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安不思危

　　八年后。
　　转眼就在国子监受了夫子九年的熏陶。
　　陆沉、何遇我们三人也早已文院、武院毕业，现今拜在谢凛大将军门下。这谢大将军可是我的终极榜样，我也相信这日后必是我居安继承他这称号——骠骑大将军——所以我的日常是——认真讨教武功和讨好谢大将军。
　　话说这陆沉倒从一个胖萝卜头飞快蹿成比我高一个头的少年，再也不用掩盖他的智商了；何遇与陆沉都已是束发之年，已经开始在光禄寺任职，搬出了东宫；我就比较惨了，女孩子发育早，早前都是我拎着两小不点，如今身高虽是长了，却没有陆沉高，这委实让我郁闷了几日。不过我年龄还小，无需上任，因此还在东宫受某人欺压。
　　我也早已习惯了陆沉那张大床，那东宫也几乎成了我的天下——前院是我种的枇杷树，屋顶楼梯是我置的茶具与零嘴，书桌上是我翻过的民间杂记。
　　记得陆沉与何遇习武的那几年，我因年纪差了两岁，只可在窗口、树下、亭子里看他们打拳。
　　好不艳羡！
　　记得那时陆沉和何遇在午时扎马步，我就躺在树下翘着二郎腿吃西瓜。每每他们练完汗湿衣襟，我总会嫌弃地说一声：“臭死了！”其实心里好不向往着每天汗流浃背的日子。
　　冬季的时候，他们会在雪地里舞剑，而我就只能在一边堆雪人。回去抱了手炉的功夫就会发现他们把雪人的头砍了，于是乎，我堆，他们砍；他们砍，我堆；他砍，我堆；陆沉砍，我堆。
　　“陆沉！”我终于看清是谁了。
　　“失手。”他难得有些笑意。
　　感觉冬季都暖了。
　　噢，我在说什么。
　　陆沉这些年越发……嗯……好看了，的的确确是继承了皇上皇后的精华啊。即使我多么不想承认，倘若外人见过陆沉这龙章凤姿，也不会夸我什么天质自然了。
　　如今他这一笑。
　　倒让我不好说什么了。

　　日子已是三月初三，正是枇杷成熟的日子，我又让沈墨搬来了往年这个时候要用的小梯子。自从当年与陆沉定下枇杷之约，我与陆沉总要在摘给对方的枇杷上比个大小，同时很不幸的是——我从来没有赢过。
　　一脸斗志地踩上梯子，左看看右看看，啧啧啧，今年这枇杷树长势不好啊，没一个大的。无奈，我只能爬到树顶，摘下一个看上去勉强过关的，哼，我就不信了，陆沉能找到大的！
　　掂着脚一蹦一蹦地回去，正打算把枇杷放好去洗个手，就瞧见榻上放了一个比我摘的枇杷不知大好几倍的大黄枇杷。那色泽，那个头，一看就……很好吃。所以说这枇杷……莫不是陆沉摘的——那我不是又要输了！不行不行，这可不行，我极其猥琐地左右看看——没有人，赶紧飞速地拿起那大黄枇杷，再把自己摘的干瘪枇杷放在榻上，嘿，这样陆沉一定要说这大黄枇杷是他摘的也没证据呀！
　　啧啧啧，我太坏了！
　　得意洋洋地把大黄枇杷藏好——我可不像陆沉这么傻——就等着陆沉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左等右等陆沉总算慢慢悠悠踏进房门，我赶忙小跑到他面前，傲慢地扬起下巴：“来来来，陆沉，咱们来比比今年谁的枇杷大！”
　　“怎么？今年这么有勇气？”陆沉正拿着毛巾净脸。
　　“因为今年你肯定比不过我啊！”我“啪”地一声拿出大黄枇杷，果然看到陆沉惊讶的表情，心虚地挺了挺胸，“我已经看到了，榻上那个就是你的吧，那你输了呦！”
　　我指了指榻上自己摘的那个干瘪枇杷。
　　“哦？榻上那个的确是我要给你的，可我怎么记得它长得又大又黄，倒像是你手中现在这个。”陆沉一脸笑意地指了指我手里那个。
　　我知道他已经看出来我偷了他的枇杷了，但……他没证据嘛！
　　“你是艳羡吧！哼，这这……这个就是我自己摘的！”我眼睛一瞪，一副小人得志样。
　　“好吧，不过那也没事，那个的确是我要给你的，却是从江南送过来的，不是外面的枇杷树上摘的，我摆在榻上就是给你吃的。”陆沉装作无奈地扶额，“只是不知为什么，我摆的时候明明又大又黄，如今倒成了这般模样。算了算了，不管它，喏，这是我从外面树上摘的。”
　　“唉，今年是比不过你了，话说今年这枇杷树长势堪忧啊。”陆沉从他怀里掏出一个比我那干瘪枇杷还要干瘪的枇杷，塞给我，顺便带走了我手里举着炫耀的大黄枇杷，往榻上走去。
　　看着大黄枇杷又到了陆沉手里，自己手里那大干瘪枇杷，咦，我怎么有一种自己被骗了的感觉？
　　陆沉剥着大黄枇杷的皮，露出里头饱满的果肉，一边吃还一边说：“嗯，居安你摘得这枇杷与江南那批枇杷一样美味可口。”
　　眼瞧着那大黄枇杷就要被陆沉啃完，我赶紧扑过去，夺下那枇杷，咬上一口，嗯~着实鲜美。
　　我低头，就看着陆沉被我压在榻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干嘛！我我我……我摘的枇杷，自己吃一口不行啊！”我朝着陆沉吼。
　　“行啊。”陆沉人畜无害地笑。

　　自那枇杷事件之后，我就不打算理陆沉个黑心眼的了。
　　偏不巧了，某日我踏进书房的时候正听着陆沉的暗卫重卫说：“……花柳湖已按您的吩咐修好了。”
　　花柳湖？修好了？！
　　如此到让我想起当初和陆沉一起喝桃花酒泡花柳湖的约定，不过彼时文院毕业去到花柳山，好巧不巧一条小青蛇探头把我吓得半死，屁滚尿流地就跑回去了。
　　唉，我这人，就是比较惜命……
　　“修好了？花柳湖那儿没有蛇了吗！”我推门而入，欣喜地问。
　　可不欣喜吗，这春日乏困，就想着泡泡温泉祛祛困意。
　　陆沉和重卫皆是一顿，陆沉到是先回过神来，挥手让重卫先退下，拿手指叩着桌面，“对啊，安安想去吗？”
　　“当然想去了！”这些年随着陆沉身高的增长，我已经不能阻止他叫我这么娘们儿唧唧的名字了。
　　“那你去收拾收拾衣服，咱等会儿子就出发。”陆沉眼里押着笑意，我实在摸不透个祖宗又在算计什么，抖了抖肩，走了。
　　春花倒是动作贼快，一听我要去泡温泉，麻溜儿地打包好衣裳，还给自己带了些花生米外加一板凳儿。
　　“春花，你带这么多干嘛，我们又不是去踏青？”我扒拉着自己的小书架，想着带一两本闲书去看看。
　　“安哥儿你说得轻巧，如今这大日头儿的，你与太子殿下泡泡温泉解解暑，我们做奴才的可要坐在外面给你们看门儿，我若不带点东西消遣消遣，还不昏过去。”春花一边跟我抱怨一边清点着东西有无漏缺。
　　我与春花这几年的相处，倒让她摸透了我的性子，只要不做些触及底线的事儿，我随意得很。于是我与春花这相处，反倒少些约束与礼节，养成了她如今在陆沉眼里所谓“仆大欺主”的习惯。
　　我倒不介意，顺便替宫里别的婢女艳羡艳羡她找着个好主子，反倒是这小妮子总爱囔囔“我们做奴才的做奴才的”。
　　仆大欺主呦~
　　我正和她抢着花生，就看着春花往篮里丢了件不知什么的毛制作品。
　　“唉唉唉春花，那厚厚的是什么？”我朝春花努努嘴。
　　“这个啊~”春花一脸得意地拿出来拎在我眼前，“是奴婢亲手给你做的。”
　　我仔细一看，要大不大，要小不小的，所以这是个啥？
　　“是地毯啊！”春花见我没认出来，收好放篮里又不给我看了。
　　“你做地毯做什么？再说，今儿我是去泡温泉，要它作甚？”我实在想不明白，花生都懒得剥了，“难道你要拿去睡觉不成？”
　　“安哥儿，你当我是狗呢睡地毯！”春花瞪我，“奴婢是想着您作为太子伴读，这身份也一天天高贵起来，这从旁辅助的也总得有个高贵的架势。现在有了这地毯，您泡完温泉往上面一踩，多贵气多气派！”
　　春花右手一抬，颇气派地看着我。
　　我气派地看了眼地毯，说实话，春花做得确实精致，不想冷了人家一片热心，我气派地点点头。
　　春花把地毯往篮里按了按，又翻箱倒柜翻出一陶瓷小罐。
　　“这又是什么？”我觉得自己今天着实跟不上春姑娘的思路。
　　“嘿嘿，这是奴婢亲手晒得玫瑰花瓣，耗了我三年时间呢，收集了这么一小罐，如今安哥儿你去泡温泉，刚好用得上。”春花笑眯眯地把罐子塞到篮里。
　　我受不了了，要是让陆沉看到我泡个温泉还毯子花瓣儿的，定要取笑我！
　　“春花！”我佯怒，“本公子可是男子气概的纯爷们儿！你整这些花儿果儿的像什么样子！快拿走！”
　　“那可不行，这可是我三年的努力苦果！”春花根本不怕我，“再说了，安哥儿您是不知道，现在这京城里啊讨论最多的就是你和何小郎。”
　　“讨论我俩做什么？你别扯开话题。”
　　“我才没扯开去呢！”春花把篮子盖子一盖，气定神闲地往凳上一坐，“现在与安哥儿你同辈儿的，就数你与何小郎最出众。这当中何小郎已束发，你过个两年也束发成人了，这随之而来的是什么？”
　　我懵逼地摇摇头。
　　“说亲呗！”春花一拍桌子，颇是激动，“京城里都知你俩都是太子伴读，既是嫡子又受皇上、太子器重，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所以这才打平了，就看颜了呗。”
　　春花越说越激动，就差翘个二郎腿。
　　“太子，百姓们是见不到，可你俩大家都是可以一见的，现在京中讨论最盛的，就是你与何小郎哪个更俊些！”春花此时颇有一种为人母的架势，从凳上起来，围着我转了一圈，“所以啊，安哥儿，你要懂得保养！谁说这玫瑰只能女人用了，歧视嘛！再说你偷偷用，谁也不知道。”
　　“那结果出来了吗？我和何遇谁好看！”我已经阻止不了春花了，索性放弃反抗，到时不用不就行了！现下还是纠结一下这种问题为好。
　　“还没呢，不过如今这趋势算是打平的，毕竟你和何小郎是不同风格的，不同的女子也就有不同的喜好了。”春花看我感兴趣颇是欣慰，有一种老母鸡孵出了蛋的感觉，“不过你放心，日后有我春花的帮助，安哥儿你夺下京城第一美男的称号不是问题！”
　　哎呦喂，还京城第一美男！
　　我才不要当！
　　那么娘们儿唧唧的称号！
　　不过我还是顺着春花为好：“那就辛苦花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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