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安不思危

　　回到宫，我和陆沉之间的气氛着实奇怪，尴尬中混着好奇，好奇中又带着点……甜蜜？
　　哦呦，这是什么词呦，怎么给我感觉出来的，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
　　磨磨蹭蹭洗漱完，爬上床的时候才意识到，陆沉既然还是个直的，那就证明他还是喜欢女的，又想起马车里陆沉啃我鼻子、我娘跟我说的话……
　　我赶紧理些毯子准备回去睡。
　　“干嘛？”陆沉正在更衣。
　　“我……我还是回去睡吧。”
　　“回来，”陆沉抓住我的手腕，“理由。”
　　“那个……嗯……既然你还是喜欢女的。毕竟男女有别，那……那你也知道，我……我就是个女娃，我们这样……不太好。”我抱着毯子，一点点往门口移。
　　陆沉坐到床上，手一拉，把我也拉过去：“我觉得很好。你娘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我娘……我娘说我以后还要嫁人呢，这样……就是不好。”我不敢看陆沉，声音越来越小。
　　“你要嫁给谁？”
　　“什么嫁给谁？我还小，我……”
　　“陈嘉谦？何遇？还是哪家公子？还是……”
　　我咬住了陆沉的嘴。
　　陆沉太讨厌了。
　　他明显愣了，只有手仍用力抓着我的手腕。
　　我双手还抱着毯子，毯子就横在我俩中间。
　　我咬住以后就后悔了，赶紧放开。
　　“我……因为你太烦了。”感觉自己红了脸。
　　嗨呀，怂死了，不就咬了一下嘛。
　　我退后几步，把脸埋在毯子里。
　　“那你是不是喜欢我？”陆沉松开我的手腕。
　　“我喜欢你的！”我赶紧抱住他。
　　不讨厌就是喜欢，应该……是吧。
　　彼时的我还不知道男女之情，但是有些东西仿佛在这时就已经定下了。
　　几床毯子隔在我俩之间，我又紧了紧手，抓住他的衣襟。
　　嗨呀，今天我怎么热情似火的……
　　“那和我一起睡不好吗？以后你……你嫁人了，我们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就行了。”他扔掉了我们中间的毯子，回抱我。
　　我看他。
　　又看到柔软的笑意。
　　“那好吧。”

　　夏日已经慢慢过去了，陆沉还有我和何遇三人在夫子课外开小灶的情况下，进度已经直逼国子监中级班。
　　陈嘉谦还有小苹果和我已经彻底混熟，不上学的日子就是我们仨的厮混时间。
　　陆沉倒是长了些个子，不过还是没有赶上我。我常和他比身高，深深为他的未来担忧。
　　这日恰是陆沉他爹生日，天下大赦，国子监放假。晚上还要在乾清宫大摆宴席，听陆沉说文武百官乃至藩地异姓王也要进宫祝寿。
　　想着爹娘也要进宫，到时又可见一面，我就喜滋滋。

　　下午的时候春花就在忙了，又是给我找衣服，又是给我普及宫里嫔妃的身份。
　　好不容易给我穿好了对衿褂，带好玉佩，怕我晚上冷，还不知从哪个箱子里给我备上了鹤氅。看她拿起眉笔还想帮我画眉，我赶紧摆手，退后一大步：“嘿嘿嘿，春花啊，今儿又不是我寿宴，打扮得那么贵气作何？我还小，画眉……对身体不好。”
　　“可是居小郎，这参加皇上寿宴哪个不打扮得精致一些，那些个相府小姐，可是从卯时就起床打扮的。”春花拿着眉笔，气得跺了跺脚，朝我一步步靠近。
　　我一边在心里庆幸自己得亏是个男儿身份，一边一步步往后退去。
　　眼见着自己就要惨遭春花毒手了，就感觉有个什么软软的东西扶住了自己。
　　百忙当中回头一看，陆沉？
　　“春花，你先退下，我与居安说些事。”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你来得可真及时！
　　“可是太子……这……”春花为难地看看自己手上的眉笔。
　　看什么看！叫你退下！
　　我在心中大声地呐喊。
　　“画什么眉，我作为太子都不画，你居心何为？”
　　“奴婢知错，奴婢这就退下。”
　　“行啊你，现在还知道装腔弄势了。”我朝陆沉挤挤眉。
　　“就没见过对下人这么纵容的主子，你看看你，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陆沉扶额，坐到旁边榻上，“我来，是提醒你今晚寿宴别太出挑，我仇家多，小心枪打出头鸟。”
　　“你不是太子吗，别人巴结你还来不及，怎么就仇家多了？”我讨好地给陆沉倒一杯茶。
　　“就是因为我是太子啊。静妃连同她身后的尚书府都是陆捷那一派，自然与我对立，你是我的伴读，在别人眼里就自然而然就是我的人了。”他拿手指轻叩桌面，“不过你也不用怕，横竖你是我的人，他们也不敢真拿你怎么样。”
　　静妃……我想了半天，终是想起来她是陆捷的生母：“所以……他们想陆捷当皇帝？！”我轻声惊叹。
　　“既然生了个皇子，自然会有念想。”陆沉不动声色喝了口茶，再用手指轻轻拂去茶杯边缘流下来的水渍。
　　“那你儿时落水的事……”
　　“已经查清一些了，应是静妃主导。”他手指一顿，眼皮低垂，“不过证据都被静妃毁掉了，这件事怕是到此为止了。”
　　“陆沉你放心，以后我保护你。”我握住他的手，唉，可怜的娃娃，像他那个年纪我还在……呃……握着别人的手哭呢。
　　“对了，今晚寿宴过后，我会让人领你爹娘来你房间看你，你布置布置。”陆沉用嘴努努我的床，意味深长地朝我笑笑，“我先让人把我床上的被子拿过来，你赶紧假装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忙你的去吧。”我扔掉他的手，果然，同情什么的根本不需要，做坏事的时候就知道叫我。我拿手赶他，把他赶出门外。

　　等我布（作）置（好）好（假），天色渐晚，就领着春花找陆沉去乾清宫了。
　　陆沉一身藕色常服，却到处见细小的精致，自然又是打扮得人五人六的，巧的是何遇也是一身藕色。啧啧啧，虽然知道这俩人不是一对儿，可这打扮，这情形，这场面，想让人不凑成一对儿都难。
　　我遗憾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待陆沉领着我们迈入乾清宫，宫里最大的太监就开始喊：“太子驾到~”
　　那声音，简直……沈正直做不了最大的太监也是有原因的。
　　宫里的人们倒是习以为常，听到声音便跪了下去，喊了声“太子千岁”又起。
　　我和何遇跟在陆沉后面可谓是狐假虎威，享受着众人目光的注视，坐到了先前宫女嘱咐过的位置上。
　　陆沉是太子，自然是坐在皇帝下首第一排，我和何遇都坐到了各自爹娘身边，因着是丞相府做的也不远，位于第三排。巧的是我们和陆沉刚好斜对面，中间隔着大臣们行礼的道。
　　我爹娘早已在了，我是忍到坐下以后才开心地叫了声“爹！娘！”
　　我娘帮我理理衣襟，柔声道：“安哥儿倒是沉稳了不少。”
　　何遇在我旁边入座，另一边是他爹娘。我娘越过我，看了看何遇，道：“这就是何小郎吧，一看这未来必是人中龙凤。”
　　何遇朝我娘看来：“居夫人过奖了，居小郎也是不差的。”
　　呦，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人中龙凤了？
　　拱手男！不要脸！
　　我娘倒是摸摸我的后脑勺：“那是自然。”
　　这模棱两可的一招总感觉我娘是跟陆沉学的，哈哈，管他呢，反正不管何遇是觉得我娘说的是“过奖”，还是“我也不差”，他都得不到好处。
　　何遇，你还嫩点呦~
　　“现如今这两个小郎瞧着都是个好的，就看未来如何发展了。”何遇他娘估计是看不下去了，赶紧回嘴。
　　唉，无声的硝烟。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倒是阻止了对话。
　　“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我也赶紧学着别人跪我们的样下跪。
　　“都起来吧。”皇上豪迈地一挥手坐到九龙椅上，皇后就坐在他旁边，“今日是朕生辰，众位不用拘礼，就如同在自己家一样就可。”
　　皇上这话说完，膳食大太监就命人进汤膳、进酒膳，待歌女们入宫慢慢演奏，正食也就上来了。皇上已经坐到了他的金龙大宴桌上，群膳、冷膳、热膳也陆陆续续摆上来。
　　“娘，我瞧当朝皇上其实挺仁爱的，与皇子们关系也不像史书上那些皇帝般疏离。”我先喝了口鸽子汤垫肚子，咂咂嘴，宫里的就是鲜啊！
　　“那是自然，我们现在正处太平盛世呢，蒙古、西域与我们关系也好，无内忧外患的，这人心也就宽容了。”我娘押了口茶，轻轻说。
　　“父皇，孩儿敬您。”陆沉拿起他的小茶杯站了起来。
　　这胖太子短手短脚，脸上肉嘟嘟，莫名却让人觉得将来必是一美男子，我摇摇头，定是他穿得太好看迷惑了我。睁大眼睛仔细看，嘿，就说是走蠢萌路线的嘛。
　　“好好好，朕听姜太傅说沉儿如今进步巨大，未来不可限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皇上发出了皇帝典型的笑声，先看着陆沉喝了一口酒，后看看皇后娘娘傻笑。
　　“的确是啊，不过沉儿有如此大的进步也多亏了居小郎、何小郎两位伴读啊！”皇后娘娘往嘴里放入一糕点，柔声道。
　　皇上听了这话，正转过头来看我们这边，而我呢，恰巧再摇头深思。。。。唉，不怕转得早，只怕转得巧。果然，“居小郎为何摇头啊？”
　　“回皇上，我摇头有两大原因。”我装模作样拿起茶杯微抿一口，睁着眼睛说瞎话，“这第一，自然是因这茶香迷醉，所谓‘香分花上露，水吸石中泉’，这杯茶也大抵如此了。这其二，自然是对皇后娘娘话的一些小小不认同。”
　　刚说完这句，我感觉我娘整个人都僵了，整个大殿顿时有些议论声，皇上邪魅一笑：“哦，居小郎有什么不认同的地方不妨说出来听听。”
　　“皇后娘娘说陆……太子的进步多亏了我和何遇，其实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这主要原因其实是太子殿下每日的努力用功，我与太子朝夕相处，自然明白他付出了多少。”我拍拍我娘的手以示安慰，又向陆沉眨眨眼，看，我多么正经地在给你说好话。
　　“哈哈哈，不愧是居相的儿子啊！赏，朕我赏。”皇上这是龙颜大悦了，我舒了一口气，“大陆国有你们这些栋梁，朕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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