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拯救陛下

　　整个君士坦丁堡，一共被分为十二战区；由各地将士混编起来，守护着元老院和罗马人民最后的尊严。

　　在遭受奥斯曼人强攻的一个多月时间里，那些曾经互相竞争甚至仇视的对手们，难得团结一心的维护彼此。从前，意大利人轻视希腊人，威尼斯人鄙夷热那亚人；反之亦然——而目前，在皇帝君士坦丁十一麾下，大家又再次成为了东罗马帝国的忠实捍卫者。

　　从过去一直到“现在”，君士坦丁堡人都自认是“罗马”帝国的公民。“拜占庭”之名固然是古称，更是那个既不神圣也不罗马的“神圣罗马帝国”、及其后裔德意志民族为自己的“正统”地位，给东罗马强安上去的别称——反正历史总由胜利者和幸存者书写，就像篡了汉的曹魏乃至晋，都企图管刘皇叔的国号叫“蜀”一般。

　　然而，那个传承千年的罗马精神符号，最终还是要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丧钟业已敲响，但有着不输任何臣民清醒意识的皇帝，依旧用一种特殊的积极姿态，去拥抱灭亡。

　　日后，希腊民族主义者将称他为殉道者——“他将他带血的头颅放在天平上，让一切苟活的人失去了重量”。

　　对，如果不出意外，他将在城破之日，脱下他的皇袍，死于乱军中，最终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君士坦丁十一将自此成为东正教所尊敬的圣徒。但，只有近距离接触过，林奈才清楚意识到，他并非一个真正的宗教殉道者，他不曾谋求灵魂的升华。哪怕是濒临绝望，他也一直积极的抵抗着侵略者——以斗士的精神奋战，而非依赖天主的垂怜。

　　即使，5月28日这一天，他率领君士坦丁堡全城的居民，进行起声势浩大的信仰游；；行。即使，他和他的臣民们举着既往圣徒之画像（在毁灭圣像的运动过后许多年里，崇拜圣徒的东正教徒仍不被允许给上帝之外的偶像做雕塑），穿过大街小巷，找到那些破损的城墙缺口，把它们张贴起来，期望圣徒庇佑这一处的安稳。

　　就在三日之前，载着拜占庭勇士的双桅小船归来了。他们穿过达达尼尔海峡，渡过马尔马拉海，回归属于君堡那一侧的金角湾，带回的却是帝国已被基督教世界“遗忘”的悲惨消息。而与此同时，奥斯曼人受他们苏丹“城破之后放开劫掠三天”的鼓舞，再次发动起那似乎不知疲倦的猛攻。

　　信仰之游；；行正在一片炮火声中有条不紊的进行。全部城民，不分贫富贵贱，无论男女老少，全部离开家门，走上街头。神职人员乃至世俗将士，带着他们的精神或物质的武装，跟随皇帝，迈动着庄严的步伐。

　　皇帝陛下仍旧表现得慷慨激昂。在听着他训示的贵族、官僚和平民百姓面前，他仿佛是永不会被打垮的战士。虽然他无法许诺光明灿烂的未来，但他和主教站在一起，坚定着民众对天主的信心。

　　这夜的弥撒格外漫长。圣索菲亚教堂的烛光彻夜不眠。它们驱散了一部分黑暗，却无法同城外更深邃无边的悲剧持续抗争。神圣的宗教音乐回响于拱顶，渴求基督的救赎与安慰的祈祷声，贯穿着每一个信徒的耳膜。

　　皇帝领头，几乎每一个在场的人都依次走到祭坛前，领受主教的喃喃祝辞。然而，外观虔诚、实则立足于俗世事物的皇帝，内心清楚这一切终究是徒劳。

　　就在弥撒开始前，他接见过拒绝了传统圣礼的林奈。

　　“你好似古老时期遗留的先知……因此反感着后世诸多繁文缛节的崇拜方式吗？”

　　对方不语，似乎“默认”。而他继续自顾自的深深叹息。

　　“又或者是，滋生了似我这般的叛逆和亵渎……”

　　“其实，我并不相信上帝依旧在眷顾我们。许多年以前，耶路撒冷的遭遇就说明过祂的态度——任由生灵涂炭，任血流成河，让异教徒侮辱他的信徒，让渎神者破坏他的圣地。天上那全能的主，其实相当无情。”

　　“我猜，这一次，祂也并不会拯救最后的罗马人。”

　　林奈实在忍不住质问：“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多事？”

　　“那是给民众听、给民众看的。我自认可以清醒的走到最后一刻，但是，他们可能会因为想到悲惨结局，提前陷入绝望，在恐惧中死去……只有那些最顽固的正教信徒，早先宁可毁于异族，也不愿向公教求援……大约只有他们，无论如何都能怀着信仰去往天之国度吧。”

　　“说来可笑，其实，我内心深处，真的仍有那么一点点希望。”

　　“是因为先知你的存在，仿若奇迹的存在……因为这些天来，你似乎不顾一切想要拯救我。”

　　林奈内心在叫嚣——拜托你终于意识到了那就赶紧跟着我跑路啊！

　　可惜她晓得他应是心如磐石。

　　林奈表面尽可能维持着礼貌的平静。虽然知道白费口舌，但她想了想，又还是忍不住当面吐槽：“陛下，那你何不接受我的建议？”

　　君士坦丁盯着她的双眸，沉默了几秒钟，突然伸出手来——他竟然摸了摸她的脸。

　　只是轻轻触碰，转瞬即逝，却让林奈骤然陷入了极端的讶异，甚至有一丝惊恐。

　　——这，什么意思？！

　　“唉，这样热切的关注……你的眼神几乎令我产生了错觉。”

　　“虽然像个有点老成的少年，其实细细看来，你是多么年轻的女孩啊。”

　　“换作和平年代，你这种模样的‘先知’，独特到简直是诱使犯罪的存在。”

　　“即使你拥有天主的眷顾，我仍不免担忧……”

　　“我希望你能早些离开这里，去到更安全的所在。”

　　他指了指城墙的方向。“瞧，那之外，是红着眼的豺狼虎豹，是毫无顾忌的残暴异教徒。他们倘若入侵，往往要遵循野兽的本能奸；；淫；；掳掠。即便是那个虚仁假意的穆罕默德，也不会因你是隶属基督的先知而改变态度。”

　　“教会一直隐忍的宣扬着那些残酷的现实，但愿城中的居民已有了足够的觉悟。不，我从不曾逼迫他们死于抗争或是死于凌虐。那些弱者，尤其是女人，一开始就有人提醒她们，可以尽早逃离。”

　　“但你不一样，你本是异乡人，你没必要与君士坦丁堡陪葬。基督在上，你不应该停留于此，成为帝国最后的牺牲品。”

　　“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致信……罗马教廷定会收留你。”

　　这算陛下最后的慈悲与关怀？跟交代遗言似的。

　　“你是个高尚的皇帝。”林奈真心实意的道。“但是，我宁可在此坚守到最后一刻。”

　　君士坦丁叹了口气。“那么，如你所愿……”

　　他把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来。作为罗马最后的君主，他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须得去做。

　　而林奈则悄悄走入了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她按住系统手环，反复跟它强调自己的最终计划。

　　“我有不详的预感，彻底的混乱就在眼前。塔楼的防备肉眼可见的松懈，我怀疑，过不了两天守军就会崩溃，甚至今晚都未必能挺过去。所以，我今晨联系的威尼斯船长，给了我‘最后通牒’。”

　　“可惜自打那艘船的消息传来，皇帝几乎就没在宫中逗留，我先前准备的撤离计划失效了大半。”

　　“幸好还有备用方案。幸好博普拉还肯听我差遣，等我伺机把皇帝陛下引到港湾，再说服他帮忙拖人上船……”

　　她握紧了拳头，给自己鼓劲。“我一定会成功的。”

　　系统君幽恻恻的道：“其实，你不必这样拼命冒险，你可以一早便放弃……莫非，你真的产生了什么特殊感情？”

　　林奈登时涨红了脸。“哪有！只是这个拯救对象足够悲壮，会令人有同生共死的错觉罢了。”

　　“哦……”系统君沉默半响。“这便是俗称的‘吊桥理论’呢。”

　　林奈愣了愣。“也许……不对，我，我又不是大叔控。”

　　她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我只是死到临头也不想放弃罢了。”

　　系统君“啧啧”道：“你大概发现你已经语无伦次了吧。”

　　“喂，我们还是讨论重点……事态都这样危急，我哪有兴趣发展什么露水情缘。”

　　“看，你混乱的语句里还有真情实感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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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锣鼓和喊杀震天的黑夜，炮弹如乌云压在君士坦丁堡头上，声响的风暴摧毁着拜占庭人的斗志。待圣索菲亚教堂的仪式结束后，林奈跟随她的拯救目标急匆匆回到皇宫。

　　事到如今，皇帝陛下已经懒怠去忌讳她的“监视”——或者说见证。他召集所有臣仆，布置最后的宫防，并请求他们对他曾经的不公处置施以谅解。

　　“……我恳请诸位能继续协助我，守卫这座古老的宫殿。请原谅我曾经的无礼与骄横，以及所有一切身为专；；制君主时的不恰当行为。如果可能，我愿意脱下皇袍，匍匐在我主的脚下，期望抵达天堂的彼岸……”

　　但其实他心底并不多么相信他的天主。林奈听着他的虔诚言辞，脑中闪过一阵恍惚。

　　啊，他甚至暗地里还妄想给她做安排。“先知，你不该让博普拉离得太远……还有，港湾的雇佣兵们各有其故土，你也可以……”

　　“谢谢你，我的陛下。不过我不需要。”林奈断然拒绝。“在命运的时刻到来之前，我会一直守在君士坦丁堡。”

　　君士坦丁怔了怔，最后对她点点头。“那么，好吧。先知，彼此保重。”

　　自此，他走出宫门，翻身骑上他的爱马。

　　尽管城墙上炮火连连，他还是在众人瞩目中，从城的一端奔到那一端，赶往那些最危险的地带，亲自鼓励处在麻木边缘的将士们，继续拜占庭垂死的挣扎。

　　这晚，君士坦丁堡城墙外，山丘和平原上火炬遍布，金角湾和马尔马拉海充斥着闪亮的灯光。号角吹，战鼓擂，奥斯曼人的进攻一直没停歇，战线仿佛随时都能被撕开致命的裂口。

　　待到东方逐渐露出鱼肚白，前方传来的消息更令人胆战心惊——奥斯曼精锐中的精锐，穆罕默德的禁卫军业已投入了战场的厮杀。

　　林奈知道，每一次混乱或许都是机会。随着整夜的奔波和部署，皇帝身侧的近卫将会越来越少。前两天她所打探到的，黎民前夕，乃是他身边侍从最松懈的时候。

　　顾忌流弹、尽可能缩在内城区的林奈，终于冲到了战场边。她命令身边唯一的侍卫博普拉，跑去提醒还在监控防线的皇帝——“先知预见了港口的骚动，还请陛下前来稳定局势。”

　　君士坦丁此刻距离她的目的地并不多远。给自己使用了“望远镜”的林奈，完全能看清他正朝她的“陷阱”曲折前进。

　　他的马匹在加速。

　　林奈睁大了眼睛，一丝也不敢放松。

　　所谓的众目睽睽，并不妨碍她把他弄到另一个街区的尽头——在那儿，她拉拢的威尼斯人还等着时机逃亡呢。毕竟，皇帝周围的近侍对她算比较熟悉了，如果他骤然倒地，她完全可以抢上去要求带他做“私人治疗”。

　　只剩数十米距离了。

　　可是，越靠越近的皇帝及亲卫突然停滞了脚步。

　　“凯卡波尔塔！”有人在尖叫。“奥斯曼人从那扇门冲进来了！”

　　外城墙固然出现了不少缺口，但君士坦丁堡的坚固的内城墙迄今还算“完整”，怎么会突然就有奥斯曼人攻进来？！

　　林奈远远看见，不知因为何种缘故，那扇名为凯卡波尔塔的内城城门竟毫无防备的敞开着。一群群奥斯曼士兵自此鱼贯而入，如潮水翻涌，冲到了拜占庭人的后方，制造起一波又一波血腥的混乱。

　　“奥斯曼人占领城市了！”

　　偷袭者源源不绝，而提前的，或者说“预知”的谣言更加剧了恐慌，战线由此决堤。负隅顽抗的罗马将士濒临崩溃，而异乡军队如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已经纷纷开始逃窜。

　　得知战况失控，君士坦丁立即扯动缰绳，掉头朝着奔流的动乱所在赶去。

　　“不要妄动，跟着我去支援！”

　　他在马上高声呼唤，企图组织有效的反击，去填补那个骤然溃败的破口。但除了他身边最后的扈从，几乎所有人都冲往与他相反的方向。

　　防守方在溃散。

　　林奈一颗心全简直跳进了嗓子里。此刻她多想咒骂这命运的戏弄！她用她最快的冲刺速度截住了朝她赶来的博普拉，极不客气的夺走了这名“忠实侍卫”的马，毫不犹豫的追逐皇帝而去。

　　不能放任他——她心里唯剩下这个念头。

　　她在AR游戏里学过的那点骑术知识又一次发挥到极致。她逆流穿梭，狂躁的追赶着君士坦丁。这次，她抛弃了“现代人”的矜持和仁慈，刻意忽视了那些被践踏被挤压的平民。望远镜给予了她无比广阔的视野，她却只想盯紧那一个人。

　　她的喉咙哽着难以发声，内心却在尖叫嘶吼。

　　杀红了眼的奥斯曼士兵，大概已忘记擒住首脑人物可能带来的奖励。况且皇帝身先士卒奋勇抵抗，让对手压根没时间分辨他的面目身份。总之，冲入敌阵的君士坦丁仿佛成为了没入江河的一滴油墨，霎时就被淹没了。

　　在他仅余的亲卫全部跟随着他牺牲之前，他就消失于黎明前的黑暗中。

　　血腥的风在鼓动。

　　而林奈在最后一刻，抢到了罗马的末代皇帝身旁。

　　四周已是极端的混乱，然而林奈只余留这个念头。她同他一般，坚守着最后的倔强与不屈。震耳欲聋的喧嚣声几乎穿破她的耳膜，她发出无助的呐喊。

　　她毕竟只是体力不错的“普通人”，怎能如传奇中那些拥有魔力的女巫，将他从奔袭和杀戮的狂潮中解救？

　　然而，在死亡逼近的时刻，一簇灵感蓦然在她脑海中迸发。

　　——“道具可以给其他人用吗？”

　　——“这样子，也不是不行。”

　　充满烟尘的空气环绕着她，林奈竭力唤出了她所拥有的、最昂贵的任务道具。

　　“替身符！”

　　耀眼的白光霎时剥夺了林奈的视觉，而另一股强烈的抽离感直接把她扔飞出去。林奈的思绪便断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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