为了报复而选择了跟王货郎私奔，最后导致她活得极为凄惨的结果了。
这一次马萍选择答应嫁给周家大郎，也仅仅是因为她不想重蹈马丫头的覆辙而已。
不答应马富贵当冲喜娘子的要求，她还能逃到哪里去？！
就是逃出马家，她还能到哪里找到一个安身之所？！
跟着王货郎在镇上生活了五年时间，马萍当然知道一份身份户籍的证明对于一个古代女人来说是有多么的重要！
没了这个证明，马萍孤身在外就是一个香饽饽，随时都能被王货郎之流的黑心商人和光棍流氓给活活捉了去！
所以说，成为马萍之后为了能够更好的在这儿活下去，她只是在众多的选择下，挑了一条比较容易的道路而已。
答应马富贵嫁给周家大郎后又敲诈了一贯钱作为嫁妆，除了报复马家和马大福以外，还是因为考虑到在周家生活的有备无患。
马大福害周家大郎要死了，她作为马家赔偿的冲喜娘子，在周家肯定是得不到什么好的地位的。
马萍想着，留在周家的三年里就是周家苛刻她的吃食，她身上能带点钱，到时候也不至于饿得没钱去买吃的。
至于能不能顺利在马富贵手里抠出这一贯钱，马萍根本没想过这事儿会失败。
嗤，不给钱就吊死在家里，这话只是用来吓唬吓唬马富贵而已。
好不容易才获得新生，马萍才不会那么傻乎乎的去死呢！
更何况，以马萍对马富贵和苗八娘两人的了解，只是一贯钱而已，为了马家和马大福，他们绝对舍得给出来的。
唉，要不是早就知道马家这些年来只攒了不到三贯钱，她绝对会把数字说得更大！
可惜了。
一贯钱用来买马大福的命，这实在是过于便宜马家和马大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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