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勇]关于那对夫夫的二三事

　　风刮在耳旁呼呼作响的时候，胜生勇利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手腕被人拽得生疼，脚不受自己意志控制地跑动。扑面而来的风呼啸着擦过脸颊，猝不及防地灌入鼻腔，嘴唇喉间都干涸着，肺部过快地交换着空气，快得让他怀疑下一秒自己的肺可能就要炸裂。先前被酒精微微麻痹了的大脑被冷风吹得逐渐清醒，才终于意识到人丁稀少的大街上只有他们两个疯了一般地狂奔，裹着月色与清辉——或许还有疯狂与大笑。
　　他们奔跑，仿佛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赶——然而事实上只有黑黢黢的街口暗处，以及被他们惊跑炸毛和呲牙咧嘴的野猫。
　　身上只着单薄的衬衫和西装外套，根本不适合跑步的皮鞋硌得人脚疼，造型师精心打理了两个小时的发型也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可无论现在有多狼狈，他们还像是不知疲倦一般狂奔。
　　“等……等一下……维克托！”一张口就感觉喉咙仿佛往外冒着血，胜生勇利反手抓住拉着自己的手，“他们……咳……他们好像没有……追来了……”
　　维克托看了看身后，才终于慢慢收了脚步，继续向前跑了一小段后停下。
　　四周一派寂静，只有勇利扶墙咳得惊天动地和维克托忍不住畅快大笑的声音。
　　“咳咳咳咳——”
　　维克托虽然也有些气喘，但比起勇利来说还是好了不少，于是上前抚摸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还要不饶人地调侃他：
　　“勇利，你现在不太行了啊。”
　　“还不是……咳……”勇利努力给自己顺气，道，“你突然拽着我就跑……”
　　维克托耸耸肩，不以为意：“那种情况下，你不跑吗？”
　　想及方才那乱成一团的大场面，勇利顿感后怕，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
　　“那你也不应该临阵逃脱啊，我是没关系，这样那些媒体……”他的声音弱了下去，“都不知道又要怎么写你了。”
　　试想，万众瞩目的国际巨星（男），在邀请了众多媒体的晚宴上，突然就大剌剌地宣布自己要退圈和身边这人（男）共度余生了，哪个媒体都会第一时间跟饿了十天终于嗅到肉味的狗群一样蜂拥而上吧？更何况这人还在媒体面前叫保安拦住他们之后转头就跑……这、这是一个国际巨星应该做出的事情吗？
　　虽说维克托·尼基福罗夫向来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但——

　　怎么样也不能直接把牌桌都掀了啊。

　　“我都要退圈了，还在意那些媒体的捕风捉影吗？”维克托牵起旁边这人的手往前走，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摸了摸下巴，“嗯……不过我突然想起来我要退圈这件事好像忘记提前和雅科夫说了。”
　　闻言，勇利倒吸一口凉气：“你居然……”
　　“好的，关机完成。”
　　随着维克托手里那台手机熄灭了苟延残喘的最后一线光明，勇利仿佛看到雅科夫的那通电话和自己生的希望也随之被掐灭在一片黑暗里。
　　——之后可能面对怎样的狂风骤雨，胜生勇利已经无法想象了。
　　“勇利也关机吧，”维克托沿着他的口袋摸到了他的手机，轻轻一掂就拿出来按下了关机键，“雅科夫万一找上门来就不好说了。”
　　“雅科夫怎么说都是你的经纪人。”勇利欲哭无泪，“而且关了机的话这条路这么黑，我们会迷路的。”
　　“不会的。”
　　却见维克托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只迷你手电筒。“啪”的一声，微弱的光束照亮了前方的道路，也驱散了这一方的黑暗与未知。勇利抬眼，便看到维克托站在光线的中央，向他伸出了手：
　　“走吧，开始我们的逃亡。”
　　……这算哪门子的逃亡。
　　勇利哑然失笑，但还是向前搭上了自己的手。
　　维克托随之握紧。

　　四周静得只能听见两人踩在干燥树叶的声音，连林间虫豸都隐在了夜色里而悄无声息。维克托手中的光本就微弱，在幽暗的丛林里更显微不足道，他们就这样凭借着不知从何而起的一腔勇气，于午夜在陌生如蛰伏的巨兽一般的山林里穿行。
　　周围的黑暗无孔不入地压下来，让人连呼吸都忍不住放缓。
　　勇利的眼睛控制不住地往旁边的黑暗深处探寻，收到的只有猫头鹰发现异样时发出的“咕咕”声。
　　“你放心。”
　　安静里突然插入一个声音。
　　维克托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也不管两人的手早已因为时间太长而变得汗津津。
　　“这里我走过很多遍了，绝对不会走错的。”
　　——也是不能理解堂堂一个大明星平日里不跑通告都在做些什么。
　　捺下心头的吐槽，勇利想了想，还是问到：
　　“那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
　　过了一会儿，维克托才回答：
　　“一个我想带你去的地方。”
　　他的脸庞在微光中看不真切——但胜生勇利想——他一定是在笑着的，他那蓝色的眼珠会噙着狡黠的得逞的微光，然后在眼睫扑闪的瞬息就又端起那副谁都看不透的面具。
　　又或许……只是没有人在意罢了。
　　所谓明星，只要闪耀在夜空中，能够被所有人仰望就足够了。至于光芒之下是任性妄为、是千疮百孔、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有什么意义？
　　乖乖穿好身上那层不论是自己本心还是他人捏造的光鲜外壳，努力扮演一个为所有人带去幸福的角色，谁管你厚重的小丑油彩下是笑还是哭。
　　「你已经得到旁人得不到的东西了，难道不需要拿什么来交换吗？」
　　「既然要做明星，就要有被黑的准备。」
　　「得了便宜还卖乖，装什么啊。」
　　这些话，在作为他粉丝的那些年，胜生勇利不知道看了多少。他们句句在理，似乎只要你站在了金字塔尖，收获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那么无论你失去什么，无论遭受了怎样的污蔑与谩骂，无论如何在深夜辗转反侧，都是不值一提不足为道的。
　　为什么？
　　——因为这是应该的。
　　因为他的真心、他的愿望、他的任性，连在谈判桌上作为筹码的资格都没有。
　　那不如……
　　“那可要小心别走错路，不然我们就要被传成殉情了。”
　　勇利的声音带着轻快的笑意，仿佛哪怕是真的跳崖殉情，他其实也是会跟着维克托往下跳的。
　　又或许应该这么说：
　　只要维克托想，那么披星戴月地逃亡也可以。
　　“……怎么会，”维克托愣了愣，回扣住他与自己十指相交的手，拨开面前低垂的枝叶：
　　“我可是要跟勇利一起到老的。”

　　“到了！”
　　伴着维克托兴奋的声音，他们穿出最后一层枝丛，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是一处已经荒废了的观景台。
　　夜幕低垂着，城市的灯光被掩在了山的那边。借助手电筒的光，依稀能看到有蔓生的藤蔓攀附着看上去锈迹斑斑又摇摇欲坠的栏杆。没有了人造光的干扰，这一方的月光与星光都比往日所见要明亮，近得一如远空坍塌而下，伸出手便能揽住坠落的银河。
　　勇利愣在了原地。
　　维克托松开勇利的手，面向他张开双臂，展示着自己为此跋涉寻找了几天的美景，脸上带着笑容，眼里有光。
　　“好看吗勇利！”
　　因为这里人迹罕至便也无需担忧会打扰到他人。他大声喊着，坦诚又天真，明明两人相距几米，可爱意却震耳欲聋。
　　这样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头发上还沾着枝叶的维克托，与他记忆深处那样光鲜亮丽一直是众星捧月中心的大明星形象大相径庭。可扪心自问，胜生勇利，这样的维克托，你就不爱了吗？你爱的只是浮华表面的那层，谁都可以披上的躯壳吗？
　　不。
　　他爱的从来都不是外界的描述的那个他。
　　不是那个游刃有余做着饭撒的他。
　　不是被人擅自描绘想象出来的那个他。
　　而是面对所有压力还要说出“我爱他”的维克托。
　　而是会与他在月色里逃亡的维克托。
　　而是维克托此刻眼里的神光。

　　“好看！”
　　“喜欢吗！”
　　“喜欢！！”
　　“那喜欢我吗！”
　　“……”

　　没有得到回应。
　　维克托错愕地回头，迎上的却是一个青涩稚嫩的吻，以及耳边的轻语。

　　“不喜欢。”
　　“因为我爱你。”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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