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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不请自入，不报尊名是为无礼。”
公子寤生饶有兴味的看着门口的小人儿，未有表情的脸上泄出了一丝笑意。
“你又是谁？为何住在我阿……表哥的屋中。”
表哥？
公子寤生讥讽的笑了，视线越过鲁二两，落在了正与里宰家姐妹闲得欢畅的沈臻婳身上，她虽然在与两女闲聊，视线却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瞟。
似乎看出他的玩味，她带着两女“飘”了过来。
鲁二两见沈臻婳过来，背着包裹一声不响的朝院中走。
沈臻婳经过他时伸出一只手在他的脑袋上狠狠揉了两下。
鲁二两气鼓鼓的打掉她的手，兀自走到院中的席塌前坐下。
“阿臻兄弟，你表弟这是怎么了？”眼看就要走到公子寤生面前，夏荷没话找话的提了一嘴。
“生气了吗？”春露附和。
对于两女突然而来的关心，沈臻婳很有负担，她偷瞅了眼紧抿着红唇，手已触到床边拐杖的公子寤生，漫不经心的回道：“嗯，估计是肚子饿了。”边与她两说笑，边不动声色的拿走了公子寤生即将到手的拐杖。
遁走不成的公子寤生表情难看得简直可以吓死人。
“阿臻兄弟，那你快去给你家表弟做些吃食吧，小人儿长身体呢，不能受饿。”
“是呀，反正我与姐姐也没事，这边就交给我们吧。”
两女找着机会，立刻想将沈臻婳打发出去。
沈臻婳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那就麻烦二位妹妹……”
“小儿！”
公子寤生面露凶光，狠狠瞪着沈臻婳，大有将她“大卸八块”之意。
三女同时扭头朝他看去。
内室静了静。
片刻后，三女很有默契的全部选择忽视他的存在。
这三女不怕他怒极杀人吗？
公子寤生心塞。
沈臻婳不甩公子寤生的原因是——深知自己对他还有用，他不会杀她。
里宰家的两女儿不甩公子寤生的原因则是——完全不知人心险恶。
对于她两来说，世间最大的惨事可能就是那因偷盗被抓，羞愤自杀的孤子阿武了吧。
或许这便是古语所言——惺惺常不足，蒙蒙作公卿。
……
沈臻婳退出房间，转身间已换了一副面孔，她慢悠悠踱步到鲁二两的面前： “哟，屁股都被打开花，还敢来呀？！”
“你以为我想！”
鲁二两气得脸红脖子粗，明明是来投奔她的，却是背着包裹一直没卸下。
突然，她双眼一眯，望着院外乱晃的枝丫，表情即刻沉了下来，鲁二两刚想顺着她的目光去看，就被她强行掰回了脑袋。
“你一个人来的？”
沈臻婳在他身边蹲下，亲手为他解下了身后的包裹。
鲁二两点点头。
他的包裹很沉，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沈臻婳期望他不要把桃花源的“特色”也带了过来。
“你不回去，是因为屋里的男人嘛？”鲁二两气归气，却仍掩不住好奇。
“你觉得呢？”
沈臻婳不答反问。
“我不喜欢那个男人。”鲁二两小嘴一撇，直言不讳的对她道：“那人虽长得俊，但二两还是喜欢姜狐哥哥。”
想起姜狐那张老少通吃的妖孽脸，沈臻婳忍不住笑出了声：“嗯，他若来，我会替你转告他的。”
沈臻婳知晓房里的公子寤生之所以这么安静，是因在偷听他俩的对话。
沈臻婳拉鲁二两起身：“走，抓鱼去。”
鲁二两完全不配合，还傻傻的冲她问：“阿……表哥，表哥不是不杀生的吗？”
“是不杀生。”
沈臻婳微笑
“那抓了鱼，又有何用？”
他应该改名叫“天真”。
“现在不是有人帮忙杀吗？”
鲁二两听后立刻惊恐的抱住了自己：“表表表哥……二两还小，二两不能杀生。”
他这番模样，平日里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是得有多差。
“今天你就长大成人了。”
沈臻婳不管不顾将他拖出了门外。
看着消失在他视野中的两人，公子寤生不悦的抿紧了嘴。
*** ***
沈臻婳带着鲁二两顺着溪水往树林深处走，直走向溪水的尽头也唤出了暗卫：“阿拓！”
“少主。”
“鲁氏是不是派了门人保护二两？”
“似是派了暗卫。”
鲁二两本以为自己是流放，没想到家里还派人来保护他，心中不由暗喜，可转头一想，又觉得这种护短之事，他父亲做不出来，多半是母亲与叔父所为，心中又不禁落寞起来。
“让他们避开公子寤生的亲卫，速速回桃花源。”
“是，少主。”
“公子？”
令狐拓离开后，鲁二两惊怪的嚷了一句：“阿姐屋中的男人是一国公子？”
沈臻婳俯身看着他：“你不是不喜欢他吗？那他是谁跟你又有何关系？”
“是没关系。”鲁二两不满的嘀咕：“那不是跟少主阿姐有关系吗？”
沈臻婳一把捏住他的小脸蛋：“二两呀，他们派你下山是想劝我回去吗？”
“是也不是。”鲁二两甩开她的手，细作的拿出他的小手帕在他脸上擦了擦：“家宰让我劝阿姐回朝歌，不是让我劝阿姐回桃花源的。”
“真真伤心啊。”
沈臻婳假惺惺的捂住心脏在溪边坐了下来。
鲁二两不放弃的对她继续追问：“阿姐你为什么不愿回卫国？你不想父母兄弟吗？”
“父母兄弟？”
想起自己前两世与继母斗，与兄弟姐妹斗绝处逢生的过往，沈臻婳忍不住冷嘲道：“只知生，不知养便是父母吗？”
“阿姐？”纵使在孔子未出世，儒学尚未融入民族骨血的年代，这种言论也是大逆不道的，鲁二两满脸震惊的看着她，震惊程度不下于她铲平了他老鲁家的祖坟。
沈臻婳失笑，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让他坐下：“二两，你与我有血缘关系吗？”
鲁二两摇了摇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如果有一天阿姐出了事，二两会来救阿姐吗？”
“当然。”他回得毫不犹豫：“二两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鲁氏一门奉少主阿姐为主，二两身为鲁氏嫡子，保护少主阿姐自是二两的责任，若有那么一天，二两定不惜生死，拼命相护。”
稚气未脱的小脸，目光却是如此笃定，她不自觉想起了他的父亲，想起了桃花源那一众身怀绝技，却甘愿追随她师父的氏族大家们。
前世，她也曾有生死相随的世家门客；
利益交换，权利交叠之下，他们被捆成一团，一荣俱荣，一枯俱枯，是以以命相护并不为奇。
但那老头又有什么值得他人誓死相随呢？
不。
应该是她，又有什么价值能让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为她一命相抵，奉上终身呢？
沈臻婳沉默了。
二两见她沉默，探着眼打量她的神色：“阿姐不想归家，是因为屋里的男子吗？阿姐心悦他，是想与他成亲吗？可是他……”他没好意思的将“腿上有疾”说出口，转而道：“阿姐我不喜欢他，二两不想让你嫁给他。”
“二两。”沈臻婳重重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劝不动我下山回卫国，他们就不让你回桃花源？”
鲁二两傻傻的点了点头。
沈臻婳 “慈爱”的揉了揉他的脑袋，二两以为她终于肯回卫国，小脸立刻亮了起来：“阿姐，你放心，二两愿意陪阿姐回卫国，二两会跟父亲多要一些金银刀币，听说金银刀币能换很多好多有意思的玩意，对了，咱么还可以叫上姜狐哥哥，姜狐哥哥近日来信，说他又得了一个新鲜物，是什么会飞的木雁……”
沈臻婳拍拍衣裳从地上起了身。
“阿姐？”
鲁二两不明所以的望向她。
沈臻婳突然冲他龇牙一笑：“从今晚起，你便得跟你讨厌的男人同床共枕，睡同一个屋。”
“我不要~~~~”
反对声惊天动地，惊得深山鸟飞绝，一滴鸟屎还冷不丁的滴在了他的脑袋上。
鲁二两悲愤欲哭。
……
沈臻婳撇下鲁二两，兀自朝小院走；中途令狐拓现身来报，说是公子寤生的亲卫与鲁氏门人交了手，没打照面就被鲁氏门人用机关放倒了。
鲁氏门人虽武功不强，却胜在机关精巧，连鲁二两这种未及冠的小儿都能制作出偷袭她的水弹，放倒公子寤生的亲卫，她并不惊讶。
世人皆称宋国翟氏机巧天下第一，却不知真正的高手却隐藏在这深山之中。
不知那老头用了什么法子，拐了鲁氏一族为他卖命。
不过沈臻婳现下更为好奇的是——青山茅屋条件这么“艰苦”，某人却迟迟没有离开。
没有离开也就罢了，亲卫在身边，也没给他添身新衣或是弄些好食来，似乎完全放任她“苛待”他家公子。
这公子寤生莫不是好日子过多了，想在她青山茅屋忆苦思甜？！
正想着，一个庞大的身影卷风带叶的从院里冲了出来，沈臻婳闪电让路，脑袋没过弯，张口便道了声 “夏荷妹妹。”
沈臻婳真想抽自己，唤什么妹妹，管什么闲事。
估计是以为没人看见，嚎啕大哭的夏荷哭得特别的豪迈，转脸看向她时，没来得及控制表情，吓了沈臻婳一大跳。她很想拿条手帕给她擦擦脸，但很快就看见她一股脑的将脸上的鼻涕眼泪擦在了自己的袖口上。
沈臻婳身体如落叶般颤了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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