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手之息

　　黑暗中香甜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点燃了夜里的孤独，让温度升高，耀眼的烟花窜上天鹅绒般柔软的夜空，炸裂出零星的白光，烟花爆裂的声音却只有一个人能听到。兰登从梦中惊醒，打开通讯器，没有一个通讯拨入，被匆匆挂断的通讯已经是12个小时前了，衣柜里还挂着那个人的衣服，柔软的枕头孤独的躺在一边，残留的味道已经消散，一阵阵发酸的鼻子正在提醒他，很快失控的噩梦就会侵袭他。
　　“一定要半夜赶路吗？你的眼神并不好的样子。”栖拉着舍尔曼绕过一个水坑，两人的脚步声在窄小的巷道里格外清楚。
　　“我的交易记录很快就会被人发现，现在不走等着他们追上来？”舍尔曼把一个沉重的腰包挂在栖肩头“准备好流浪了么？”
　　“和你一起？没问题。”
　　帝星繁华的城市夜景被抛在脑后，两人穿行在狭窄的路上，仿佛匆匆返回故乡的旅人。
　　兰登追查到最近的交易记录是在半小时前，看着监控视频里独自走进交易所的舍尔曼，他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终于放心，至少从舍尔曼模棱两可的说法中，她还没有被人找到。过来做这样大宗的交易，交易所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虽然早已做了默认授权，但至少给了他找人的方向。
　　空气中即将消散的信息素只有几不可闻的一点点，却给了兰登坚持下去的理由，他是alpha，无论是体能还是精神上都远胜于Omega，只要找到正确的方向，他坚信自己总能追上舍尔曼。到那时，无论舍尔曼给他什么理由什么要求他都无条件接受。
　　太阳升起的时候，舍尔曼瑟缩在还带着漂白剂味道的被窝里沉沉睡去，栖守在窗前，等着太阳升起。即便是帝星也不全是繁华的地方，这条街上既没有智能机器人也没有摄像头，即便是半夜投宿也有人接待，只是这条街上烟火气太重了。短短几分钟门缝里就塞进来了数十张卡片，卡面内容从包治百病、看相算命到替人消灾各式各样，刷新了栖对星际人的认识。
　　直到中午，舍尔曼才睡醒，栖也把午餐买了回来。舍尔曼在浴室看着逃跑时刮伤的手臂，伤口隐隐发红，看起来是发炎了，她把衣袖向下拉了拉，盖住红肿的伤口，才从浴室出来。
　　浓郁的食物香味让舍尔曼放松下来，一番狼吞虎咽后坐下来消食。扔掉了通讯器后，不仅代表她不能去需要身份验证的地方，而且很多信息来源也被她关掉了。走走停停全凭直觉，在这里歇脚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若不是身体实在是吃不消了，她甚至考虑继续走。
　　“我去买药。”栖收拾了剩下的残羹剩饭说，舍尔曼点点头也没有在意栖说了什么。
　　巴夏区是帝星上臭名昭著的贫民窟，逃犯、小偷和许多奇奇怪怪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驱赶到这个三不管的灰色地带，低矮简陋的建筑林立，窄小的巷道和暗门挤满了整个巴夏地区，唯一宽敞的一条马路上也摆了不少模样奇特的飞行器，生活污水的味道与油烟味混杂在一起，嘈杂的劣质音响声和偶尔的尖叫声几乎是巴夏的常态，没有人会为巴夏发生的任何暴力事件而惊讶，这仿佛是被帝星忘记的一个地方。
　　兰登第三次瞥见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那个模样猥琐的男人尾随着他一路进入巴夏，好几次想冲上来都被兰登的眼神吓退，但一直跟在身后让兰登本就暴躁的情绪起伏起来，他放出信息素挑衅，对方便立刻知难而退。追随着舍尔曼的信息素进入巴夏，他有些不太好的预想，因为进入巴夏后，舍尔曼的信息素陡然变的浓郁起来，说明舍尔曼身体出现了问题，也或许是被人抓到了，这种糟糕的设想逼的兰登加快脚步。巴夏中极少有alpha进入，兰登却嗅到了不止一种alpha的气味，但那是非常糟糕的信息素，是被强行改造身体而出现的信息素。帝星虽然禁止性别改造手术，但很多黑诊所打着接受更好的生活的旗号，吸引走投无路的beta前往进行生死未卜的改造手术，巴夏地区尤其严重。
　　且不说舍尔曼会不会被追捕她的人抓到，但凡落入这种黑诊所的手里，兰登简直不敢想象她会遭到什么对待。
　　“哐！”舍尔曼被门的一声巨响惊到，抓着匕首从床上跳起来，从门外闯进来的几个壮硕男人，身上散发着刺鼻的信息素味道，看见房间里只有舍尔曼一个人更是得意极了，怪叫着向舍尔曼扑去，全然不把舍尔曼手上的匕首当威胁。被熏天的信息素刺激的头晕脑胀，握着匕首的手第一下就挥空了，被反手劈在了手背上夺取了匕首，绕是舍尔曼有一战之力也扛不住他们掏出的脉冲枪，只一下，舍尔曼就晕死过去。
　　甜腻的气味陡然变得浓郁，幽深的小巷里，三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扛着一人长的狭长木箱子步履匆匆。兰登侧身让开路，狐疑的看着他们肩头的木箱，第一个走过他身边的男人斜眼看向他，浓郁的人造信息素气味让兰登忍不住想要掩鼻，但木箱散发的味道却让他心头一震。
　　“送的什么？”
　　“棺材，没见过？！”走在最后面的男人凶神恶煞的瞪着兰登，虬结的肌肉把黑色的T恤撑起来，露出衣服下青黑色的纹身。
　　兰登盯着最后一个人的眼睛，对方不自在的转开眼神，他猛地抬脚踢在那男人的腿窝，抓着他的手臂向背后一提一扭，失去支撑的木匣子砸在男人头上，走过去的两个人见状掏出脉冲枪，兰登矮身第二个人的枪，反手把人推到第一个人身上，脉冲枪和皮肤接触发出低低的震动声，瞬息间那人就没了呼吸。
　　“嘭”一声闷响，三个人倒在幽深的小巷里都没了呼吸，兰登抱起狭长的木盒朝着三人来时的方向走过去。
　　“把她放下。”栖握着脉冲枪指着兰登。脉冲枪上还隐隐有上一个主人的温度。
　　兰登垂眼看着不到自己胸口高的栖，没有说话，抱着木匣的手没有动作。只是从他身后跳出的三头犬正龇着牙像栖靠近，栖端着枪的手没有动，向后退了两步。
　　“你最好把她放下，她受伤了，很快就有人要追来了。”
　　“你跟我走。”兰登收起枪抱起木匣向小巷的另一头飞奔而去。
　　Alpha的体力非常好，兰登一点没有考虑过栖能不能跟上他的速度，或许跟不上正好。两人飞快的穿过巴夏的小巷，循着无人的小巷穿行，直到兰登接通金的讯号，两人才停下来。木匣的盒子被小心翼翼的打开，看见躺在木匣里脸上毫无血色的舍尔曼他仿佛听到了耳边烟花爆开的声音，栖凑到匣子边，轻轻抽动了下鼻子，没有说话，退到了一边，和兰登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兰登摸到舍尔曼跳动的脉搏才松了口气，检查起手头的通讯器。
　　“你联系的谁？”栖警觉的问。
　　“我的人。”兰登掀开木匣盒子把舍尔曼抱出来。
　　栖低咒了几声“你能确定你没有被监听吗？”他握紧手里的脉冲枪。
　　“……”耳边是心脏跳动的声音，缺失的那部分终于安静的回归了，让兰登对栖的态度都不再那么强硬。
　　回答栖的是划破空气的飞行器的声音，只是不只一架飞行器的声音让兰登脸色一变。兰登的通讯器被进接入的第一句话就是“被追击了！”信号断断续续的夹杂着短促刺耳的杂音，兰登抬头看着飞速掠过头顶的飞行器，抛出脖子上挂的空间钥，黑色的光幕在上空倏的铺开，兰登抱着舍尔曼助跑了几步，跳进光幕中，栖见状也跳进光幕中。
　　黑色的机甲陡然出现在巴夏上空，以迅雷之速飞向缀在飞行器后的小型侦查器。一小队侦查器躲闪不及撞在机架上损毁，即便是坐在驾驶舱中也能从震动中感觉到撞上来的侦查器以多快的速度追击着金。进入机甲后两人的通讯信号变好了许多，兰登冷静的拦截着缀在金身后的侦查器，指挥着金重新定位坐标汇合。
　　“你们最好离开这里汇合，”栖遍给舍尔曼上药边提醒道，“我们连追击的人是什么来头都没查清楚。”兰登侧目瞥了一眼两人，重新给金发了一遍指令。
　　静谧的星空飞速的向背后划去，兰登打开金发给自己的代码，令人熟悉的编写方式让兰登心脏跳的有些快，浏览完整个信息，他终于看到了最后的落款，这落款在十年前，他会非常熟悉并将对方视为人生导师，如今再看到这落款，他却开始习惯性的怀疑，从舍尔曼那里学来的疑心病让他犹豫了。
　　“他活着……”
　　“是，抱歉我一直不能告诉你。”
　　“那里是什么地方？”
　　“你一定要去了才知道。”
　　兰登关闭了通讯，在星图上定位到代码中给出的坐标点，那是个没有被记载过的矿星，几乎被所有人忘记，若不是用的金画出的星图，通用星图几乎定位不到那里。但兰登有印象，距离帝星很近的一个黑暗轨道上，有一颗被遗弃的矿星，据说少有人烟，环境恶劣。如果这个定位指向那里，那么，库兰德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发来这个信息？求救亦或是陷阱？
　　身在军部的兰登见过太多肮脏的陷害和勾当，却头一回见死而复生的操作，他记得库兰德消失的时候远在大审判之前，走的突然甚至没留下一句话，他问遍了库兰德手下的一切幕僚都没找到蛛丝马迹证明库兰德是自己藏起来的，而军部也毫无疑问的认定库兰德是殉职，并为他举办了高规格的国葬，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人们只顾着惋惜将才的陨落，只有兰登对库兰德的失踪感到难以置信，甚至还一度暗自追查。时隔多年，死掉的人悄无声息的出现，甚至发来了“不存在”的坐标地点，兰登不管过去对他曾有何种敬佩之情，此刻却也要添几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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