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清风要明月

　　那朵花在一片清丽中，分外惹眼。
　　燕观澜伸手想掐断它的花枝，犹豫了一下最终放开手。
　　他看见另一个方向这种花开的热烈，一片暗暗的红色。
　　那颜色让人心慌，害怕有什么会从那一片花里破土而出。
　　燕观澜蹲下身抓了抓头发，他伸手算了算，一脸愁容道：“我知道这片魅境的情感主线了。”
　　“是什么？”江亦辰问。
　　“是……断送，可是……还有新生的迹象。”
　　这个魅境，还真是让人头疼。
　　燕观澜思索无果，刚想要出手再算一遍，却感受到几股极强的灵力波动，看见江亦辰的面色也沉重了起来，江亦辰问：“能出去了吗？我们要尽快离开。”
　　燕观澜略略一算，“能。”找到了情感主线，很容易离开魅境，至于刚刚的灵力波动，不过是魅境制造出来的产物，不看也罢。
　　“你带我飞上去。”燕观澜道。
　　在空中，燕观澜伸手指着方向，江亦辰控制着剑，很快到了魅境的出口。
　　出口掩在一座山里，山里流泉淙淙，鸟鸣婉转，也是处好景色，泉水近处是一个大湖，湖面上飘着几片叶子，一圈圈波纹荡开然后消失。
　　燕观澜蹲下身撩了一把水，泉水清凌凌的，燕观澜笑了笑，站起身一步踏上水面，却并未下沉，他走到湖中心，脚下转瞬蔓延开无数光路，光路交错相缠，结成一张网。
　　“上来。”燕观澜对着江亦辰招手。
　　江亦辰上去了，结成的网运动起来，四角离开了水面，直把二人全部拢进网里。
　　“给我点灵力。”燕观澜伸出一只手道。
　　江亦辰握住他的脉门，将灵力缓缓渡过去。
　　“多谢。”燕观澜说着催动了光路，整张网带着二人向湖底坠去。
　　水下幽深，还有水草鱼类，燕观澜指引着光路在水下穿梭，水汇聚成漩涡，形成一条通路，通路前方有微微的光。
　　片晌，四周景物变成了罡风和那一片灼灼枫林。旁边有一个魅境悬浮，应该就是刚刚他们进入的魅境，因为他们没有等到魅境自动放人，所以它并没有消失，燕观澜睫毛抖了几下，最终伸手将它收了起来。
　　湛湛的光路消失，江亦辰及时撑开了光幕，朝着枫林掠去。
　　四周罡风剧烈，但毕竟江亦辰灵力高强，二人毫无悬念地到了枫林处。
　　枫林里静静的，没有风，只有二人踩上枯叶吱吱的碎裂声。
　　燕观澜捡起一片叶子，叶脉清晰，细小的纹路十分形象。
　　忽然有些乏力，感觉身体的温度似乎又低了些。他靠上一棵树，喘了口气。江亦辰看见，道：“先休息会吧。”然后把自己的外衣披在了他身上，“要不要睡一会？”
　　“嗯，走的时候叫我。”燕观澜乏累，靠着树不久便睡着了。
　　等燕观澜睡醒，已经是第二天凌晨，日光一缕缕的刺穿夜幕，从枫叶的缝隙穿过然后落在一地的枯叶尘土之上。
　　燕观澜揉着眼坐起来，看见右手边离他很近正襟危坐的江亦辰，“你没睡吗？”
　　江亦辰道：“没睡，我不累。”
　　“你休息会，我们再找出口。”燕观澜道。
　　燕观澜搓搓手，大约是睡觉一直缩着的缘故，他感觉右手很暖和，不过这一点点的暖意毕竟留不住，马上就消散了。
　　秋天的早上还是比较冷的，白霜落在每一片叶子每一根头发上，在看起来温暖的日光中消亡。
　　他强硬地让江亦辰休息了一柱香的功夫，然后才开始找出口。

　　远处看枫林不大，真正处于其中时，才发现它其实茫茫望不到边。
　　四周都是一样平平无奇的枫树，走哪边都是一样的景状，不确定到底往哪边走，燕观澜直接带着江亦辰往前走了。
　　走了半个时辰，江亦辰看见了那一片因为他睡觉而变得乱糟糟的叶子。
　　“转回来了？”燕观澜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没提前发现问题。
　　江亦辰冷冷静静道：“循环路。”
　　燕观澜眯了眯眼，“嗯，”随后看向前方茫茫的枫树，枫叶一片片交叠恍惚却有些规律，“这片枫林，应该很小，看起来没有边际应该是循环路做的假象。”
　　“能破吗？”江亦辰问。
　　“能，给我点灵力。”
　　如上次一样，江亦辰握住燕观澜的手腕，将灵力顺着脉门渡入燕观澜经脉之中。
　　于是燕观澜一只手被江亦辰抓着，另一只手在空中画出一道道轨迹。
　　轨迹成型后，是一道阵法，有四个角从圆形的阵盘伸出，将整个圆形分成了四份，燕观澜将它丢出去，阵盘在二人上方旋转起来，然后从内部分崩离析，最终不剩痕迹。
　　再向前看，就看到了枫林边上嶙峋的山石。
　　燕观澜带着江亦辰走向枫林中心，道：“毁了这片林子，好办吗？”
　　江亦辰没有回答，手指带出湛湛灵力，化作锋刃，将一片枫树尽数砍断，还挖出了根，翻起泥土。
　　随着泥土一同被翻起来的，还有几个灵魂，小小的，像是被点燃了，慢慢浮起来，幽幽地烧着。
　　以燃魂为代价的紊乱季节么？
　　燕观澜道：“灭了它们。”
　　江亦辰挥手，几道灵丝挥出，缠绕上那几个灵魂，而后消散。江亦辰闭了闭眼，脸色白了几分。
　　外面的罡风又猛烈了几分。
　　燕观澜皱眉，应该还有一些灵魂藏在这里，他眉头锁着，“你感觉怎么样？”
　　江亦辰毫无波澜道：“没事。”
　　“把你剩下的灵力都给我。”燕观澜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要灵力要的太频繁了些。
　　“嗯？”江亦辰挑了挑眉。
　　燕观澜揪住一绺头发不撒手，苦恼道：“我想直接把这里活着的灵魂全灭了，灵力又不够……”
　　没等他说完，江亦辰便又握住了他的手腕，冰凉的肌肤猝不及防遇见掌心的温热，燕观澜手腕抖了一下。
　　然后是大量的灵力灌入燕观澜的经脉，燕观澜本身没有多少灵力，经脉也不是很坚韧，只感觉身体麻木得不受控制，经脉处传来刺痛。江亦辰眸子幽黑，问：“能适应吗？”
　　燕观澜半个身子靠上了他，点点头，咬破舌尖逼出一滴精血，勉强控制手指画出一道阵法，将灵力灌入阵法之中。随后以二人为中心，空间似乎扩散开无数道波纹，远处传来山石崩塌的声音，许久才归于平静。
　　与此同时，遥远处，一面铜镜上忽的攀爬上狰狞的裂痕，然后碎裂。
　　倏然，淡紫的光线弥漫了整个视野，江亦辰看见熟悉的景象——正是那片核心幻境之外的春秋界。
　　大概在刚刚挥出阵法的那一刻，燕观澜的整个身子就靠上了江亦辰，他晃了晃身子没能站直，江亦辰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稳住他的身体让他靠在身上，燕观澜撑着眼皮看到幻境消失，唇角扬起笑容。
　　终于……成功了么。
　　然后动动身体，终于再也撑不住，眼皮一落陷入了黑暗中。
　　耳畔传来焦急的声音，却也来不及将燕观澜从黑暗中拖出。

　　燕观澜浑浑噩噩地睁开眼，转转脖子，视野里没有出现江亦辰的身影让他有些慌。
　　他站起来，眼前有些发黑，匆忙扶住了旁边的树干，等到眩晕感慢慢退去，他尝试着叫了声：“江亦辰？”
　　无人应答。
　　他提高了音量：“江亦辰！”
　　四周还是很寂静。
　　燕观澜才想起来之前廖怀瑾给了他一块灵玉，他手忙脚乱地把灵玉拿出来，用自己仅存的灵力唤了一声。
　　灵玉闪了闪，熄灭了。燕观澜才想起来，江亦辰的灵力都给他了，没有灵力是无法使用灵玉的。
　　燕观澜心慌意乱的，江亦辰不会落到了哪个魅境里吧？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意外？他使劲地揪着头发，急出了一身冷汗。他身边一直有江亦辰，现在骤然看不见人，有些不习惯。
　　有些头发粘在了脖颈上，他伸手撩开，发髻早已散乱他也顾不上，他颓然坐下，想着再等等，可能一会江亦辰就回来了。
　　燕观澜是第一次觉得时间过的太慢，他在燕府时，弄弄花草，和别人闹腾闹腾，感觉时间快得很，在路上，尽管只有两个人，江亦辰还是个不爱说话的，他也是觉得日子平平无奇，不觉得怎么样，现在感觉一刻都不愿意等，却还得让自己再等下去。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江亦辰回来了，燕观澜听见脚步声急匆匆地站起来，道：“你去哪儿了？”
　　江亦辰明显也是几天没打理自己，白衣上沾了灰尘，他散下了发髻，只在脑后粗粗扎起长发，手臂上多了几道伤口，不等他回答，燕观澜抓住他的手腕，“怎么弄的？”
　　江亦辰道：“我去四周转了转，没事。”
　　燕观澜放开了手，觉得自己冰凉的手抓着江亦辰的手腕不太像个样子，道：“那我们现在出去？”
　　“嗯。”江亦辰却抓过他的手腕给他渡了些灵力，“你要是冷，就运转灵力暖暖。”
　　燕观澜嘴角上扬，“嗯。”忽然问：“我睡了多久？”
　　“两天。”
　　“哦。”大约是江亦辰之前渡给他的灵力有剩余的缘故，他这次才睡了两天，之前他可是直接躺了半个月，那时燕黎玖和燕墨照顾他，最后三个人都瘦了一圈。
　　燕观澜看了看江亦辰，看起来……也是瘦了？
　　……
　　燕观澜又抓了抓头发，自己这都是在想些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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