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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这晚，里宰家也不好过。
里宰思来想去，料着阿鲧还不知东子领着春露去阿臻家说亲的事，计划着明日一早就派他去把春露与阿鲧的事定下，以免再生枝节。
里宰悔呀，当初就不该心起贪念，闹出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
而当事人春露更是悔啊，从小到大她从未受过如此般的屈辱。
纵使母亲姐姐一直劝她，她也总觉得姐姐带着一层看好戏的心态让她倍感难堪，是以她不由自主将阿臻表哥拒了她的事迁怒在姐姐夏荷的头上。
终于，夏荷被她气回了屋。
母亲在一旁看着，不但没有出声制止，反而顺着春露的话冲她的房间高声叱了一句：“除了吃，还能为家里做些什么！”
听到母亲的责备，躲在房间里哭泣的夏荷越发伤心起来。
……
翌日一早，东子就站在了阿鲧家的门口。
他冲天狠狠吐出一口浊气。
大子不易，身为青山里里宰家的大子更是不易。
家里所有得麻烦事，都得靠他来解决。
他站在阿鲧家门口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伸手去敲了他家的房门。
才敲了一声，房门冷不丁被人从里拉开。
身着红色巫袍的阿鲧抬头看到是他后下意识皱起了眉，不过他又很快松开。
东子很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阿……巫大，您这是要去哪啊？”
阿鲧岂会不知他今天的来意，冷面回道：“乡宰让我去接应西来的贵子，怎么？东子兄弟找阿鲧有事？”
东子一时竟有些不好开口：“要不……要不咱里面说。”
“就在这说罢。”阿鲧不动声色的挡在了门口。
东子左右看了看，尴尬的搓了搓手后道：“这里？不好吧，给别人听到不大好。”
“那……等我回来再说？”
阿鲧反手关上了房门，抬脚就想往前走。
他阿鲧再卑贱，也不会要别人不要的东西，尤其还是心慕与别人的女人。
阿鲧心中冷笑，越过东子时，他果不其然再次将他拦下。
“阿鲧，其实我来就是想问一句，你与我妹……”
“春露妹妹怎么了？”阿鲧装傻打断他的话：“是伤了还是怎的？”
东子莫名红了脸：“她没事，就是就是……之前我父不是与你提过……想将春露妹妹……”
“嫁给阿臻他家表哥？”阿鲧点了点头：“里宰大人确实跟阿鲧提过。”
东子听后，心里凉了半截。
阿鲧在他肩上郑重的拍了拍：“东子兄弟，春露妹妹与阿臻他家表哥成亲之日，定要叫上阿鲧，阿鲧一定为他们好好跳一场祈福舞的。”
东子呆呆看着阿鲧的笑脸，心中想的却是……
——完了，她妹妹的后半辈子是完了。
*** ***
就在一群贵子落脚青山里的当天，阿乐在沈臻婳的眼皮下被人劫走。
起因沈臻婳带着阿乐和鲁二两想去洗温泉，中途又想到阿乐几天没回家，打算绕路去看看阿嬷，谁知半路遇到寿星宫的巫者，她才来得及救下二两，不想又撞见上山来寻她的二狗子，为不暴露身份，她被迫收了手。
二狗子看到她时，整人怔住，她不确定他是否看见她出手，与他闲扯了几句后，她就忙着去追生她气的二两了。
沈臻婳将他拽到了与公子寤生初次相遇的温泉，这里没有公子寤生暗卫的眼线。
“你为什么不求她，为什么！”
鲁二两发泄般的在她身上连连捶打，沈臻婳任他打着，直等到他打累了，瘫在地上大哭，她才蹲在他面前，对他道：“寿星宫人抓阿乐，是为了要挟公子寤生，在此之前，她是不会有危险的。”
“你能救我，为什么不能求她！我宁愿你救她，我宁愿救她……”
“如果当时我够冷静，我连你都不该救。”沈臻婳不想将成人世界的残忍撕碎在他面前，但有些事既然遇上了，还是早些让他知晓为好：“何况，阿乐只不过是——阿嬷家的阿乐。”
“阿姐……她是阿乐呀……你不能这么冷血，不能这么冷血……我不要你这么冷血……呜呜呜……”
“二两，记好，我除了是你的阿姐，还是桃花源的家主。”
沈臻婳从地上站起，挺直后背，漠然的看着他。
鲁二两挂着泪呆呆的看着她，好似第一次见她一般。
“今日你就回桃花源，不许再出来！”
“阿姐，我不要回桃花源，我要阿乐，我要阿乐……”
沈臻婳不愿再面对他的泪水，背过身唤出了暗卫：“阿拓。”
“属下在。”
“将二两送回桃花源，告诉鲁氏家主，让他多加看管，没我的命令，不许他下山。”
“是少主。”
“阿姐，阿姐你救救阿乐，救救阿乐……”
鲁二两的哭求声从长长的甬通里传来，显得格外的惊心动魄。
沈臻婳在一块石头上坐下，静静的等着二两撕心裂肺的哭声结束，然而一想起那张目光怯怯、稚嫩的小脸，她情不自禁双手握成了拳。
为了掩盖自己，放弃阿乐，她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沉默良久，自嘲的笑了起来。
沈臻婳，你倒是越发的冷硬心肠了。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滴入土里，瞬间消失无形。
*** ***
青山里所有人被召集在村口，阿鲧穿着他那鲜红的巫袍领首站在祭祀杆下，直等了一个时辰，才见一百多名甲士护着四五两马车、牛车朝他们行了过来。
远远的，阿鲧就领着他们在地上跪下。
被护在中心的马车、牛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坐在车里的贵人们没有露脸，一名寺人代为传了话：“郑国大子失踪，见者赏金；提供线索者，不论对错，赏金；只要开口，就赏十斛米。”
众人一片哗然。
只要开口就赏十斛米？
寸芒忙往自家媳妇脸上看，媳妇已暗搓搓的指示儿子们该怎么开口，如何得金；而他又突然想起来家里还藏着两块没来得及花的银子，若是将此物拿出来，再将阿臻和他表哥供出来，不知能得几块金？
他开心的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最近实在是太走运了。
*** ***
公子寤生接到阿乐被抓的消息时，暗卫已将阿乐送了回来；同时也收到了西来车队的贵子们已至青山里的消息。
不过公子寤生现在烦的不是寿星宫宫主与那人已至青山里的事，而是那女人。
“看到她出手了吗？”
“没看清，不过她确实从寿星宫巫者的手上救下了男童。”
他曾探过她的脉搏，她确实没有武功。
可若没有武功修为，她如何能在寿星宫巫者的手里救下二两？
公子寤生皱眉。
“公子，寿星宫巫官与西来车队已至青山里，公子打算何时出手？”
面对亲卫的询问，公子寤生莫名有些不在状态，他掉脸转向窗外，正巧撞上女人推门，从院外走进。
他胸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看着她一人孤身立于灶台发呆的模样，意念尚未动，人已脱口而出：“时机未到，一切暂缓。”
亲卫皱了下眉，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 ***
沈臻婳站在院内，看着蹲在灶台前，候着火的阿乐心情很是复杂。
她会不会怪她，只救二两，不救她？
她虽然人小，但心智早熟，应该会将这事长久的记着吧。
沉默良久，还是阿乐发现了她：“阿姐。”她笑嘻嘻的抱住了他，像往常一样，没有芥蒂，没有半分的犹豫。
沈臻婳身体僵了僵，蹲下身，反手将她抱住。
阿乐看着她，口气糯糯对她问：“阿姐，哥哥呢？”
她问的哥哥，自是鲁二两。
沈臻婳不知如何应答，恰在这时，公子寤生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路走到她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无声的目光像是条镶着钉子的鞭子不断朝她身上招呼。
沈臻婳迎着他的目光，想扯出一抹笑，却发现不能，于是她移开了视线，转而对阿乐回：“二两哥哥回家了。”
“哥哥为什么要回家，是因为有坏人？坏人好可怕，阿乐被……”拐走不会说，她做了一个飞的手势，又比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意思是他救的她。
沈臻婳默默将她抱紧，似乎察觉到她的异常，阿乐乖巧的由她抱着，还伸出小手对着她的后背拍了拍。
公子寤生突然向她走近，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罩住：“倘若有一天我被人掠了杀了，你当如何？”
他霸道的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咄咄的盯着她的脸，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的细微表情。
沈臻婳知道他在问什么，她低头一笑。
王冕之下，尚有几对相携终老的恩爱夫妻，何况相互猜疑的他两？！
“不论身在何处，我会为你收尸。”
“我以为你会为我陪葬！”
公子寤生口气讥讽，面上却没有任何的不悦，甚至因她丢下阿乐的怒气也在此刻莫名消失了。
萍水相逢，能做到这一步，也算不错。
何况，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他露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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