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安不思危

　　今天是五月初五端午节。
　　为什么要说这个日子呢，自然不是因为单纯是节日缘故。
　　是日被一群狐朋狗友拉去听戏，地点就在春秋楼，正吃着粽子呢，戏是没怎么听，戏台对面帘子被掀开，露出里头一个人，少年唇红齿白，头顶一小桫椤冠，懒懒半倚卧榻，朝着身边人清清凉凉地笑，当真是“珠玉在侧，觉我形秽”了。
　　这不是何遇又是谁。
　　兴许是平日在东宫日日与陆沉嬉笑打闹，倒忘了何遇竟默默养成了这副惊人模样。
　　顿时觉得自己能与何遇竞争这京城第一美男也是荣幸的，要我能投票，兴许也会投何遇一票的。自己这第三还真算是抬举了。
　　猛然又想起上次陆沉夺得桂冠，何遇的追捧到也没有减少，死陆沉那票还多是原先投我的人转过去的呢。
　　当时京里就传着一句话，所谓“不知见之之姣者，无目者也”，这见之就是何遇的字。当时我听了还撇嘴不理解何遇的追求者，如今不得不说是贴切不过了。
　　兴许是我的眼神太火热，何遇望过来一眼，我心里默念三声：“色即是空，色即是空，色即是空”，也无法阻止那血液加速。在这一刻，我也不得承认，自己的心怕是被剜了去。
　　话本里说的一见倾心。
　　别的且不说，就说这一刻，我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个儿是女儿身。心里那感觉，就如同狗蛋在我体内打圈圈。哦，狗蛋是我养的一只王八，贱名能长命嘛。
　　也许这就是我娘常说的春心萌动吧。
　　此时此刻，若是爹娘知晓我的感受，一定会抱着我说：“我家小念安长大了！”
　　啊，我果然没有辜负爹娘的期望啊！

　　从那以后，我对何遇的感情就变了质，真是觉得先前的自己真是瞎了眼，何遇还住在宫里的时候不和他多多相处相处，还处处针对他。若是经常在他面前露露脸，兴许现在我俩订婚了都。
　　正是放假，回家连着多点了一盘凤尾鱼翅和宫保野兔。
　　婢女问我：“安哥儿今儿是欺负了谁这么高兴？”
　　我也不打算瞒着这件事，不然以后可不利于我展开行动。我爹可说了：“争取了，才能成为自己的。猎物永远不会自己撞到猎人怀里。那农夫守株待兔也是花了力气走到那桩子那的，不是吗？”
　　我夹了一块鸽子肉放入嘴中：“别把你安哥儿说得那么龌龊，我是看上隔壁何小郎了。”
　　婢女都忘了给我布菜。
　　我体谅地看了她一眼，毕竟她可不知我是个女儿身，也接受不了自家公子是个断袖。
　　婢女喊着：“夫人老爷”跑了出去，连掉了一只鞋都不知。
　　于是，第二天，
　　全府的人都知道了安哥儿要追何小郎。
　　第三天，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居小郎喜欢何小郎。
　　京城是议论纷纷，我自是毫不在意。
　　毕竟名人都是饱受争议的嘛。

　　不过有些世俗还是避不过的，比如——
　　“安安，你老实跟娘说，你是真的对何府小郎动了感情？”我娘把我拉到她房间，拍着我的手担忧地跟我说。
　　“当然了，这有什么好骗您的！”我反过来拍拍我娘的手，“再说了，您不是一直说我感情迟缓嘛，现在我那么快反应过来了，这不是好事吗！”
　　我娘一脸为难地看看我：“安安那你能承受世俗的话语吗，我和你爹一定是全力支持你的，但世人还是很难接受短袖的，你毕竟是个女孩子，能接受吗？”
　　“娘，你放心。”我抱了抱我娘，“我不在乎的。”
　　“那何遇那…………”
　　“我不打算说自己是女儿身，如果他因着这些不喜欢我，那我也随缘好了。”
　　“那太子那边呢？”
　　“陆沉？我喜欢何遇关他什么事？”
　　“也是…………”

　　既然得到了我娘的支持，我就兴奋地坐上马车去东宫准备一下追何遇的大事了。
　　刚到东宫，就被沈正直给拦了路。
　　“正直公公，怎么了？”既然沈正直出来了，那就代表着陆沉的意思。可是他这专门在大门处等我干什么，难道是……有什么追人的秘籍要和我分享？！！
　　“居小郎，您还怎么了，太子现在，哦不，自昨天得到您的传闻都在气头上呢，端上去的粥都摔了好几碗。”正直公公都急得跺脚了，“您还是快去看看他吧！”
　　气头，陆沉有什么好气的？不过这不吃东西可不好，不然以后都没人指点我追何遇了，“走，去找陆沉。”

　　到了陆沉书房外，沈正直指了指那紧闭的房门：“居小郎，太子从今早就没出来过，也不让人进去，您进去了可好生劝着，解释解释这几天的情况。依老奴看啊，太子比您想象得还在乎您呢！”
　　我想象的？
　　也不想了，还是推门进去。
　　“说了不让人…………”陆沉回头，看到是我，住了嘴。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沉，通红着眼，发丝凌乱，衣冠不整，眼里透着些不知何来的失望、愤怒。
　　可怜巴巴得像只小狗。
　　“你怎么了？”我有些不敢靠前。
　　“你怎么来了？”陆沉红着眼看我，又讽刺地勾勾嘴角，“怎么，现在都不愿靠近我了？”
　　“你那么冲干嘛！”我还是上前，“听说这几天你都没吃饭，到底怎么了？”
　　“关你屁事，反正你都喜欢何遇了，还管我做什么！”陆沉哑着嗓子吼我，“你早就喜欢了吧，不然怎么老是想着和何遇创造机会，又是吃饭，又是扫地的。如今怎么忍不住，说出来了，还让着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陆沉虽然语气不好，但却提醒了我，的确啊，机会要自己创造，吃饭什么的就是很好的借口啊。
　　不过陆沉到底在气什么啊！
　　“居安，你告诉我，你喜欢何遇的事儿是不是真的。”陆沉抓了我的手腕，看着我，眼里有些许迫切，又有些恐惧。
　　我不懂他在想什么，不过还是实话实说了：“是啊。”
　　“那我算什么，我们这几年又算什么？”陆沉松了我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后退。
　　“我们是兄弟啊。”他这个样子实在陌生，我伸手去碰陆沉，“我给你这几年伴读生活难道不愉快吗？”
　　“伴读生活？”陆沉往后一躲，“可以，何遇的伴读早就结束了，我现在也不去国子监了，那你也可以结束伴读了。”
　　“你赶我走？”我实在被陆沉搞得脾气上来，我辛辛苦苦跑进来劝他喝粥，他老人家还又是讽刺又是发脾气，谁还不是个少爷！
　　“行，那我走，您自己好生过日子。”理他个大爷，我直接甩门走了。
　　接着就听到里头摔东西的声音。
　　脚步一顿，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也不看门口沈正直一眼。

　　回了房间就看得到春花一脸担忧地站在门口等我，见我来了还神神秘秘关上门合上窗。
　　“安哥儿，你喜欢何小郎那个传言…………”
　　“真的啊。”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都来问我这个问题。
　　“那……那太子怎么说？”
　　“他那神经病，阴阳怪气的。不说了，他赶我走呢，你快帮我理理东西，真是，走就走。”我摆摆手，打算把平日藏起来的东西都翻出来带走。
　　“什么！安哥儿，您……您当真了？”春花都急着抓我的手，“自前些天太子听了您喜欢何小郎的传闻，就不对了，不吃不喝，连书房都不出。”
　　“鬼知道他在想什么呢，吃醋也不可能啊，他又不喜欢何遇，难不成还喜欢我啊？”我一边理东西，一边指了指自己。
　　春花还在那点头。
　　“安哥儿，其实我觉得吧……太子也许真对您有些情意。您看着平日里，他对您是最特别的，泡温泉、摘枇杷什么的，哪样有别人的份。兴许他就是喜欢你呢，如今看您喜欢别人了，当然生气。”春花贼头鼠脑地看看周围，低声对我说，“再说了，您说您如今喜欢何小郎，就证明您是个……断袖，那太子殿下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你可瞎扯吧。
　　陆沉不是断袖，我也不是个男子。
　　我睥了眼春花，没把她的话放心上。
　　理好了自己的东西，看春花还站在那不肯动，算了，别的也不重要，出了房门，准备打道回府。
　　“你要去哪？”门外是衣衫不整的陆沉，眼睛更红了。
　　“让开。”我冷声，现在实在不想看到陆沉。
　　“咚”眼前景色突然一变，低头，陆沉毫无知觉地倒在了地上。
　　“陆沉！”我彻底慌了，此时还哪有什么何遇，什么吵架。扔了包裹，也不敢碰他，只敢蹲下去使劲叫他。
　　“来人，太医呢！人倒了还不救，坐着等死呢！”我扒着旁边不知是谁的手，只知道喊，冲着陆沉喊，冲着周围喊。
　　很快沈正直闻声而来，太医也赶来，一顿摸脉，张罗着人将陆沉抬回寝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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