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客

　　船动莲开，澄净的湖面被船桨拨出阵阵涟漪，水纹相互交织，最终消失在身后。
　　萧星尘挪了挪位置，让自己坐的舒服一点儿。抬眼望去能看到一座险峰屹立在湖中，云雾袅袅将其环绕，而随着天色渐渐暗下，一道接天的星河从湖面延伸开去，攀上了高峰，深入云中。随着木船的不断靠近，点点星光也显露真容，数不尽的白玉宫灯参差立在湖面与峰上，蜿蜒的青苔石阶被柔和的灯火照得通透。
　　“我们要到了。”江牧野用手肘轻轻碰了萧星尘，见到萧星尘收回目光看向自己时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萧星尘回以一个善意的眼神，轻声问道：“你对这儿很熟悉？”看江牧野言之凿凿的样子，似乎对这段路程谙熟于心。
　　江牧野嘻嘻一笑：“我随长辈来过几次，虽不记得具体的路，但看到灯阶就应该是要到了，这点我能保证。”他的声音也不大，毕竟船首还坐着两位落灯楼的弟子。
　　确实如江牧野所言，不到半刻的时间，船身便传来靠岸的轻微撞击感，与此同时那两位落灯楼的弟子也翻身下船与候在岸边的另一名青年弟子进行交接。
　　“下船了。”交接了凭证之后领路的两名弟子便先行离去了，原先候在岸边的那名弟子则示意诸人下船。
　　倒也没有拖拉，船上的四名少年按着顺序先后下了船。“萧星尘？”
　　“是。”听到那名弟子念到自己的名字，萧星尘点头示意，不过那名弟子也没有再说别的，同样确认了其他三人的身份后便让他们跟在自己的身后。
　　四人略显拘谨，一路上并无交谈，只是紧跟在领路弟子的身后。茂林修竹之中错落着宫灯，青石台阶上干净异常，是被人经常打扫的样子。反而是领路弟子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亲和地笑了笑“到了集合的地方后你们先找地方住下，这两天还会陆续有些人赶来，到时候会有人给你们解释情况。”
　　萧星尘一言不发，他对这一切都不甚了解，就算想问些什么也无从问起。之前一路上略显活跃的江牧野此刻也不吭声，倒是有些奇怪。两人对视了一眼，江牧野冲他挑眉笑了笑，一副孩子气的样子。
　　“我们这样还不算拜入山门么？”出声的同行的另一位少女，萧星尘对她的了解仅限于名字是安长歌。
　　领路弟子倒是温和，对他们也不多做为难。“当然还有正式的考核，除去一些之前已经定下的弟子，其他人都需要通过了考核才能正式拜入师门。这次考核应该是安师兄主持，你倒不用多担心。”
　　安长歌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也没继续问别的了。见几人恢复了方才沉默的样子，领路弟子也不以为意，这样拘谨的态度对这群十岁出头的少年少女来说是正常的，毕竟这里可是，落灯楼。
　　约莫着走了半个时辰，足下踏过的青石台阶数以千计，才在萧星尘感到略微乏力时停了下来。台阶在前方分出了一道岔路，透过枝叶从这里隐约可见岔路的尽头是一块空地。
　　“前面就到了。”领路弟子说了一声，将他们带去那块平地。靠近了才发现那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规整得坐落着几十座小楼。小楼是竹制的，年代应该有些久远，褪去了最初的青翠颜色，微微有些泛黄。
　　“你们自己挑一栋没人的暂时歇脚，到了饭点会有其他弟子给你们带吃的过来。”看来他的意思就是先在这里休整，等着之后的安排了。
　　“谢谢这位师兄。”领路弟子一摆手，也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江牧野在他走后似乎松了一口气，萧星尘有些诧异他的表现，犹豫着要不要问时，江牧野便朝他开了口：“可算到了，走走走，咱俩挑个离得近的屋子。”
　　也不知江牧野是不欲谈及刚才的表现又或是真的想找个相邻的住所，萧星尘也不追问，便答了声好。安长歌和另一名少年在他们谈话时已经先行去挑选屋子了，看样子不打算同他们同行。
　　落灯楼每次收徒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半个月，他们到这儿的时间不算早，空地上的房屋早已住满大半，不过一番寻找之下也让他俩找着了相邻的两间空房。这些小楼的规制相同，都是二层的建筑，上层是住房，下层则是一个空房，估计是让他们用以演武的，虽说不大倒也够用。
　　江牧野将自己选定的那栋小楼门前的门牌翻转了过来，示意已经有人入住了，接着却不进自己的屋子，反而敲开了萧星尘的房门。萧星尘刚放下自己的行李，听到敲门声便应声开了，江牧野嘿嘿一笑溜进了他的屋子。
　　萧星尘略感奇怪：“你不收拾东西么？”
　　江牧野啧了一声：“就不点儿东西，没啥好收拾的，反正住不了多久就要搬走了。”语罢，江牧野又快步走到门口，拉开了一丝门缝朝外看了看，确定附近没有什么人在后，便关了门坐回到椅子上。
　　一层的空房里只摆着几张简易的木椅子，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说实在的，我是真不想来这儿，都是我爹逼的。”江牧野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萧星尘也挑了个椅子，掸了掸灰尘坐了上去。“我对这些不太了解，以前也没想过自己能和修道牵扯在一起。”
　　“那你是怎么来的？落灯楼的门槛可不是一般的高。”江牧野有些诧异，他原以为萧星尘应该和自己一样是修道家族出身，现在听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萧星尘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口。萧母过世前来了一位长者，二人在房中交谈许久，他隐约能听见房中的闷哭声。在那人离开后娘亲便让他取来笔墨，休书一封给他贴身收好。他仍记得当时娘亲的样子，明艳动人的面庞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被病苦折磨得憔悴不堪。她执笔时手还在微微颤抖，写信时似乎想着什么，眼眶泛红几欲停笔，良久才写完了这封长信。写完之后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靠在床上微弱地呼吸着。
　　次日萧母便病逝了，萧星尘在邻里的帮助下完成了萧母的丧事，接着便按照萧母的嘱咐找到了那位落灯楼的驿馆，出示了信物后便被带到了这里。
　　他曾以为自己同邻里的玩伴没有什么不同，虽说他只有娘亲相伴，但娘亲却教会了他许多。
　　而现在他却是孤身一人举目无亲。
　　之前赶路时匆匆忙忙，他并没有太多时间来想这些，而现在安顿了下来，思绪便全都翻涌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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