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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翠袖
这下,薛畅他们更加吃惊!
苏锦面色更冷:“你说加斯东出不来?怎么可能!门是可以从里面打开的!”
女孩抬起泪眼,一脸怨愤地盯着他:“他说,他答应过一个人,不能离开那间屋子!他不能出来,我想那就换我进去。以前门和窗子都是坏的,我随便一拨开,就能进去了。实在不行我还能从围墙的豁口爬进去。但是门和窗子都被锁死了,围墙也修好了,我想尽了办法也进不去。后来我灰了心,我和加斯东说,那好吧,既然他有人陪着了,我就不来找他了。”
顾荇舟听到这儿,神色一动。
“……可我走到半路,心里还是惦记加斯东,他一个人在屋子里,没人陪着,该有多难过!我又转回头,想回来找他,可是他不见了!我到处找他,把这一圈都转过了也没看见他的影子,刚才我听见歌声,还以为他回来了……结果是你们骗我!”
女孩说到这儿,放声大哭。
薛畅听着女孩凌乱的描述,他的心里,一个不太好的猜想逐渐浮起来:他和苏锦对加斯东母梦的修缮,原本是出于善意,苏锦也说过,把屋子修好,加斯东才能感觉到安全。
然而房屋的修缮工作,虽然给加斯东带来了暂时的安全,却隔绝了他和小女孩的来往,小女孩因为进不来,一气之下放弃了加斯东……看来这件事,给加斯东的精神核带来了相当大的打击。
顾荇舟听到这儿,弯下腰,看着小女孩:“那你知道加斯东去哪儿了?”
“他一定是找我去了。”女孩边哭边说,“我不该离开他的!我当时要是没走,就留在门口就好了!现在完了,我回不去了,加斯东也不见了!”
薛畅一怔:“等一下,你说回不去,是什么意思?”
女孩抓狂似的哭叫起来:“你们自己不会看吗!这四周围都陷落了!我做好的路标全没了!”
苏锦一听这话,突然拔足狂奔,冲进了远处的迷雾里。
薛畅他们正愕然,不多时,苏锦又跑了回来。
“无序区……”他一边狂喘着,指着远处,“无序区出现了!”
薛畅的心,猛然一沉!
加斯东是个抑郁症患者,抑郁症的梦境和无序区离得非常远,这也是当初魏长卿放心把双龙交给他的原因。
然而现在,加斯东的情况恶化,他的抑郁症转向,成了双相情感障碍——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加斯东的精神核失踪了。
没有精神核坐镇的母梦会很脆弱,甚至会为了寻找精神核,主动改变位置。苏锦的信息囊被腐蚀,就说明加斯东的私人梦境已经接近了无序区。但他们没想到,无序区竟趁此机会连上加斯东的母梦。
……如果情况再坏下去,一旦无序区占领了加斯东的母梦,那么加斯东最终将变成一个精神分裂患者。
那三个也想到了这一点。苏锦脸色坏极:“必须马上找到加斯东!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顾荇舟淡淡瞥了苏锦一眼:“你打算从哪儿找起?”
“……”
没去管自己的助理,顾荇舟却转向地上的小姑娘,他温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哽咽着说:“我叫翠袖。”
小女孩哭得稀里哗啦,她脸上本来就脏,这下,更像一只从下水道里捞出来的小花猫。
“好的,翠袖,我现在要解开你身上的束缚,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别再逃走了。可以吗?”
翠袖含着眼泪,小猫似的蜷着身子,她畏缩地看着顾荇舟,那样子像是拿不准此人到底是善是恶。
顾荇舟笑了笑:“你看,我们不是敌人,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找到加斯东,把他送回来,让你们团聚。”
“可你们把他关起来,不许他见我……”
“我们没那个意思。”顾荇舟叹了口气,“那是我的助理干的,他们太莽撞,不知道你的存在,他们只是想帮加斯东修好屋子。毕竟让一个小孩子住在四处漏风的房子里,也是很惨的。”
翠袖这下被说动了,她轻轻点了点头。
顾荇舟收起她身上的火焰绳索,小女孩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但浑身上下依然脏得够呛。关颖看不过去,他找了块湿手帕,细细给女孩擦脸。
脸擦干净了,容貌这才显露出来,女孩虽然瘦得近乎病态,但五官却清秀动人。
关颖又问:“翠袖,你家在哪里?”
女孩低下头,小声说:“河边上。”
“河边上?什么河的边上?”
“就是……河边上。”
薛畅好奇地问:“是哪个省?”
女孩茫然地抬起头:“什么省?”
薛畅愕然,难道翠袖连省的概念都不知道吗?
苏锦却轻声道:“你别问了。”
苏锦走到女孩跟前,他指了指女孩身上:“看不出来吗?阔边宽袖,有镶滚的绣花栏杆,布料是手工印染蓝布,还有鞋……她裹了脚。这是清代服饰。”
薛畅吃了一惊:“翠袖,你……”
“她是清朝人。”苏锦又换了个说法,“她是曾经生活在清代的汉女,从服饰推断,是清中后期。翠袖不是梦师,她只是一个精神核,而且还是个脱离了自身梦境、从无序区进到加斯东母梦里来的精神核。普通人的精神核通常是无法离开自身梦境的,联系上述种种信息,我们可以得出结论:翠袖应该……不是个活人。”
翠袖眨着眼睛,听着苏锦的解释,她似乎没怎么听懂,更别提发怒。
关颖错愕地看着顾荇舟:“先生,这是怎么回事?翠袖肯定不是魇化物质,不然刚才就被先生的火焰烧死了,但她既不是梦师也不是活人……”
顾荇舟却淡然一笑:“目前我们的任务是找到加斯东。至于翠袖,她已经在这里了,不管她是什么,只要能帮我们找到加斯东就行。”
翠袖一听这话,眼睛一红:“可我不知道加斯东去哪儿了……”
顾荇舟弯下腰,他把手搁在小女孩的肩膀上:“加斯东应该是去找你了。翠袖,你好好想想,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
小女孩低下头,半晌,她才轻声嗫嚅道:“加斯东如果真的是去找我,那他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但我不知道那条路还有没有用。”
“没关系,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也不能放弃。”
顾荇舟的话,让翠袖下定决心。
“跟我来。”
她领着他们四个,进来屋子,又一直走到最里面的卧室,翠袖爬上床,掀开床上的被子,钻了进去。
那四个:“……”
“你们也进来呀。”翠袖眨着眼睛,看着他们。
薛畅苦笑:“翠袖,现在不是玩捉迷藏的时候。我们希望你带我们去找加斯东……”
“屋里唯一的通道,就在被子里。”翠袖认真地说,“加斯东第一次出去玩遇到我,就是走的这条通道。后来怕他出危险,就换我从这条通道进来找他玩。”
薛畅等人愈发困惑,被子里还能有通道?
苏锦忽然问:“那为什么你这次不是从被子里出来,却是从院子外头跑进来?”
“是我让加斯东把被子收起来,别再碰它了,因为我发现被子的通道在扩大,就这么放着不管,会把整个房间吞掉,最后连院子都在劫难逃,那太可怕了。”翠袖做了个不寒而栗的表情,“还好,加斯东很乖,我让他别再碰那床被子,他就真的没再动它了。后来我又找了别的地方进来……虽然时间一长,入口越来越少。”
翠袖叹了口气,小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笑容:“加斯东长大了,是个大孩子了。他把自己的家给围起来,不能再随意敞开了。”
关颖心中一动,他喃喃道:“把家给围起来……是说,私人梦境闭合了?加斯东年满十岁了。于是翠袖再想进来,就只能依靠加斯东偶尔和他人共建的小型公共梦场……”
苏锦若有所思道:“所以翠袖确实是从无序区进来的,只不过她一直都有固定的线路,但眼下加斯东的梦境移动了位置,翠袖做好的路标也失灵了。”
关颖叹了口气:“抑郁症患者的私人梦境和无序区的距离是最远的,虽然很安全,可是从无序区获得的能量也比普通人少了,所以抑郁症患者容易丧失活力——但眼下这也太近了,都连一块儿了,含着大量杂质的能量没遮没拦一下子涌进来……也难怪加斯东被刺激得疯疯癫癫,跑去加尔各答。”
“抑郁是加斯东试图封锁自己的梦境、远离无序区的努力,躁狂就是梦境又被无序区给追上的挫败,加斯东就在这一场场拉锯战中承受痛苦。”顾荇舟的声音有点伤感,“客户从来就没有坐等我们梦师挽救,他们也一直都在拼命自救。”
“被子会吞掉房间是什么意思?”薛畅还是想不通。
“先不要去管什么意思,跟着翠袖就行了。”顾荇舟说完,掀开被子,也爬上床。
薛畅:“先生……”
顾荇舟却冲着他们仨招招手:“上来。”
关颖和苏锦互相看看,虽然一脸困惑,但决定服从顾荇舟的命令,也纷纷爬上床去。
四个大男人,加一个小女孩,五个人,躲在被子里,大眼瞪小眼。
……亏得那是一床宽大的云丝被,勉强能罩住五个人。
“不能有光!不能漏进声音来!”翠袖像个小管家那样,勤奋地掖着被子角,“不然通道就不会出现!”
薛畅觉得这气氛太古怪了,他忍不住问:“通道在哪里?”
翠袖嘘了一声:“等一下,通道会出现的。你要拼命想,想离开这儿……”
小女孩细声细气道:“通道是加斯东很小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候他和他妈妈住在一个很小的屋子里,加斯东的妈妈总是带男人回来过夜,有些人很糟糕的,不光和加斯东的妈妈过夜,还会伤害加斯东,让他流好多血。加斯东哭着去找妈妈,可他妈妈反而骂他肮脏……”
她的声音低下去,脸色又难堪又愤怒。
薛畅听懂了,加斯东的幼年,曾经遭受过母亲情人的性侵,在这种严重的伤害之下,加斯东无处可逃,他只能躲进被子,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
所以,不能漏光,也不能漏进声音。
正想着,忽然他听见翠袖一声轻呼:“通道开了!”
被子的内部,出现了一个圆形的通道口!
薛畅万分吃惊地盯着那个通道口!
那个洞口有点像下水道口,里面也是黑洞洞的,看大小尺寸,勉强够一个人爬着出去。
“加斯东不会出门的。”翠袖看了一眼苏锦,“他答应过你们,他是个守信的人。”
不能出门,就只能从被子里的通道爬出去。
小女孩自告奋勇,第一个爬进通道。跟着是顾荇舟,苏锦,关颖。殿后的人是薛畅。
“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关颖忍不住小声问,“怎么会从被子里出现通道呢?”
过了一会儿,他们才听见顾荇舟低低的声音:“如果我没猜错,加斯东的幼年,可能患过非常严重的精神疾病。”
关颖发出很轻的“啊”的一声。
“幼儿的梦境本来就和无序区有部分相连,加斯东的情况更糟,他是直到成年,这个连接依然没有断干净。”顾荇舟停了停,“表面上,那段严重的精神障碍已经痊愈,只有抑郁症还困扰着他。但实际上,早年的问题一直就没有根除,被子就是病灶,它只是‘收起来’了,却并未消失,依然放在卧室里。”
苏锦闷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没和我说过,他自己也忘记了……可能当时也没确诊过。”
“客户忘记了,客户的精神核会忘吗?没确诊,就等于不存在吗?”顾荇舟的语气里有明显的批评,苏锦不敢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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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苏锦觉得自己认识加斯东七年,听他絮叨了七年,把他的人生状况研究了七年……结果最重要的部分,他一无所知。人永远无法完全了解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