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安不思危

　　那天陆沉善心大发倒是真给我请假了，不过后果就是他外公给我额外布置作业，美其名曰——特殊照顾。
　　呵呵，不用了谢谢。
　　我现在的姿势倒是和那天肚子痛时一样，不过那天是难受，如今是累——心累身更累。
　　姜夫子给我的作业真是作业做不完，除了笔头的，还有看各种书，到时候还要写个大纲。
　　平日我的确是喜爱看书，可是这逼着我看书，我顿时就不自在了。而且一会儿医书，一会儿武侠的，感觉自己可以执剑走江湖，和某位大侠打上八千八百回合，然后在夜深人静之时，专业地濡血自疗。
　　呦呵，我还是个能人嘛。

　　时间也就是在东宫——国子监、看书——写作业、和陆沉睡觉——斗嘴中慢慢过去了。
　　中间我偶尔回一趟家，陆沉偶尔去见见他娘亲，各自都把撒娇与思念藏好，谁都知道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将来需要我们去打拼，还有自己心中重要的人等着我们去守护。既然肩上有这份责任，谁都不能在这时候惫懒。如此时候我倒是有些理解伴读的意义了，并不只是纯粹的拉拢世家，更是让陆沉在辛苦的道路上有个伴儿，有个可以风雨同舟相互鼓励的朋友。怪不得说儿时的伴读就如同青梅竹马般永远也忘不了啊。
　　在国子监文学院的等级在升，陆沉还有我们两个伴读的身高也在长。
　　好笑的事，这高矮排名还是没有变，任陆沉怎么长个儿，最后也一定比我矮半个额头。
　　每次比完身高我都要装模作样地叹叹气：“沉沉啊，你说你若一直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哇！”
　　除夕夜就要来了，国子监已经停了课，各家各户都要准备着过年的东西、走动的名单还有一顿乱七八糟的。
　　我早已让春花准备好了东西（其实也就一个书篓加上里面放的作业），正吃着燕麦粥呢，就听着沈墨说居府的马车到了。
　　我看了眼优雅看书的陆沉，正想着要不要来个依依惜别什么的……
　　“慢走，不送。”某人头也不抬冷酷地说。
　　哦，他是一个冷酷的王子。
　　同样冷酷的我冷酷地走了。
　　不送就不送，肯定是怕和我走一起凸显自己的矮。
　　我懂你的。

　　回到家自然是我娘的嘘寒问暖，又是给我试穿新衣服，又是给我尝府里新研究的美食。我摸摸自己的小马驹，又去看看狗蛋。哦，狗蛋是我养的一只王八，贱名能长命嘛！如今想来狗蛋倒是可以和陆沉的老千凑一对。仔细想想还是不行，老千太大了，狗蛋还没我手心大，到时候狗蛋受欺负了，可没龟帮它。
　　自从我回了居府，这生活就热闹起来了。先是国子监几个交好的来我家走动，再是我们家去别的府上串门。这一来二往，得趣的自然是我们小孩子，既有饭可以吃，又有红包拿。每晚回去我都把钱财给收好，嘿嘿嘿，私房钱嘛！

　　除夕总算是慢慢来了，我爹哺时就已经开始盛装打扮慢慢去宫中了。除夕的晚宴大臣自然是要出席的，我和我娘就只能留在府中慢慢守岁，等着爹爹晚些归家了。
　　家里颇是热闹，一天之中不断有人送礼进来，我从自己的的一堆礼物中扒拉出陆沉送的——毕竟是太子嘛——还是要期待一下的。
　　礼物外包装还算普通，拆开来一看——一支簪子。我撇撇嘴，陆沉个娘们唧唧的，送这么风雅的东西。
　　拿到眼前仔细一看，簪子上刻的是枇杷树——我房前的枇杷树！还挺有心啊，下次一定要问问他哪里刻的，我也去瞧瞧。
　　正要把包装扔掉，就见里面有一张纸条，拿出来一看——亥时见。喔呦喂，跟地下接头一样，可是这陆沉也没和我说在哪见啊，唉。
　　晚上等着我爹归来一起聊天吃饭，我娘见我一脸便秘样便把我打发回房了。我也不想这样，实在是陆沉那个混蛋没说清要哪里见，我心里憋着难受，眼看着亥时到了，怕就怕陆沉个大爷摇摇晃晃从正门走进来，还坐下问我有没有桂花糕——这种事我相信他做得出来。
　　回到房打发走了所有婢女，打开所有窗子装作赏月——实则等着陆沉大侠破窗而入。
　　陆沉大侠着实慢，眼看着子时都要来了，大侠还没来。我拨拉着小几上让人晒干的干花瓣儿，聚在一起还挺香，琢磨着要不做个香囊送给我娘。反正陆沉还没来，闲着也是闲着，我翻箱倒柜翻出刚当上伴读时宫里赐给我的烟影纱，剪成四方形，把几个干花瓣儿逐个儿闻了遍，再将好闻的挑出来放在烟影纱上，包起，嘿，就剩封口了。
　　这针线活儿啊，你还别说，我真会。当初立志要当大将军，又想着未来荒郊野岭的衣服破了，别说女儿身被人知了去，就是对自己形象也不好啊。想着便花了两个月跟我娘潜心学针线活儿，因此了，在小苹果绣鸳鸯还只能绣成鸭子的时候，我已经可以拿自己的作品拍出高价了。
　　迎着月色穿针，开始给香囊做最后一道工序。一番难得耐心的工作过后，这香囊便做好了。正剪下线头打算对月欣赏一番，一只手掳了去——陆大侠光临我的寒舍。
　　这矮子，早不来晚不来，来得这么巧！
　　“还给我！”我放下针线，伸手去抢。
　　陆沉像一只鸟一样停在窗框上，拿着香囊的手伸向月亮：“呦，未来的居大将军还会刺绣呢！”
　　“陆沉~你快还给我！这是我给我娘的！”我也不敢动作太大，就怕陆沉一受惊掉下去——我倒不是担心他，关键是他一倒地——我的香囊就脏了——舍不得舍不得。
　　“哦？给你娘的？”陆沉迎着月色仔细看了看那香囊，“那我的新年礼物呢？”
　　“你你你……我我。”我有点词穷，别的人我都回了礼，只是这陆沉我实在想不好回他什么，正打算明天上街去挑呢，今晚他就来了。
　　“没准备？”陆沉把香囊往自己怀里一揣，眼神都暗了下来，映着月光，有些恐怖。
　　“那个嘿嘿嘿，咱有话好好说嘛，我这不是重视您吗，近日绞尽脑汁想着要给您送什么，无奈想不出来，正打算明天再想呢嘿嘿嘿。”我跳下了榻，向自己床上小跑去。
　　无奈陆沉比我还快，直接抓着我坐上我的床。
　　诶？为什么要做床上？
　　“原谅你也可以，这香囊就归我了，你再给我绣几个字。”
　　我心里一想，一个香囊就打发了陆沉也挺值，改天再给我娘绣一个不就行了：“成。”
　　陆沉把香囊给我，兴许是在他怀里待久了，这香囊还带点余温。
　　“绣什么啊？”我翻看这香囊，可惜啊，我难得绣这么好看，自己还没捂热呢，就给陆沉夺了去。
　　“就绣‘安沉’。”陆沉沉沉地看着我，我觉得我回避夜晚的陆沉是有原因的。不仅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真面目是在夜晚，更是因为夜晚的陆沉带了些我看不懂的因素，我望着他的眼睛，总有一股复杂的漩涡在吸引着我，又排斥着我。
　　“为什么啊？”我装作不经意地低头，风吹着我已经披下的发，有几根抚在脸上，痒痒的，“这这这……超级引人误会的。”
　　我今晚最不该做的就是打开房间的窗子——我若不打开，陆沉就不会进来——陆沉不进来，就不会夺走我的香囊——陆沉不夺走我的香囊，就不会让我绣字——陆沉不让我绣字，我就不会到这尴尬的地步。所以！一切都怪这窗子……还有这阴风，真是！头发吹得乱死了！
　　“你绣得小一点好了，绣在角落里。”陆沉伸出一只手，帮我把脸上的乱发别到耳后，“再说了，这是你送我的礼物，总要宣示一下主权吧，防止我以后随手送人。”
　　随着陆沉给我别发的动作，他的上半身一直在往我这边倾，说“宣示主权”的时候，嘴巴都快贴到我脸了。
　　“好好好。”我推他一把，自己往床里面一滚，拼命点头，“我绣还不行吗！”
　　陆沉满意地点点头，起身拍掉身上褶皱，迈步到榻旁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撇撇嘴，切，装风雅。
　　突然想起陆沉还没说今晚来找我的正经事呢：“诶，话说你今晚来找我干嘛呀？”
　　“明天是上元节，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要的要的！当然去了！”我兴奋地点头。又想起陆沉送给我的簪子，“你送我的簪子是哪家店刻的啊？真好看，明天你带我去吧，我想给我娘也刻一个。”
　　“哪家店？”陆沉上挑了一下眉，危险地看着我。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
　　“你给我刻的！”
　　陆沉危险地笑笑。
　　我也惶恐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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