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勇]关于那对夫夫的二三事

　　具体说明详见15章。

　　「A Place Called You」
　　3.「V」
　　烈酒的芬芳萦绕在鼻尖，胃里仿佛被点着了一把火，烧得人肝肠寸断。
　　直到将最后一滴都倒尽了，我才把酒放下。
　　仰头望去，连星星都失去了踪迹。唯余那无尽的深邃，无声的张开了他的手臂，将我紧紧拥抱。
　　回忆太伤人，所以我一直避免着回忆。那些过于美好的，掺了白糖蜂蜜的过往，回味起来总是分外甜蜜，让人着魔中蛊一般迷恋。可它也会化成无形的锋刃，割得人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我张大了嘴，用力的呼吸，攫取哪怕一分一毫的氧气，好不让眼眶的酸涩蔓延。被酒精麻痹的舌尖无端泛出苦涩，身下坚砺的岩石有着最锋利的棱角，有最冰冷也最温暖的温度。
　　多少年过去，这里仿佛还残存着他的体温。有血淌过的沉疴，玫瑰棕的眼瞳绽放的光彩，在岁月的消磨里愈加清晰深刻。
　　你凭什么，在彼此交付了灵魂之后断然离去？
　　想要对着天空大声质问，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涌上喉头的只是哽咽。
　　我用手臂挡住了眼睛，只为不让天空也知晓我的狼狈。
　　连声音都被吞噬，四周唯有一片空茫。
　　踉跄着回到我的屋子，却意外的看到仍亮着的灯火。
　　犹豫着推开门，却见雅科夫坐在那里，烛火摇曳下他的面容一片阴霾。听见我开门的声响，他缓缓抬头，露出稍显浑浊的眼眸。
　　「我还以为你小子又要不声不响的滚蛋了呢。」
　　我抿了抿嘴，不敢看雅科夫投过来的视线，亦不敢回话。我心有愧。
　　雅科夫在空气中嗅了嗅，老脸一拉，又摆出了平时训斥我的那份样子。可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你莉莉娅阿姨已经帮你打理好了，」他扶着扶手起身，步履有些蹒跚，「记得明天向她道谢。」
　　「……我知道。」
　　他一步一步走来，我连忙上前扶他，却被他挡回了手。
　　他只看着我的眼睛，从眼角愈加深刻的沟壑里透出饱经风霜的沧桑与疲惫。
　　「既然回来了，就安下心来，哪也别去了。」不知为何，我似乎从这份告诫里听出了一丝乞求。
　　他老了。
　　这个抚养我长大的老人，会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急得跳脚的老人，总是数落着我不听话的老人，也终于从强硬的壳中泄露出了一分软弱。
　　我曾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弯下他的腰，他也永远都不会屈服于时间。
　　可是我错了。
　　岁月最终还是没有饶过他。
　　雅科夫不让我送他，我只好目送着他开始佝偻的背影渐行渐远。
　　直到雅科夫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我才关上了门。回身我的屋子，环顾四周，没有久未有人居住的破败，相反十分的整洁，甚至还有些温馨。可见是有人时常打理。
　　是我的乡人们，在漫长的等待里默默的为我打理一切。
　　门口的那簇栀子居然没有枯萎，反而向四周蔓延了她的芬芳，应该是波波维奇在帮我悉心浇灌。床头的花儿还带着露水，那样娇艳明媚，不仅让我想起了米拉那姑娘，一定是她摘下了这枝花。床铺干净整洁，没有一丝折痕，想必是莉莉娅阿姨引以为傲的杰作。
　　他们，始终等着我的归来。
　　心中的信念有一瞬的动摇。
　　房间的布局没有什么改变，却也因此更加容易勾人回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一豆灯火在风中孱弱喘息，让我投在壁上的影子鬼魅般捉摸不清。
　　想必我的神色也当如此。
　　这个房间，承载了太多的欢笑，每一处的点点滴滴都在生命里拥有自己的重量。它们不断地叠加，从而让这份回忆太重，压得人喘息不过来。
　　走向床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我的行李，有什么从开口处露出了一角。
　　我蹲下身，将那本边角已经翻卷的相册取出，坐到床边一页一页一如往日的翻看。
　　壮阔的星空荡起层层波澜，掩映着地上的雪山，斑驳剥落的雪层下裸露出怪奇嶙峋的岩石。海浪铺天盖地的涌来，凶狠至极的拍打在海岸的礁石上，哪怕粉身碎骨。还有路边明艳的一枝野花，向阳而生，抖落了头顶的泥土，绽开娇嫩的身姿。
　　一页一页，是他旅途的见证。我便也循着他的足迹，去见他看过的世界。甚至，弥补他未见过的景色。
　　至今，已经过去多久了呢……
　　我不自觉笑了起来，摩挲着他最后的笔迹——墨水已经干涸，留下的只是一道深深的笔痕。
　　「维克托，这辈子，你就没有想去过什么地方吗？」
　　他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伸出手却发现空间崩塌，那只不过是虚幻的幻影。多少个痛不欲生的夜晚里，也是这样巨大的空洞留在那里，徒留给我填不满的空白。
　　晕眩感再度袭来，我合上相册放在床头，扶着仿佛被人重重击打过的头，躺倒在柔软的被褥里。全身缓缓下陷，好像被人轻轻的拥抱，混合着似有似无的气息，让我放下所有，沉沉的坠入梦乡。
　　「勇利……」

　　我终于，要来找你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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