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成了皇帝

　　古早小说曾言明，但凡女主角需要逃跑，早晨最先醒来的定然是女主角。

　　这是苏皎一觉醒来，明白自己的八爪鱼底下是谁后，出现在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则是“多年以后，女主角一定会带回一个天才宝宝……”

　　感谢那受室友荼毒的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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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力想了下有的没的，坐在床边的苏皎才将番茄酱般的脸色安抚住几分，想着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局。

　　她本就不是遇事落荒而逃的性子，又知晓昨夜苏皬定然睡得比她晚，对眼下这局势应该也有所估计，且两人又不是此后不再相见，她一逃，反倒欲盖弥彰了。

　　但不可否认的，让她顶着这张脸坐在这儿等着另一个事主醒来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在这一波波的冲击之下，她居然冒出个念头叫做——就这样吧。

　　男未婚，女未嫁，彼此又有好感，且无血缘关系，深入发展，好似理所当然。

　　问题是——朝堂、祖母、名声。

　　苏皎自身是无所谓流言蜚语，因为她内心足够强大，但偏偏当言语涉及亲人时，她不能忍受，再思及原因，若是关乎自身，更是会当断则断。

　　就像她当时将小怂包送回奶奶家，此后两年，不给丝毫音讯一般。

　　因为她心里有愧，她知道背后凶手是当年曾杀害妈妈的人，知道爸爸的“车祸”也是因为他暗中调查妈妈的案件有了进展，知道对方已经怀疑她也有证据。因为这，小怂包已经没了母亲，绝不能再没了生命。

　　所以即使心中割刀子般不舍，她也不曾反悔过分毫。

　　即使如今觉得被留下的他过得不一定好，也不会改变当日的决定。

　　这样执拗的她，便是顺遂心中的情.欲推动了这段感情，又能给小皬什么呢？

　　苏皎咬着指节，犹豫不决。

　　她这许多动静，虽然苏皬未睁眼，却都已洞察清楚，更因为早有预料，没有半丝难过，反而多了些喜悦——阿姐越是犹豫，便越看重他，看重这份感情。

　　“阿姐。”

　　苏皬转身，因苏皎就坐在床边未走，他很自然地就将手搭在了苏皎的腰上，“昨夜阿姐在，我做了个很奇特的梦。”

　　苏皎心里已瑟瑟发抖，嘴上强撑着，“恩？”

　　“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阵风，被吹到了好多地方，看到了好多风景，”苏皬闭着眼睛，边回忆边笑，“有海，有高山，有冰川，有湖，还有沙漠……天突然变得好大好大，我又变得好小好小，我感觉到有些害怕，还好睁开眼看见了阿姐。”

　　苏皎狠狠唾弃自己，“小皬……”

　　“阿姐，”苏皬打断了她，他并不想再聊同榻的事，因为现在无论如何都得不到好结局，不如不聊，“阿姐，若是我好好当皇帝，天下便能如此安宁吗？”

　　他的眼睛看向苏皎，意味已经分明。

　　可他分明不想当皇帝，想天下安宁的人，也分明是她。

　　苏皎从来没有想过，在艰难关头，做出选择的人，会是苏皬。

　　他比她勇敢。

　　“小皬……”苏皎喊了声，明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她看见苏皬眨了眨眼，眼中已有泪意，偏又扭过头去，突然就倾身抱住了他。

　　两个人默默相拥。

　　苏皬心里几乎兴奋得要尖叫，却又只能硬生生忍住，假装成熟又哀痛，下巴靠在她肩上，双手环着她，默默收紧，享受此刻被她的气息填满的呼吸。

　　原来，阿姐动心之后，气息会变得如此香甜，让他几乎把持不住。

　　“小皬，”苏皎也是认真拥抱了，才发现看上去瘦弱的少年原来肩宽腰窄，已有了与成年男子不相上下的体魄，是她那晚心慌下未曾品悟到的成熟，是一次次为她奋不顾身的担当，“你还有什么愿望呢？”

　　自然是，霸占阿姐生生世世。

　　“我想去看看梦里的山河。”

　　“好。”

　　——

　　苏皎很认真地在对待苏皬的愿望，回宫的路上便已斟酌着台词，进宫就先去寻了太皇太后。

　　“什么？你要带着苏皬去看封地？”太皇太后身子前倾，显见是非常吃惊，然后又坐回，看着苏皎，“为何突然有此念头？如今还不是他就藩之时。”

　　正是因为她眼下还无子嗣，太皇太后不会逼苏皬出京，苏皎才敢如此撒谎。

　　“这不是前段时间，大臣们软硬兼施，把小皬都吓坏了吗？他说是风寒，其实我去瞧了，就是心里怕极了才吓病的。我这边如今也急不得，若是他不能再支持一二，这天下怕是要起乱局，我这才说带他出去散散心。”

　　苏皎靠着太皇太后，摇啊摇地撒娇，“祖母~”

　　“你也知晓国不可一日无君，那些大臣，哪里肯让他出去？”

　　说的是“那些大臣”，也就是说，祖母本人并非一意否定了。

　　“他们自然是外人，哪里用得着跟他们说实话，便说小皬在太庙有感于先祖，愿多茹素两月，祈求国泰民安，他们难不成还不如意？”

　　苏皎一项项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远近亲疏分得这般明确，太皇太后心里虽有些不虞她总与那小子亲近，却也知晓面子功夫不得不做，禁不住她歪缠点了头。

　　第二站去的皇太后宫中，用的一般说辞，然皇太后看她一眼，多少猜到她的心思，盯着她看来一会儿，苏皎都被她看得有些抵不住发毛之际，她长叹一声，“你可得小心着惹急了你祖母。”

　　苏皎痴痴傻笑，蒙混过关。

　　两位长辈那头搞定，又在漠北军中选了人，苏皎马不停蹄地赶回太庙，在寝殿却没找着人，寻了宫人问，才知晓苏皬竟去了马场。

　　她以为苏皬是在练习骑马，不料过去一看，竟是在练习驾马车。

　　看见她来，小张子灵活得很，立即上前低声为自个主子邀功请好，“陛下说骑马到底不便，又不喜旁人打扰，从昨日起就在练习御车了。”

　　苏皎苦笑不得，过去看苏皬，今日秋老虎大发威，日头猛得很，苏皬冷白的皮肤都被晒得通红，鼻头还有些爆皮的迹象。

　　回了寝殿又是一番折腾。

　　用膳时，一众宫人退下，苏皬偷眼看苏皎，被强迫敷着深绿色药渣的鼻头格外滑稽，加上他脸上的委屈神情，又格外的丑萌，“我不想别人一起去……”

　　“行啊，”苏皎吃了口素三鲜，“那你自个在外驾车时，我便坐在车内呼呼大睡，待我睡醒了驾车，若是赶上大日头，你可记得给我找药湿敷。”

　　这药敷上去时刺拉拉的疼，苏皬皱了皱眉。

　　“我可只给你求了两月的假，就算是两人轮流驾车，夜晚稍事休息，按咱俩的速度，两月，也就够我们到徐州吧。”

　　苏皬定下想去的却是湘南。

　　他气恼得不再说话，将一片蒲瓜放到嘴里用力地嚼。

　　苏皎看着好笑，到底是为实现他的愿望，不好再逗他，“我寻的那人，自来寡言得很，且武艺不错，真有意外还能相护一二，平日里定然不出声打扰你的。”

　　苏皬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可我不想，不想作为皇帝出去。”

　　苏皎一怔，抬头看他。

　　他却未曾抬头，只低头看着碗里的碧粳米，竟是说哭就哭了，“我想抛开所有的身份，只走这一遭……去不了湘南便去不了吧，我，我可以重新列计划……”

　　眼泪一滴滴的，全砸在碗里了，哭得不知道有多可怜。

　　这才说他成熟稳重多久，便又成了个哭包。

　　苏皎满心无奈，只能说，“行行行，好好好，全由你，小祖宗。”

　　小祖宗抬头，一双哭得通红的兔子眼亮晶晶的，浓重的哭腔，“真的吗？”

　　“我敢给你来假的吗？”

　　苏皎盯着他那碗全是眼泪的饭，在演武场上曾把多少个三大五粗的汉子教训得哭爹喊娘的苏教官，此时最大的凶残也只能是，“给我把那碗眼泪拌饭吃了。”

　　苏皬真吃得干干净净的。

　　遂了他的心愿后，他整个人都亮闪闪的，洋溢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幸福意味，连带着苏皎都不能好好生气，自个在马场练了一下午的驾车，回来时他就使唤着宫女做出了五六顶帽子，让她换着戴遮阳。

　　苏皎一想拒绝，他就指着自己的绿鼻头，泫然欲泣地说，“我不想阿姐疼。”

　　行行行，败给你了，小祖宗。

　　苏皎臭着脸收下，看苏一副高兴得不得了的样子，也坚持不住，屈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下，“先让你高兴高兴，等出去了，有得是你哭的。”

　　就这天天被好吃好喝养着的尊贵人，连吃两口凉食都食欲不振的，在外头饥一顿饱一顿，说不定不到半月就想返程了。

　　“不会的。”

　　苏皬摇头，满脸是笑，“我会把阿姐照顾得很好。”

　　小孩子的雄心壮志。

　　苏皎可不觉得自个有需要他照顾的地方，只看他兴致这般高昂，不好扫兴，也就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谢过小皬的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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