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游戏

　　这个假期祁优过得很轻松，他是一个生活很有计划性的人，寒假作业前几周就都完成了，但是除了参加培训班，偶尔和好哥们约好出去打篮球，似乎也没别的事情要干，突然间就觉得有点闲了。

　　父母在家的时间不多，毕竟工作都很忙，但他们从没疏忽对祁优的教育，祁优能一直顶着优等生的光环，同时被培养成现在这样比较温和开朗的性格，不得不说他们居功至伟，平时一起在家吃饭的时候，他们也会问对方一些学习和生活上的事，只是祁优这方面几乎没什么需要他们操心的。

　　这周末难得的祁优父母在家休息，开始祁优在家陪着看电视，陪着聊天，二老都觉得很欣慰，只是到第二天祁母见祁优又没出门，想起自己每次回来除了培训班都不见这孩子出去走动一下，倒是有点急了，面上疑惑问道：“这距离过年还有段时间呢，你怎么整天窝在家里跟个老干部一样？没和同学约好去哪玩么？”

　　祁优哭笑不得：“这么冷的天，别的家长都希望孩子多留在家陪自己，怎么您倒把我往外赶啊。”

　　最后他还是被毫不留情的轰出家门，祁母说王妈放假了，让他自己去买点生活用品回家。

　　祁优虽然无奈，但还是听话地去了，想想母亲的生日也快到了，打算除了买祁母交代的东西，再挑份礼物，于是干脆先打的去市中心逛逛，商场里很暖和，他刚到了那儿准备去礼品商店，就隐约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祁优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俏丽高挑的女孩正惊喜地看着自己。

　　祁优平时和对方关系说得上不错，笑着点头打招呼道：“徐嫣。”

　　徐嫣：“好巧，你也来这买东西呀？”

　　“嗯，挑个礼物。”

　　“我闺蜜生日，我也在给她挑礼物呢，你呢？不会是给女朋友买吧？”徐嫣笑眯眯地问道。

　　“不是，我妈的生日快到了。”祁优笑了笑，解释道，看起来愣是没听出对方话里的试探。

　　徐嫣继续问：“哇，伯母好像确实快生日了，那你要买什么呢？这是去礼品商店吗？”

　　祁优面上微笑着点点头，心里有点招架无能。

　　“你一个大男生，哪会知道怎么挑礼物呀，要不要我帮你参谋参谋呀？”徐嫣俏皮地眨了下眼。

　　祁优原本想怎么措辞拒绝，他并非不知道女孩对自己有意思，正因如此才觉得这样不大合适，尽管旁人怎么看他们都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祁优对对方却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更不想产生误会。
　　况且和徐嫣站在一起的时候，周遭总是有各种或嫉妒或欣羨的目光投注到身上，多少叫他有些不适应，但对方说完这句话就自顾自转身往礼品店的方向走过去了，还回头冲他招招手：“走呀，大班长，愣着做什么？”

　　他们是之前参加竞赛的时候认识的，那之后徐嫣就很喜欢来找他，每回都说是学习上的探讨，或者找他帮忙之类的，祁优本就有几个要好的女性朋友，压根没注意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后面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学校里已经风言风语一片了。但是人家又从来都没有明说，祁优想摊牌都找不到机会。

　　按说徐嫣这样一个隔壁班大美女，还是英语好的不得了的学霸，祁优就算不喜欢人家，对于对方表示的好感应该也不会太抗拒，但是先别说对方是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就对方对自己也应该喜欢她这样理所当然的态度有些不感冒，尤其每回在路过隔壁班的时候他时不时还会因为这件事被一群人投以注目礼，或私下关注谈论，或接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嫉妒的挑衅。

　　正心底默默思忖着怎么找机会和人解释清楚，祁优忽然看见远处一道人影有些眼熟。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祁优，很明显地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下，虽然隔得不近，但也足够他确认对方的身份了。

　　祁优冲对方的方向招了招手，徐嫣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知道对方是见到认识的人了，多少有些不情愿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蒋南来这里挑画画用的颜料，刚好要路过这家礼品店，谁知道就看到了祁优和他身边漂亮高挑的女孩，那个女孩子看他的目光还不怎么友善，似乎是自己的出现碍到了对方什么事，顿时有些惴惴。

　　然而尽管他的大脑不停催促自己打完招呼就该走了，对上祁优的视线后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似的，挪不动步子。

　　祁优有些纳闷对方怎么一直站那儿看着自己，莫非没认出来，想了想还是跟旁边的徐嫣说：“我看到我们班同学了，过去打个招呼。”

　　“我和你一起去吧。”徐嫣笑道。

　　祁优也没说什么，就朝蒋南走过去，他正对和徐嫣独处发愁，蒋南的出现可以说帮了他一把。

　　蒋南当然注意到了对方的动作，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听见已经走近的少年问道：“好巧，你来买东西？”

　　蒋南点了点头，马上又嗯了一声。

　　“怎么一直傻站着？”祁优见对方一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蒋南连忙低下头：“没，没有，对不起……”

　　祁优心里皱了皱眉，对于对方下意识就来句对不起有些难以理解，但还是道：“你来买什么？要不要一起？”

　　蒋南听到这句话，忽然感觉祁优身边的女孩投注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如实质了，顿时有些坐立难安，正要开口拒绝，却又不经意对上祁优的目光，不知道为何，对方明明表情还是那个表情，自己却仿佛读出了一丝额外的期待。

　　是错觉吧？应该是错觉吧？

　　但拒绝的话在嘴边兜兜转转，愣是没说出来，最后说道：“我来买颜料……”

　　“你会画画啊？”祁优有些惊讶。

　　“不是……买给弟弟。”

　　“礼物吗？”

　　蒋南点头嗯了一声。

　　祁优没再多问，道：“我知道有家店卖颜料，经常有美术学院的学生光顾的，你弟弟应该会喜欢，干脆一起去吧？还是说你有固定的买这些的地方？”

　　“没有没有，谢谢，”蒋南连忙摇头：“我也是还在找，那你先买，买完了我们再去那里看看吧。”

　　一旁的徐嫣心情自然不会多么美妙了，对于这么不识趣的家伙愣要插一脚也只能在心里埋怨，面上还是挂着友好的微笑。

　　于是祁优一开始买了东西就赶紧回家的打算落空了，现在变成了三个人在商场逛，但情况也不算太糟，至少不会是自己和徐嫣两个人一起逛的尴尬场面。

　　祁优向双方简单介绍了一下，蒋南问了声好，徐嫣敷衍的点了点头，一路上不断向祁优搭话，蒋南在一旁默默听着，听到后面每次想退后两步，祁优就会转头把话题踢给他，问他的意见，于是最后也生生止住退后的脚步，磕磕绊绊的回答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祁优是故意的。

　　他也是从徐嫣的话中才知道原来祁优不单单学习好，高一的时候还是校篮球队的队长，只是上了高二后祁优作为班长，事情越来越多，无法两面兼顾，最后还是以要忙于学业为由卸任了队长一职，只偶尔打打友谊赛，有时候也会代表校队去参加比赛。

　　得知这些消息的蒋南心底里暗暗咋舌的同时，一种突然涌出的说不上来的沮丧感又叫他有些困惑。

　　直到身边的人叫了自己好几声才回过神来，一抬头就看到祁优无奈的表情：“你想什么呢？到了，你不是要买颜料吗？”

　　蒋南这才回过神来，又习惯性说了句对不起，最后在祁优无语的目光中匆匆忙忙走进了颜料区，恍惚还听见了徐嫣的一声轻笑，仿佛带着鄙视，也不知是不是在笑自己。

　　祁优听见了徐嫣的笑声，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徐嫣接触到他的目光，表情僵了一秒，尴尬地咳了一声：“那个，我们等他买完了就回去？”

　　“嗯，你赶时间的话，要不先回去吧？”祁优问，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徐嫣却总感觉对方在对着自己皱眉。

　　她当然感觉的出来祁优一路上都在尽量回避着自己的问话，之所以要带上蒋南，原因自己也能猜到两分，心下顿时有些委屈和愤懑。

　　从小到大，喜欢她的人一抓一大把，她还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体会过在祁优身上才能感受到的挫败感。不过这也是她即便知道祁优对自己没有那方面的感觉，还要一直在他身上下功夫的原因，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哪一点是配不上祁优的，不管是论样貌还是论家世，而且她相信祁优总有一天会后悔。

　　但是现在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总不好再留下来自讨没趣。

　　她神情带上些许失落地向祁优道了别，心里明白这时候纠缠只会取得反效果，看了看里面正在认真挑颜料的蒋南，扯出一丝笑道：“那你顺便也代我向那位……那位同学道个别，我就先走了。”

　　她知道刚才笑声中的嘲讽之意被祁优察觉了，自己当然不能给人家留下一个看不起人的感觉，虽然她确实看不起蒋南这种畏畏缩缩，说话断断续续又没气场的男生，更不满于对方加入她和祁优的对话，只是在临走之际为自己的形象挽救了一把。

　　祁优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如果没记错的话，最开始他就向徐嫣介绍过蒋南的名字，问蒋南话的时候也叫了对方的名字，现在徐嫣依旧没有记住对方的名字，这或许说明不了什么，但祁优心里还是或多或少有了点看法。

　　他进了颜料区，站在边上边随意看看，边等蒋南，不经意侧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蒋南满脸认真地在那里挑选，一双眼睛专注投入。

　　这幅表情叫祁优不怎么相信对方自己不会画画，单纯是给弟弟买的，他对这些不怎么熟悉，如果要他挑颜料送家人的话还得问店员，或者干脆让店员帮自己挑，但看蒋南的样子，对这些分明是很熟悉的。

　　过了一会儿，蒋南挑好颜料，转过身，刚好看到祁优在等他，不知道是不是祁优看错了，对上自己的视线后，总感觉对方的脸飞速染上了一层薄红。

　　不是吧，这么容易脸红的吗？

　　祁优失笑，上前很自然地揽过对方肩膀，朝收银台走去：“我怎么看你像是很怕我的样子？”

　　“……没有怕你。”蒋南小声反驳，祁优离他很近，隐约能闻到对方身上好闻的沐浴露的味道，这让蒋南不单单是脸，连耳根都红了起来，现在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

　　他没有说谎，祁优这么好，怎么会有人怕他呢？他只是不想祁优什么时候不高兴，对自己不耐烦，要说怕，也是怕对方温柔的笑容有一天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消失，和以前许多人一样，自己似乎总是在不知道的时候，就让人失去了对自己的耐心。

　　蒋南很珍惜所有对自己好的人，也很珍惜让自己开心的事。越是珍惜，越怕失去。

　　祁优哪会知道他心里这么多想法，只觉得新同学虽然看着胆小，但确实挺可爱的。

　　直到付了账，出了这家店，蒋南才意识到什么，他本来以为徐嫣是在外面等，结果并没有看到对方，虽然心底深处松了口气，但还是犹豫着问：“徐嫣同学呢？”

　　祁优笑了笑：“她先回去了。”

　　蒋南看了眼祁优，确定自己从对方眼中看到的那抹如释重负不是错觉，想起之前一路上对方各种搭话，还有一开始提议一起走时隐约的迫切，终于猜到什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祁优先是莫名的看了他一眼，很少见对方这样笑，笑起来挺好看……等等，怎么突然笑起来了？转瞬他就想明白了什么，似笑非笑地看着蒋南，一只手揽过他的脖子：“蒋南同学，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啊？说出来也让我开心开心呗？”

　　“没，没有……”蒋南又脸红了，眼神闪烁间透着一丝难得的狡黠。

　　“还说没有！你是不是在笑我？”

　　“……没有。”

　　“不乖哦，新同学……”

　　不知道为什么，不久前才让人感觉到深深沮丧的距离感，此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蒋南心情一下轻松了许多，觉得时间要是停在这一刻就好了，祁优似乎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即便是害怕与人交谈的自己，也忍不住想接近他，想和他说话，连被他调侃都觉得很开心。

　　离开商场的时候，祁优问对方家住在哪边，蒋南小声回答，祁优见不同路，便挥挥手同对方告别了，正要转身时见到蒋南攥着装颜料的袋子一脸不舍，鬼使神差地又转了回来：“你有手机没？”

　　蒋南愣愣看着他，点了点头。

　　“那有微信吗？”祁优又问。

　　蒋南摇了摇头，见祁优正要说话，意识到什么连忙打断道：“但是我可以现在注册！你，你等等！”

　　说完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看上去比较旧的手机，里面有自带的微信app。

　　他有手机，是去年他表姐买了新的，把旧的送给了他，但因为没什么朋友，也不玩游戏，所以基本不怎么看。不过现在他突然无比感谢他的表姐。

　　祁优本来想先跟对方交换个手机号，见对方这么着急忙慌的注册微信，竟然莫名有点不忍心打断，于是耐心地在旁边等候，一边说道：“你别急啊，放着假呢，一会又不用上课。”

　　蒋南听出对方话语间的调侃，没忍住又红了脸，看的祁优又是一阵惊奇加好笑，注册好微信后，双方便交换了微信号和手机号。

　　祁优扬了扬手机：“那再见啦，回去联系，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最后一句话纯粹是习惯性的，却叫蒋南心底里窜上一股暖流，他低嗯了一声后看着祁优转身离开的背影，差点没忍住迈开脚步跟上去，最后还是忍住了，一直到对方消失在自己视线才转身离开。

　　祁优刚下出租就收到了蒋南发来的微信，上面写着“我到家了”四个字，后面还加了个规规矩矩的句号。

　　他几乎想象得出对方盯着手机认真等回复的样子，本来想着几步路，回了家再回他，想了想还是站在马路边上顶着寒风埋头回了一句：“嗯，知道了。”

　　祁优把日用品买回家后，祁母看他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挑了挑眉：“这是碰到什么好事了？”

　　祁优一愣，摇摇头：“没有啊。”

　　转而意识到母亲为什么这样问，祁优又笑了起来：“碰到个很有意思的同学。”

　　“哦？”祁母意味深长：“男生还是女生啊？”

　　“男生，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祁优无语。

　　听见是男生，祁母有些无趣地把脸扭了回去，推了推面前茶几上切好的香橙：“刚切的，吃了吧，我跟你爸都吃过了。”

　　祁优把东西都放好，出来把橙子吃了，边吃边看了眼手机，对方没有再回复，再随便逛了逛朋友圈，就把手机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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