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死者言

　　凌修阳有种躲也躲不掉的无力感，他无比抓狂，最终重重叹了口气，关上门进入了房间，

　　他没去管那一叠钱，并且尽量离得远远的，仿佛那是洪水猛兽一般。

　　凌修阳把背包取下放在一边，然后打开了空调，接着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倒在床上。

　　炎热的天气本就让人心烦意乱，再加上最近遇到的这些事，凌修阳只觉得老天爷在捉弄他。

　　今天三个面试，一个挂羊头卖狗肉，说他们公司不管什么岗位都要从销售做起，还一个看着不大正经，就跟传销公司差不多。

　　唯一靠谱的那个让他回去等消息，但根据以往的经验，他应该落选了。

　　若只是工作没着落，凌修阳并不会那么焦躁不安，主要是穿越成张进民的那段经历，给他留下不小的创伤。

　　这两晚他都没怎么睡好，虽然任友炳已经被警察抓获，但他依旧会梦到对方拿刀刺杀自己的情形。每当他满头大汗从梦中醒来，就难以再入睡。

　　凌修阳体会到死亡的那一刻，确实是惊恐而痛苦的，但他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现在看来，他只是刻意不去想这段经历，梦境却反应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如果就这一件事，凌修阳能肯定自己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忘掉，但这好像只是个开始。

　　他转过头看向桌子，那一叠钱出现得奇怪，按照先前的经历，应该是某位死者所拥有的，这些钱将是他帮忙捉拿凶手的报酬。

　　之前那两百块好歹是他主动捡起来的，可现在这钱他动都没动过，直接就放在他桌子上，就有种强买强卖的感觉。

　　像张进民这样的死者，哪怕只是给两百块钱，凌修阳也拿的不安心。可惜没捐款渠道，又不好大动干戈委托给警察，以至于那两张钱还夹在书中。

　　若换个思维，在电子支付普及的时代，身上有这么多现金，应该不算是穷人吧？那他是不是可以把这当作一份工作来做呢？

　　凌修阳顿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双手用力一撑，直挺挺从床上坐起来。但很快他又想到，许多老人只会用现金，还有些工作给的工资也是现金。

　　所以光凭这些现金去猜测一个人的家境，是无法得出结论的。

　　“怎么办？我到底该如何选择？”凌修阳紧紧盯着那一叠钱思考着。

　　之前匿名报案提供线索，是抱有侥幸心理，觉得不会再与警察扯上关系，于是懒得去解释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就选择隐瞒自己的身份。

　　眼前的局面注定他会被再次卷入案件中，区别在于他是要单打独斗，还是选择和警方合作。

　　再有一个，他是要现在就去找徐驰呢？还是等到再次穿越了去找呢？

　　凌修阳站起身，走到窗边深深呼吸，两三分钟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干净的袋子，再戴上之前点外卖留下的一次性手套，将那一叠钱装起来放进他的背包。再把那夹了两百块的书也放进去，拉上拉链，然后背着出了门。

　　再次来到云山区公安局前，凌修阳有种荒唐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像是受到了命运的指引。

　　凌修阳甩甩头，抛开心中杂念，按下了徐驰的电话号码。

　　铃声响了三下后被人接起：“喂，你好。”

　　凌修阳开口道：“你好，请问是徐驰警官吗？”

　　“是我，你是谁？有什么事？”徐驰言简意赅问道。

　　“我叫凌修阳，我有一些案子的问题想跟你说，我在你们单位楼下，我们能当面聊聊吗？”

　　徐驰快步走到窗台前，拨开百叶窗扫视着楼下的行人，很快就将视线框定在挎着深蓝背包，打着电话的年轻男子身上。

　　“当然可以，你就在原地等下我行吗？”徐驰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队友张虎的肩膀，示意对方跟上自己。

　　“好的。”凌修阳答复后挂上电话。

　　“楼下有个可疑对象，对方知道我的姓名和手机号码，说是有案子要跟我说，还背着一个包，古里古怪的。”徐驰向张虎解释道，“你等下在接警大厅先候着，等会看我手势行动。”

　　张虎问：“他包里有武器？”

　　徐驰道：“反正不是空包，就当我草木皆兵吧。”

　　凌修阳可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嫌疑人，他没有进公安局里，就在外面的树荫下等着。没过一会儿就看到徐驰走来，他挥了挥手喊道：“徐警官，在这里。”

　　徐驰看到对方略带笑意的脸庞，停顿了一秒钟，而后才继续向前。这场面像是熟人相见，没半点剑拔弩张的氛围。但他依旧没放松警惕，紧盯着对方。

　　“你从哪里知道我的？”徐驰开口问道。

　　凌修阳笑了笑说道：“我们曾经认识，徐警官跟我讲过你自己的一个小秘密。”

　　徐驰本来担心眼前这人是个危险分子，没想到对方一言一行都出乎他的意料，他不动声色继续听着。

　　“你小学六年级时出于好奇，尝试过穿妈妈的高跟鞋，结果崴了一下，把跟给弄断了，然后你用胶水把它粘起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徐驰神情有些尴尬，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他从没跟人说过，更不可能告诉一个陌生人。他的基本信息可以从各种渠道获取，不算多难，但这种事对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说这是我告诉你的？”

　　凌修阳点头道：“对，还有黎香警官也告诉过我一个小秘密。你可以叫上她，我们找个地方仔细聊聊。”

　　徐驰不为所动，“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包里装的是什么？”

　　“是一叠钱，可能会是线索，所以我才来找你。”凌修阳说着取下背包，递给徐驰。

　　徐驰谨慎地接过，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拉开拉链，只见里面是用透明塑料袋包着的一沓红色钞票，还有一本书。

　　虚惊一场，徐驰再次打量眼前的人，对这人所说的一切感到非常好奇，他指了指身后的公安局，问：“你介意去里面聊吗？”

　　凌修阳挑眉道：“只要不是审讯室就行。”

　　徐驰带着他进了大厅，对躲在玻璃门旁的张虎道：“危险解除，去叫黎香下来一趟。”

　　张虎看了凌修阳一眼，没说什么，直接上楼去了。

　　凌修阳听着有些莫名其妙，他难道有什么潜藏的危险？很快他想到刚刚徐驰问他的包，感觉闹了个乌龙。

　　等到黎香来后，凌修阳便简单讲述了自己穿越成张进民的经历。

　　黎香不知前因后果，当作故事一般听得津津有味。徐驰本着找出漏洞的精神，认真听着，也并不打断凌修阳的话。

　　“所以你回到自己身体里后，做了什么事？”徐驰想起那条精准指出线索的短信。

　　凌修阳说：“我那天来公安局门口徘徊了一阵，本打算找你们说出实情，后来怕惹上麻烦，就去月亮小区附近，找了个娭毑给你发了条短信。”

　　徐驰问：“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找来了？难道不怕麻烦？”

　　“因为我今天在路上看到一叠钱没有捡，我当时就觉得它有古怪，回到住处后，果不其然就发现这钱出现在我房里的桌子上。”凌修阳指了指自己的包，“那本书里夹着两百块钱，是之前我在路上捡的，后来我梦到张进民，他说那是给我捉凶的报酬。”

　　黎香理清了这两者的联系，忍不住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一叠钱是新的受害者给你的报酬？”

　　“我猜测是这样，但无法确定。那钱我没有动过，也许你们可以在上面查出指纹来。如果能提前得到一些信息，万一我真的再次穿越了，也许更方便查案。”

　　“信息量好大，逻辑自洽，条理清楚，我感觉我已经有九成相信了。”黎香不可思议地说道，“我能问问，我告诉你的那个秘密是什么吗？”

　　“你高中时，为了阻挡接二连三的追求者，虚构了一个外校的男朋友，自己给自己写信……”

　　“停停停，这种黑历史就不要当众说了，也太羞耻了吧。”黎香脸色通红，“我相信你了，这件事连我最好的闺蜜都没告诉，我简直为工作奉献了太多。”

　　徐驰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凌修阳所说的一切是那么合理，且那种私人的小秘密确实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他问出自己最后的问题：“这叠钱你最初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见到的？”

　　凌修阳想了想说：“大约在下午一点五十的样子吧，在东林路，当时我是两点的面试。你可以查看下监控，太奇怪了，其他人就好像看不到一样。”

　　徐驰：“行，这些东西先放在局里，我们会去调查的。”

　　凌修阳提议道：“先查这叠钱吧，我之前是睡觉就穿越了，我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也是这样，如果在睡觉前能给到我消息就好了。”

　　徐驰本打算让他先留在这儿，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他让黎香去查东林路的监控，自己则拿着钱去找痕检科的同事，希望能提取指纹，然后进入系统进行比对。

《非人类都要跟我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