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有疾

作者:灯酒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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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晋安二年夏,帝征于西南。
      宋晓走那天楚洛站在城门上送她,他不懂明明可以搁置几年的事,她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去做,宋国并非无人可派,如今朝堂局势并不明朗,着实不是个好时机。
      月上中天,楚洛临窗站在一树白琼前,听说东宫正寝前的那树白琼最是得宋晓的心,楚洛看它似乎也没甚不同,还不如他送宋晓的锦兰好看。
      楚洛站了许久夜间更深露重衣衫都沾上了潮气,可能提醒他回房的人却远在千里。
      他一直都不大清楚宋晓的心思,如今更甚,似乎不常见面连心都远了,可是他又没必要非得清楚宋晓到底是怎样想的,那些东西于他都不是重要的。
      宋晓一向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她这一走寝宫里缭乱未来得及收拾的东西也便没人来收拾了。
      楚洛想既然睡不着那不如代她收拾一番,也省的她回来了再拿这件事来怨怼他,期间楚洛无意打落一只锦盒,“啪”的一声一只竹签掉落出来。
      楚洛认得那是与宋晓初见之时宋晓求得的那一支下下签,签的背面刻了几个小字——楚洛,宋晓。
      宋晓有个习惯,就是喜欢把镌刻自己喜欢的东西,那他也是宋晓喜欢的吧?宋晓喜欢他呢。
      楚洛蹲在地上一只手紧握着那支竹签一只手捂住脸颊,半晌声音哽咽的吐出两个字。
      “宋晓。”
      他知道,那个拥有这个小习惯的人或许回不来了,而他现在也似乎,后悔了。
      西南,镇南王府。
      宋晓本身就不是个打仗的料子,此时却也一本正经的拿着本兵书在看,镇南王坐在宋晓对面慢慢啜饮着宋晓从帝都孝敬给他的茶水。
      镇南王饮了一口放下茶杯,果然王府里的东西还是与帝都的不同啊。
      “说吧,陛下此次前来到底是所谓何事?”
      没多少人知道镇南王与元帝是金兰之交,早些年他还在帝都时也算是看着宋晓长大的。
      剿匪的那一套说辞骗骗旁人还行,于镇南王这里却是说不通了,他知道宋晓是最不喜兴兵伐之争的。
      宋晓笑了笑将兵书放下也不在装模作样了,实话,她确实弄不懂这玩意儿。
      她坐到镇南王旁边和他耳语了几句,只见镇南王一拍桌子唤来了府里的医者。
      镇南王面色不好看,气氛压抑得不行,那医者哆哆嗦嗦的给宋晓诊了脉,随后告知了镇南王她时日无多的事实。
      宋晓面露无奈之色,她原本不想告诉他的,但不告诉他似乎又不行,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宋晓和镇南王密谈了一个下午,随后镇南王出来时脸色难看的不行,而宋晓却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随后的日子宋晓真的去剿匪了,不过带队的是镇南王的人指挥的还是镇南王的人,而剿匪的好名声最终却落到了宋晓宇的身上,宋晓知道她那叔叔是不忍心她再操劳的。
      剿完匪后,宋晓并没有回帝都,再镇南王府难得的宋晓只是看看书逗弄逗弄丫丫,她还是一样的闹腾只是镇南王再不忍心对她有所苛责。
      楚洛不知道为什么夜夜难眠,临近宋晓回来的时候楚洛难得的梦见了宋晓,大雪飘扬的早晨,宋晓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对着他言笑晏晏的说:“相公,我回来了。”
      夜半醒来楚洛摸了摸脸颊有些潮湿,是梦啊,他知道那也只能是梦。
      次日西南消息传入帝都。
      宋帝征战七月,寇尽剿,于姜岚薨。
      急报传入帝都时楚洛愣怔许久未动,这是他早就料到的,甚至是他一手促成,明明是他想要的结果,可眼眶却莫名酸涩。
      半月后,常年在外征战的镇南王率军押运棺椁,班师回朝。
      楚洛白袍加身站在城门,一如送她走时的样子,只是那时两个人越走越远是生离,这时两个人越走越近是死别。
      他俊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其实他是不大相信那个大胆又任性妄为的女子会死的,他总觉得她会从棺椁里突然跳出来,告诉他,她在吓他。
      可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那补汤里的毒是他亲手调配的,他知道她是真的走了,且是再不会回来的那种。
      随军同行的人里还有丫丫,见到楚洛时,那个向来对他没多少好脸色的侍女少见的对他笑了笑,那笑容中却分明有着讽刺。
      镇南王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是楚洛下意识的觉得镇南王是不喜欢自己的,甚至还有些厌恶。
      楚洛规规矩矩的把队伍领进了帝都,一切他都做的很好,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样子,但是他近身的却是知道,楚洛有些规矩过头了,有些强迫性的做了这些事。
      夜里冰室孤寂无人,楚洛走近棺椁,寒意浸身。
      伸手触碰那总是对自己言笑宴宴的唇角,触手冰冷间楚洛明白,那人再不会对自己一脸明媚的笑了。
      倏忽他脸色苍白,扶住棺椁,他不清楚为何心脏有种撕扯的疼,一阵一阵不停止的疼。
      丫丫站在门外,棺椁前的身影倾长消瘦,他这些日子过的也不好吧,可不好又能怎样呢,那个心疼他的人再不会心疼他了。
      晋安二年冬,帝殒,葬于江城。
      听说这是她的要求,她不想进皇陵,只愿择一山水佳处百年安息。
      楚洛不知道宋晓这个要求是不是对他的厌恶,是不是生不愿见他死亦不想与他同穴。应当不是的吧,毕竟她那么喜欢他又怎么会不想和他在一起呢?
      帝无后嗣,皇位空置,各方势力暗流汹涌,朝堂变成了群臣唇枪舌战的现场,楚洛一上位各方势力重新洗牌,对于没有根基的楚洛谁都想要与他争上一争。
      朝堂争端越演越烈,最终楚洛无法暗中勾结镇南王,想要借他的势力镇压朝堂局势。
      镇南王看着对自己列出一条条好处的楚洛嘴角止不住往上翘。
      宋晓,这就是你用命疼着的人啊。
      楚洛觉得自己的条件已到极限不能更多停下话头等待着镇南王的反应。
      镇南王放下一口都没喝的贡茶起身离桌,临走对楚洛说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
      他说:“你不配她。”
      这个她是谁镇南王并没有明说,但楚洛却隐约知道他说的人是谁了,而他并不喜欢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他们不相配的话,那个人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和他在一起的。
      冬末,镇南王持剑手刃权臣,举前朝皇嗣楚洛位登九五,大军压京,使无敢异者。
      春初,新帝加冕即位,一声钟响,年号灵归。
      春日渐暖,花枝抽青,丫丫提着水壶给小花园里的花浇水,神态安宁。
      楚洛行过长亭,瞥见她的身影,脚步顿了顿向她走来。
      他是不常来这里的,自从宋晓走后他就更不常来了,看到这些花草他觉得心里堵,堵的发疼。
      听到脚步声,丫丫转过身看到是他,出声问道:“陛下,有事吗?”
      有些话他想问却又不敢问,想知道却又怕知道的不是自己想要的,可他想要的是个什么他自己也不甚清楚,他儒了儒唇还是问了句“她,有什么话留给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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