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情妾心

　　昏暗的灯光摇曳着，朦胧的时空有些压抑，皮肉的疼痛还在。灵魂被牵扯在躯体上，想摆脱躯体却挣脱不得——
　　“没想到真的会有阴间，原以为鬼魂是感受不到疼痛的，却没想到——”
　　李自然再次恢复意识时，她以为她已经死了，真真切切的疼痛让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此刻，她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珍惜活着的时光，也恼恨自己短暂的又一辈子活的太窝囊。竟然被那个暴戾的男人给打死了，连一丝反抗都没有，她真得是懦弱到了地狱。
　　“为何那么胆小，为何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为何什么都不做？哪怕是大声呵斥渣男也好。”
　　这是她每每责备自己的话。

　　朦胧中的灯火忽然越来越亮，眼前渐渐清晰了，映出了一张英俊的脸。北冥阙手执一盏灯烛，撩开帘帐来到了近前。
　　此刻，他那张俊脸在李自然看来无比扭曲。没有美好的心灵，空有一身好皮囊，那又如何？不过是披着人皮的禽兽罢了。

　　“李自然，为夫一时失手打了你，确实是不对。唉，本世子也是一时气昏了头，下手没了准头，把你打的血肉模糊。”
　　北冥阙罕见地和气了起来。
　　但是，李自然看到的都是虚情假意。她没有言语，因为她不想和这个男人说话。可是，她现在发现自己没有死，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哎，好好养着吧，为夫改日再来看你。希望你以后不要动歪脑筋，本本分分地做本世子的女人即可。”
　　北冥阙不是那种低声下气的人。不过，暴打李自然是迄今为止唯一让他有些后悔的事情。

　　这个男人还是认定那件莫名其妙的事情跟她有关，李自然苦笑，她如何能强求一个只见过三四次，又很暴戾的男人相信她的为人呢。
　　她淡淡地道：“世子相信莫须有，妾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说什么？”
　　北冥阙大约是没听懂。
　　李自然没好口气道：“没说什么，世子请自便。”
　　反正她现在已经这样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字，还有什么需要胆怯的？

　　北冥阙知道床上的女人有怨言，他也没有再理会，转身对下人道：“你们两个好好伺候着李姬夫人，她要是有任何闪失，你们也就别活了。”
　　“是，世子。”
　　碧玉和西婆吓得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个暴戾又自以为是的男人转身走了。
　　对于他突然转变了性情，李自然有些意外。但是，她也不打算对他有好什么感。家暴有一就有二，唉，她没有想到她会走上那个可怜女人的老路——

　　“夫人，您感觉怎么样了？喝点安胎药吧。”
　　西婆端来了一碗汤药。
　　什么？半晌，李自然才反应过来，这婆子这句话有些不对劲。
　　“你刚刚说什么？”
　　“啊，请您喝安胎药。”
　　天哪，她怀孕啦？李自然眼前发黑，酸苦无言，上天非要孽待她，她该怎么办呢？

　　“夫人，您一定要好起来，您要是有什么闪失，不用世子惩罚，我都活不了了。呜呜呜——”
　　碧玉哭了。
　　这丫头是真心哭，李自然也不由得泪眼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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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好几日，身上的伤痕已经全部结痂了，李自然才渐渐接受了她的确是怀了一个孽种的事实。
　　可是，身体上的伤差不多好了，心灵上的伤口依旧在抑郁地滴血。

　　人有时候作一作，心情倒是能轻快不少——
　　爬到板凳上故意掉下来，在院子里发疯地跑，又或者走走路忽然摔倒。
　　几日折腾下来，除了碧玉和西婆的脸吓青了，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孽种缠身，李自然有些灰心了。

　　这一天，她看院子里的一棵粗粗的歪脖树挺好。她准备爬上树杈上活动活动。结果西婆跪倒在她脚下，抱住了她的腿。
　　“夫人，您这是何苦呢？这替世子诞下子嗣也并非坏事。母凭子贵，何愁今后不过好日子？您要是糟践坏了身子，我和碧玉被处死不说，您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不是？这件事要是传回大将军府，大将军想必也会十分忧心的。”
　　西婆苦口婆心。
　　她虽已经到了暮年，可是她还没活够呢，她可不想受牵连而死。她知道她的主子是个骨子里倔强的主。作为下人的，也只能规劝。

　　嘤嘤嘤——
　　碧玉也哭着过来抱住李自然的腿。
　　“夫人呐，您可不能死。”

　　看来，她想扼杀胎儿的想法早已被西婆和碧玉看穿了。这两个人哭哭凄凄，百般规劝，碰触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最终还是不忍做出极端的举动。
　　也许是她怯弱的本性难改，也许是她不忍牵连无辜。唉，也许一切皆是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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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来，北冥阙每次来看望李自然，都向她示意温情。
　　不过，李自然不以为然，他不过是看中了她腹中的胎儿罢了。她现在只是一个工具，每日机械地吃饭养胎散步——
　　对于李自然有了身孕，君夫人和少君夫人都格外重视。她这个小院外头有人把守，任何闲杂人都不得进来。
　　院子里还新添了几个仆人，仆人们的脑袋都和她腹中的胎儿挂上了钩，因此没有人敢有二心。
　　李自然倒是希望她们有二心，只是孽种没了，她们还能活吗？她倒是不担心她自己，大不了那个男人恼羞成怒，弄死她，又或者把她抛弃到杂院里去等死——
　　每日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李自然的头疼的厉害，木然地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

　　她心里还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特别是给一个孽种当母亲。
　　这一切，她特别希望是一个梦。谁知道那个男人中了什么邪，和前头一房正妻和八房妾室，一个孩子也没有生出来，到她这就白天见鬼了——

　　这一天，李自然像往常一样，靠坐在院子中的一把躺椅上。
　　“然儿——”
　　背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这声音久违了。打断了李自然的胡思乱想，她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待回头看清背后的人，她的脸红了，双手拉了拉衣襟试图掩饰自己隆起的腹部。
　　“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看你还好，我和父亲也就放心了。”
　　李和眼神躲闪，每每和妹妹单独相处，他都觉得有些尴尬。

　　见到亲人，不争气的泪水开始慢慢地涌现了出来。李自然低头啜泣着，她时常恼恨自己的懦弱，此刻也是。越想止住泪水，泪水流淌的越汹涌——
　　“北冥阙又欺负你了？”
　　李和上前心疼地拉住妹妹的手。
　　“没有。”
　　“唉，我都听说了。然儿，让你受苦了。我想一定是北冥阙的那些女人们陷害你，而北冥阙这个混账不问青红皂白——”
　　“唉，不说也罢。”
　　往事历历在目，李自然想起自己血肉模糊的样子。她不知道命运把她安排到这里是何用意？难道只是让她来接受家暴的吗？

　　沉默的空气，略显尴尬的气氛。李和是不善言语之人，此刻，他心如刀割。他就说嘛，这种“名声在外”的男人压根就不会是好男人。可是，他拧不过他父亲的决定。要是当初——

　　“放开李自然的手，你即便是她哥哥也应该男女有别，况且还不是亲的。”
　　北冥阙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李和站了起来，他真的想一拳打在北冥阙的脸上。这个男人敢欺负他从小呵护到大的妹妹，他岂能坐视不管？
　　“我说过，不许你欺负我妹妹。”
　　“她现在是我北冥家的人，你李和作为一个外人，管不着这些。”
　　北冥阙早就看李和不顺眼，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教训他。
　　所以，两个男人没说两句就动了手。都是会武功之人，破空之声瞬间冲天而发，各自腾空飞起，化成两条柔韧而凌厉的黑影——
　　阳光有些刺眼，李自然看的心惊胆战。这两个人的功夫都超乎了她的想象，不仅仅是拳脚那么简单，她不断祈祷哥哥不要吃亏。
　　两个人打斗了好久，也没有分出胜负。但是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李自然鼓足勇气站到了他们的中间。
　　“哥哥，别打了。”

　　苍白憔悴的小脸，隆起的腹部，柔弱的身躯，让人看着心疼。李和收住了手，眼神跃过李自然，怒视着对面的那个男人。

　　打斗结束了，事情还没有结束。
　　君夫人洛妤带着一群下人，声势浩大地到来了。
　　“君夫人。”
　　李和抱拳施礼。

　　洛妤板着脸：“李公子初次登门，为何就和阙儿打了起来？”
　　“君夫人问问令郎便知，他作为一个男人为何要对我妹妹下毒手？难道是以为我们李家没有人了吗？”
　　“李公子，这其中有误会，阙儿确实是一时糊涂，做了蠢事。好在李姬和腹中胎儿都没事，这件事情李公子还是不要再做计较了为好。”
　　洛妤作为侯府的女主人，面对将军之子李和，她也丝毫不客气。

　　“好，这事就算过去了。还望君夫人准许我把自然带回家休养一些日子。”
　　北冥阙不乐意道：“李公子所求，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
　　“这有身孕的女人是不能回娘家的，否则会为娘家带来灾难。”

　　这个男人不仅暴戾，而且还愚昧，李自然对北冥阙那张脸越看越生厌——

　　李和不以为意道：“我们李家世代为武将，才不在意那些个世俗传言。自然，我们走——”
　　他拉住李自然，就想往外走。

　　“慢着。”
　　洛妤不高兴了，她一个眼神，下人们拦住了的去路。

　　北冥阙抱着手，一脸不屑，大有你们走不出这个小院门的意思。
　　眼看着又一场打斗又要开始了，李自然叹了口气。在人家的地盘上，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她挣脱了李和的手，幽幽地道：“哥哥，你先回去了，等以后——，你再来接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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