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之间

　　沈鸢萝挑眉，“之前那个边界漏洞跑出来的妖怪不是全都解决了吗？”
　　青年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不知道。”
　　沈鸢萝思索片刻，走出办公室，青年向后退了几步给她让道，“惊蛰，你去联系一下边界防卫部，让他们检查边界是否出现了新的漏洞，再麻烦他们核实上一次发过来的非法入境妖怪名单是否有遗漏。苏祾，扶桑，金禧，你们三个和我去看一下现场。秦琚，你去警局询问一下失踪者家属具体情况。”
　　金禧是这次来的新人之一，那天因为胃疼幸运地没有被派去执行任务，从而成为了所有新人中唯一一个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人。苏祾是一只活了一千多年的红狐狸，在妖人部工作至少也有二十多年，一进电梯就忍不住问道：“沈副，出勘现场什么时候轮到新人了？”
　　沈鸢萝装作听不懂，“你这工龄比我年龄都还大，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新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祾丝毫不给自己上司面子，浅绿色的眸子像寒气刺骨的湖水，和他十三四岁少年的样子毫不相符，“我进妖人部几十年，刚进来的新人从来都是负责整理档案或者跟着前辈抓捕逃犯，什么时候开始负责出勘现场了？”
　　“哦，这样啊。”沈鸢萝的声音毫无诚意，“那之前部长把那一队新人串着去抓捕逃犯的时候你怎么不吭声？”
　　苏祾“切”了一声，“你说都没用，还指望我？”
　　沈鸢萝转过头看着他，皮笑肉不笑，“你老人家见多识广劳苦功高，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饭还多，当然指望你。”
　　苏祾自知斗嘴斗不过沈鸢萝，翻了个白眼以示抗议。作为矛盾的引发者，金禧垂着手默默地缩在电梯的角落里，徒劳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他看着中学生模样的前辈气鼓鼓地抱着手把头扭向一边，竟然觉得……有一点可爱。
　　电梯门一开，苏祾就快步走了出去，表明自己不想和不懂得尊敬老妖的领导在同一间电梯里多待的决心。
　　西郊的温泉度假区是去年开的，说是温泉度假区，其实并没有天然温泉，都是人工温泉池。过了最开头的那阵新鲜劲，来的人寥寥无几。
　　不过环境倒是真不错。气势恢宏的石质大门上方挂着一块刻着“林氏温泉度假山庄”的牌匾，穿过大门的道路一路延伸到了一个接待厅前，道路两旁遍布花草树木。
　　只是沈鸢萝顺着道把车开过去，发现两旁的花草树木上都笼罩了一层浓浓的妖气。苏祾鼻子一皱，“那妖怪不会天天在草丛里施人工肥吧？”
　　“你倒别说。”沈鸢萝摇下车窗，“这是多大的体味，才会留这么重的妖气。要么是妖怪在这里住的时间太长，要么就是数量不少。”
　　普通人类是感觉不到妖气的。可沈鸢萝自小与常人不同，她与生俱来就有感受到妖气的能力，丝毫不亚于血统纯正的妖。
　　车窗摇下的时候，金禧无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他旁边坐着的苏祾皱眉，没好气地问道：“怎么了？你一个妖怪还闻不惯妖气？”
　　金禧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从小在人界长大……”
　　“得，还是个人界二代。”苏祾没等他说完，就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还在为沈鸢萝安排金禧一起来现场勘查耿耿于怀，“那你会法术吗？”
　　沈鸢萝了解苏祾的脾气，知道他嘴上不饶人，心还是好的，也就没管他。就听见金禧在后面轻声道：“会一点点，请前辈放心，我一定不会拖前辈的后腿的。”
　　声音虽轻，语气倒是挺坚定，也没带任何不良情绪，礼貌满分。
　　苏祾转过头“嘁”了一声，“拖没拖后腿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等会儿乖乖跟在我们后面，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听到没？”
　　金禧垂眸，声音简直不能再温良恭顺，“是。”
　　沈鸢萝忍不住瞧了一眼后视镜，后座上的大男孩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模样，虽然她知道他绝不止有二十多岁，说二百多岁可能性还大一些。穿着一件白色棉布T恤，中间印着个大大的黑色字母“X”，手搭在大腿上，无所事事地揉搓着衣角，小麦色的皮肤看上去阳光又健康，五官线条柔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温暖真诚，非常具有邻家大哥哥气质。
　　此时那双温暖的眼睛眼帘低垂，纤长浓密的睫毛将阳光切割成无数细小的光斑。作为妖怪，他的人形不算十分帅气，却让人观之亲切。
　　沈鸢萝收回目光，车离接待厅越来越近，一个中年警员站在门口。她下车，拿出当地厅级的证件。人妖关系协调局的存在和妖界一样，对公众保密，当遇上案件的时候，人界就会派发相应的证件给调查人员，在案件处理后再收回证件。
　　那中年警员看沈鸢萝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小姑娘，脸上露出一丝怀疑的神色，沈鸢萝毫无保留地展露她那招牌元气微笑，“好啦，这起案子就交给我们吧，你辛苦了，先回去吧。”
　　中年警员看样子还有些不相信，但案子既然已经转走，那就不再关他的事。他道了声“不辛苦”，然后就顺着大路向度假山庄外走去。
　　苏祾从车上下来，表情颇有些幸灾乐祸，“我早就和你说过，下次像这种事情应该让扶桑来，他的人形是大叔，一看就历经沧桑。”
　　沈鸢萝瞥了他一眼，“我这叫青春活力，不是你这种强行装嫩的千年老狐狸可以比拟的。”
　　“那按你们人类的辈分你应该叫我什么？爷爷？祖宗”苏祾眉眼弯弯。
　　沈鸢萝面无表情，“你和我又没亲缘关系，老头，不能再多了。”
　　金禧和扶桑一起从车上下来。与同行的另外两人相比，这位前辈显得十分沉默，下巴上邋遢的胡子配上他成熟男子的外貌，让人一眼就觉得这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一双浅灰色的眼睛有着历经世事的沧桑。
　　一首弹得磕磕绊绊的钢琴曲响起，沈鸢萝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喂，秦琚，怎么样了？”
　　“男孩是在人工草坪上失踪的。失踪男孩的父亲说，当时他带着孩子在人工草坪上玩耍，中途他去上了个厕所，全程不超过两分钟，出来孩子就不见了。女孩是在温泉池失踪的，这个温泉山庄有一个温泉池建了个人工山洞，女孩进去之后就没出来。两个孩子失踪的时候，都没有任何异常，家长也没听见任何声音。”
　　沈鸢萝皱眉，“家长没跟着进去？”
　　秦琚：“那个人工山洞很小，水也不深，家长说以前来的时候带孩子进去玩过多次，都没出现问题。”
　　“行吧，辛苦了。你联系一下这里的经理，看看这所度假山庄有什么异常。据我们初步观察，这里应该长期有妖怪停留，很有可能还不止一只。”
　　沈鸢萝挂了电话，对苏祾等人道：“苏祾，你带着金禧去那个有人工山洞的温泉池，小姑娘就是在那人工山洞里失踪的。扶桑，和我去人工草坪。”
　　去到人工草坪后，沈鸢萝发现厕所就在人工草坪的旁边，难怪那位父亲敢放着孩子在草坪上玩自己去厕所。圆形的人工草坪里面的草比她手机铃声还寒碜，参差不齐不说，有的都已经开始泛黄，浮着一层极其浅淡的妖气，如果不刻意观察几乎会被忽略。草坪中间有一个奔马雕塑。
　　“不是我的同族。”刚一到人工草坪，扶桑就下了结论。沈鸢萝点点头，他是修行一千多年的扶桑花，对于植物成的精留下的痕迹一眼就能看出来。
　　“瞬间把人带走，倒是不少妖都能做得到，我记得这要求的修为还比不上化人形吧？”沈鸢萝手指在一棵草尖一撵，指尖立刻粘上一丝妖气，她将手凑到鼻前，闭上眼睛嗅了嗅。扶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是。可我看这里的妖气极淡，若是修为太浅的妖，要瞬间将人带走，在施用法术时一定会抑制不住妖气的释放。”
　　“不过有一点我比较在意。”沈鸢萝起身，“按理来说，无论是多强的妖怪，在直接施用法术的地点妖气都会比周围浓烈，可你看这片草坪，妖气分布极其均匀。如果那妖怪真的用法术把那个小男孩劫走，总得有个地方妖气比周围重吧？”
　　扶桑没有说话，兀自皱着眉缓缓在草坪里漫步。沈鸢萝知道他是在详细地感知来到过这里的妖怪，自己走到草丛边的长椅上坐下。
　　另一边，苏祾带着金禧到达了小女孩失踪的地方。说是人工山洞，其实只是一条不到十米的隧道，建在温泉池里，里面没有灯。苏祾走到温泉池边，停住脚步，金禧也跟着停下来看着他。
　　苏祾瞟了他一眼，用下巴点了点温泉池，“看我干嘛？下去啊。”
　　金禧用手指着自己的脸，“我？”
　　苏祾翻了个白眼，“不是你是谁？你一条鱼，不会怕水吧。”
　　金禧来之前没想到要下水，愣了愣，双颊竟隐隐有些发红，“那还请前辈先转过去片刻。”
　　“都是男妖，你还怕我占你便宜？”苏祾知道他要脱衣服，一边吐槽一边却还是老老实实转过身去。过了一会儿，只听身后传来“噗通”一声，他一转头，池边规规矩矩放着一叠衣服，温暖可亲的大男孩不见了，原本空无一物的温泉池中出现了一条金色鲤鱼。
　　苏祾蹲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金色锦鲤向山洞游去，“我真应该拍张照片，再配上‘转发此锦鲤，接下来一周好运连连’发到网上，到时候你的裸|体美照就会在网上流传，多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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