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师资格证

作者:不不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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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顾荇舟的童年


      “装置的本质是一枚巨大的蜃。”

      “蜃?”

      “海市蜃楼那个蜃。超大一只,用好几节车皮运回来的。”顾荇舟笑了笑,“差点没把我给累死,老齐一个劲儿骂我,那东西太大,把入口都给堵了。”

      “好厉害!”

      “我闲着没事在无序区逛的时候找到的,蜃已经死了,难得精神核没爆掉,还留在体内,我只是搬回来改造了一下。”

      顾荇舟虽然说得轻描淡写,薛畅却深知这寥寥两三句话里,隐藏了多少让普通梦师惊骇的信息:谁闲的没事会去无序区“逛”?能把公共梦场的入口都给堵住,那得多大一只!

      ……更别提将其进行改造,变成帮助梦师康复的人工装置。

      顾荇舟让薛畅依然睡在安全屋里,而他自己留在隔壁的办公室。

      “到时候有个像CT扫描一样的东西,你直接躺上去就行了。”

      做好了准备,顾荇舟回到办公室,他看见桌上放着一碟菠萝包,旁边摆着一杯丝袜奶茶,奶茶还有点烫手。

      顾荇舟拿起菠萝包,咬了一口,面包又软又热,里面夹着的冰牛油在舌尖逐渐融化,奶香浓郁得要把人包起来。

      是魏长卿临走时特意做的。

      虽然昨晚俩人发生了争执,但魏长卿始终没忘给他做吃的……

      魏长卿总担心顾荇舟吃不饱,一日三餐还嫌不够,晚上一定有夜宵,而且全不介意其中可怕的热量。

      魏长卿在这一点上,很像江沉水,当初江沉水也是这么宠他们,导致那几年魏长卿要么瘦死要么胖死——瘦死是因为他爸爸不管他,他妈妈又成天发疯,魏长卿没处吃饭,每天自己煮面条。

      胖死是因为江沉水索性把丧母的魏长卿接到自己身边,一天恨不得做五顿,活活把一个营养不良的男孩塞成了营养过剩——后来魏长卿去做健身教练,就是被那段短暂的发胖经历给刺激了:他甚至胖到班上女生都不愿和他做同桌。

      即便胖成那样,江沉水还一个劲儿往徒弟嘴里塞食物。

      平心而论,江沉水不是个合格的家长,他对孩子太宽松,心太软了,他没做过真正的父亲,他不懂做一个好父亲,其实反而应该适时沉下脸来,而不是一直笑脸相对。

      后来顾荇舟来了,情况稍微好了点,江沉水在魏长卿那儿吸取了教训,多少开始管教顾荇舟——但管也管不了多少,顾荇舟生性调皮,从来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江沉水只打过他一次,打完了顾荇舟还没怎样,他自己哭到不行。这往后,打也不能打了,就只好一再降低底线,最后变成“只要爷俩不在拘留所见面,那就是好的。”

      顾荇舟恋恋不舍地吃完了一个菠萝包,又把奶茶喝了一多半,魏长卿按照他的习惯,给奶茶放了大量的糖和奶,换了别人,肯定会腻得受不了,但顾荇舟却觉得刚刚好。因为幼年有过一段极度困苦的经历,食物的匮乏似乎写进了顾荇舟的基因里,直到如今,他对糖、油脂、奶都有异乎寻常的渴求。

      “乡下来的穷孩子”,顾荇舟想起魏长卿的这个评价,从俩人见面的第一天起,魏长卿就瞧不起他,嫌他土,嫌他脏,嫌他笨,嫌他不会说普通话……就像如今,苏锦他们各种瞧不起薛畅。

      回忆往昔,顾荇舟忍不住笑起来,同时他又好奇,薛畅这小子的精神体在进入装置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一般来说,年轻梦师的精神体在进入装置后,呈现出的建筑都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复杂,这是因为他们积累的感受和情绪不可能超过中老年人。年轻梦师的问题通常出在房间设置太古怪,不协调,比如马蒂斯风格的热带裸女墙纸,配上一屋子的明代花梨木家私。

      还未和世界达成协调,这是年纪小的梦师经常遇到的困扰,这份困扰也会体现在精神体形成的建筑上:液晶电视上面摆着个摇摇欲坠的汝窑美人觚,白色的电线没有入墙,反而乱七八糟横在半空,楼梯的台阶是上了清漆的木头,栏杆却是粗糙的水泥,客厅的地板不是瓷砖也不是实木,却是铺满了情趣玩具的水床,踩上去连站都站不稳……

      不协调,不恰当,不稳定。这是年轻人的困扰。

      至于那些中年梦师,遇到的麻烦往往更复杂,他们的精神体所呈现的建筑,乍一眼看上去没什么毛病,地板家私、房间格局、水电煤气……都在该在的地方,没有缺失也没有错位。因为中年人的自我已经稳定下来了,他们已经和世界达成了某种协调——达不成的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协调。

      他们的问题在于房间设施的失灵。

      电视收不到信号,或者怎么换台都只有一个节目,灯光时亮时暗,最常见的是座机打不出去,水管拧开,要么喷得满屋子都是,要么一滴水也没有。

      ……就像某个焦头烂额、老人住院孩子考试不及格的中年人。

      而年迈的梦师,他们的问题更加隐晦:地毯长了霉,墙壁脱落墙皮,水管拧不紧,冰箱里的食物都是过期的,电视可以收到很多台,但是每个台的节目都很乏味:电影看得人直打瞌睡,球赛场场都是零比一百,毫无悬念,曲艺节目充斥着老段子,一点都不好笑,歌舞则悉数跑调……

      只有一类节目做得精彩纷呈,令人欲罢不能:老年保健品广告。

      但是,上述这些都是“常规”精神体,而“常规”这个词在薛畅身上,总是失灵。

      顾荇舟能确定,今晚见到的建筑,一定不同寻常。

      薛畅的精神体,是一座巨大的宫殿。

      这宫殿顾荇舟以前去过,是个旅游热点。

      那是凡尔赛宫。

      “所以这小子对法国人文情有独钟?”顾荇舟暗想,怎么这段时间没看出来呢?

      ……而且居然能形成如此巨大的宫殿!

      只有人格层次深刻复杂的梦师,精神体才能形成宏大的建筑群。比如协会的九个三级梦师,以及魏长卿这类首屈一指的二级梦师。

      关颖的精神体进入装置后,是个苏州园林风格的庭院,很小,看上去舒服得不得了,让人想住进去颐养天年,那庭院有枫叶有绿湖,嫣红杏花攀在雪白的影壁之上,乌木窗棂推开,就能看见池里斑斓的锦鲤……漂亮是漂亮,也确实叫人喜欢,但当你站在院子中间,所有景色尽收眼底……换言之,太浅显。

      苏锦的精神体是一座异常拥挤的筒子楼,里面堆满了令人咂舌的东西:奇怪的弹簧玩具,古旧的书籍,新闻照片,各种型号的手机电脑……每个房间都满得关不上门,简直没地方落脚。然而杂物虽多,筒子楼却总共只有三层,房间也只有相对的两个朝向,结构一模一样,外观看上去简单明了。只要不被屋子里面的东西给迷惑,你就知道,这种楼,一点都不复杂。

      顾荇舟给很多人做过精神体护理,绝大部分都是“外包”,勤快一点,他一个通宵就能搞定,复杂一点的也超不过三天。

      但是现在,他开始怀疑,25号考试之前能不能完成薛畅精神体的护理。

      ……凡尔赛宫实在太大了。

      顾荇舟吃惊之余,又很高兴,体量宏大,说明薛畅确实不同寻常。

      他没押错宝。

      金碧辉煌的宫殿在日光下熠熠闪光,顾荇舟走到近前这才发现,他正好站在镜厅的入口处。

      是特意安排的吗?顾荇舟想,镜厅是凡尔赛宫的镇宫之宝,直接让自己进“镜厅”,薛畅的意思,是将他精神体最为宝贵的一部分,坦白无遗地展现在自己面前?

      他信步走了进去。

      镜厅有17面落地镜,一共483块镜片。顾荇舟停在了第一面落地镜跟前。

      镜子里,映出了一个小孩子。

      是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非常瘦,弱得像个小牲口。

      男孩身上破衣烂衫的,头发很长,脸也很脏。

      顾荇舟觉得奇怪,原先他估摸着,既然是薛畅的精神体,那么他多半将会在镜子里见到薛畅的人生。

      这是薛畅小时候的模样吗?他想,不是有妈妈有奶奶照顾吗?怎么会这么惨?像个孤儿。

      顾荇舟又往前走了半步,当他看清楚镜子里的男孩时,他只觉得五雷轰顶!

      那男孩不是薛畅。

      ——而是他自己!

      “顾荇舟”这个名字,顾荇舟是在七岁之后才知道的。

      那之前他没有名字,村子里的人都喊他“小癞子”。

      小癞子是村东头宝栓夫妇的养子——确切地说,是他们用五百块钱买来的,谁知转过年来,年近不惑的宝栓媳妇就生了个儿子。

      这么一来,五百块买来的“儿子”顿时失去价值,成了碍眼的丢货。宝栓媳妇有了自己的孩子,再看这个买来的孩子,就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了,她不许男孩睡里屋,不管多冷,只让他在堂屋黑洞洞的窗子底下打地铺,吃饭的时候男孩也不许上桌,只等他们一家三口吃完,收拾点残羹冷炙扔给他。生了病?那更惨了,不可能去找医生的,一定是太懒、装病,打一顿就好了。

      村里很多人看不过去,但敢开口的没几个。宝栓媳妇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厉害女人,盖猪圈弄塌了邻居的院墙,邻居抱怨了两句,她就把猪粪泼到了人家门口,大队支书来劝,被她浇了一头一脸的热粥。

      只有少数德高望重的老人,肯替那孩子讲话,“宝栓媳妇,孩子都是一个带一个,你儿子说不定就是这小子带来的咧。”

      宝栓媳妇把鼓鱼眼珠一翻:“他也配!”

      小癞子确实不配。

      他太弱,细细瘦瘦的小胳膊拖着“弟弟”的一大筐脏衣服去河边洗,大人走五分钟的路,他能拖上半个小时。村里人怜悯他,帮他一把,男孩始终低着头,从来不说话。

      小癞子的头发永远又长又脏,因为没人给他剪。瘦小的脸上一点肉都没有,五官虽然俊俏得像个女孩,但不会有人误以为他是女孩,因为女孩不会那么脏,更不会长一头的癞疮疤——主要是因为营养不良,身体缺乏必要的微量元素,才导致皮肤溃烂。

      村里人都说小癞子是个傻子,因为从没见他闹过。宝栓媳妇下手重,常把孩子打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别的孩子挨打,都是大哭惨叫,有多大嗓门叫多大嗓门。

      小癞子实在忍不住疼的时候只默默流泪,不叫,更不求饶。他这种反应刺激到宝栓媳妇,她下手愈发狠了,一直到胳膊都累得抬不起来,才肯罢休。

      很多人说,这孩子怕是脑子不大好使,不知道恨。其实不是,小癞子心里是有恨的,只不过他恨的不是宝栓媳妇,却另有其人。

      所以那天,当他抱着一捆刚洗干净的空心菜进来屋里,发现宝栓媳妇笑盈盈走过来牵他的手时,小癞子受到的惊吓,不啻于看见一条响尾蛇向他脱帽问好。

      “城里的叔叔来看你了!大宝,快,过来!”

      小癞子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大宝”这么个尊贵的名称,于是更觉惊悚,他顺着宝栓媳妇的目光望过去,这才看见堂屋里还坐着一个人。

      是个相貌堂堂、气质柔软的男人。

      小癞子长这么大,没出过村子,除了村民也没见过几个陌生人。然而他却没来由的,觉得堂屋里的这个男人看上去很好。

      温和,亲切,男人眉宇之间,还有一种村里人绝对没有的沉静。

      小癞子懂那种沉静,说来奇怪,他自小在这个偏僻的山村长大,但从没觉得自己和宝栓媳妇这些人是一类。

      他从来没碰见过同类,直至,看见了堂屋里的这个男人。

      男人姓江,自称是小癞子父母的朋友,男人说,小癞子的父亲已经过世,临死前拜托他,把孩子接回城里照顾。

      “顾前辈说,当初他把孩子寄养在你们这儿,还找你们借了一笔钱。”男人说,“这样吧,这笔钱我来还。”

      宝栓夫妇一听,都变了脸色。

      他们原以为,这男人只是来探望一下,因此赶紧把孩子找来,希冀男人能看在亲友的份上,掏出钱来。男人一眼看去就是个体面的城里人,一定很有钱,如果这次关系搭得好,说不定从此就有了发财的途径!

      他们万没想到,对方是来接孩子回去的。

      那怎么行!

      虽然当初买孩子花了五百块钱,但是这几年,他们几乎是把这孩子当个小长工在用。两口子没念过《资本论》,可剥削起小癞子来无师自通,比榨取剩余价值的资本家还要狠心。吃穿用度能省则省,大小家务能干就干。五百块钱其实早就赚回来了。

      但对宝栓夫妇而言,远远不够。

      小癞子如今才七岁,就已经承担了大部分的家务活,这么廉价的劳动力,再养个十年,等长大成人,连田里的活都能包揽下来。

      简直血赚不赔!

      宝栓媳妇登时拉下脸来:“你说领回去就领回去?!我们这些年养这孩子不费钱啊?!”

      宝栓悄悄扯了一下媳妇的衣角,他咳嗽了一声:“孩子在我们家,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我们有良心,怕村里人戳脊梁骨,说咱对孩子不上心……”

      姓江的男人微微一笑,目光落在男孩身上,那是一件破旧的粉红罩衫,是宝栓媳妇穿剩下不要的,随便改了改给孩子套上,前襟还有一块丑陋的补丁。

      宝栓媳妇眼尖,立即察觉到了,她赶紧把男孩拖过来,嚷嚷道:“男孩皮,这不,前两天上树掏鸟蛋,把好好的衣裳给磨破了,没法子,只好拿我自己的衣服改了改,先给他凑合一下……明天就是城关大集!我和他爹把钱都准备好了,马上就给小癞子扯布做衣裳!”

      宝栓听出媳妇口误,冲着她一个劲儿挤眉弄眼。

      男人的笑容里出现讽刺:“怎么?这孩子还有俩名字?你们到底是叫他大宝,还是小癞子?”

      宝栓媳妇一张肉脸,顿时涨得通红,她右手死死扣着男孩的胸口,像是抓着一个多年逃犯。

      “反正不能让你这么便宜就带走他!我们养这孩子不容易!”

      男人点了点头,他弯腰拿起带来的皮箱,打开来,将里面的现金一叠叠拿出来,摆在了桌上。

      “这是五千块钱。”男人看了看他们,“当初孩子的父亲找你们借的钱,加上利息,再加上这孩子的花费,我想应该足够了。”

      宝栓的眼睛顿时睁大了!

      这地方太偏,太穷,人都没见过大钱,五百块已经是个让人肉疼的数目,村里最有钱的支书家,也不过是个“万元户”。

      宝栓媳妇却咬了咬牙:“不行!孩子是我们的!不能给你!”

      男人细细端详着这对夫妇,宝栓生得又高又瘦,他女人却又矮又胖,放在一块儿就是秤杆和秤砣的关系。

      然而这是黑心小贩手里私刻的秤,永远偷斤短两,毫无公道可言。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摆在了俩夫妇面前。

      那是一本警官证。

      宝栓夫妇的脸全都白了!

      “《刑法》第二百四十条,拐卖妇女、儿童罪,拐卖妇女、儿童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宝栓慌了,他赶紧站起身:“我……我们是买孩子的!又不是卖……”

      “如今刑法做了修改,买方一并入刑。除此之外你们还涉嫌虐待儿童……”

      宝栓吓得直哆嗦,他用力摆着手:“这样吧,这孩子我们不要了!警察同志您现在就把他领回去!”
      他说完,又拼命冲着媳妇努嘴。宝栓媳妇又惊又怒,但她不傻,知道再闹下去也没好果子吃,倒不如收了这五千块,好歹落个便宜。

      于是她拉着小癞子的手,故意挤出一丝笑容:“大宝,城里叔叔来接你了。这往后回了城,也要记着我和你爸,等大宝长大了,念了书发了财,回来给咱盖三间崭新的大瓦房,好不好?”

      小癞子抬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她,那眼睛透亮透亮的,异样璀璨,像黑色的钻石,闪烁着复杂幽深的光泽。男孩既不吭声,也不笑。只默默把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宝栓媳妇突然觉得格外不是滋味。

      一直以来她都很讨厌这个孩子,不仅仅是因为不是自己亲生的。她不喜欢这孩子脸上的神气,那是一种她说不上来的古怪感觉,村子里的人都说这孩子傻,只有宝栓媳妇知道,这孩子一点都不傻。
      他之所以挨打从来不叫不闹,是因为,他从来就不曾把她放在心上,就像狮子落入陷阱,遭到了鬣狗的作践。狮子虽然讨厌鬣狗,但它不会把鬣狗放在心上,它知道它们天生就不是同类。

      这孩子是一头还没长大的狮子。

      ……还是送走的好,宝栓媳妇突然想,再把他留在这儿,天知道这小子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想到这儿,不由打了个寒战,手就此松开了。

      男人站起身,走到男孩面前,他蹲下来:“我叫江沉水。顾荇舟,我曾受过你父亲的教导。往后,我们就一同生活。”

      男人的声音很温和,普通话非常标准,不像这儿的人,平翘不分。

      这种标准悦耳的发音,还有过于文雅的用词,让小癞子不禁浑身发抖,那是早就被他遗忘的记忆:他就是从江沉水所处的那个世界来的!

      然而下一秒,男孩做了个令所有人意外的举动:他突然摔开江沉水的手,转头跑进旁边堆柴的西屋,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多年之后,顾荇舟才给当初自己的这个反应,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定义: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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