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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由于郗儿私密出宫的原因，路程上时间缩短了许多，快马加鞭，不到两日就赶到了月秦山下，折腾的我这老太婆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墓王建在山上，一行人只能拾阶而上。祭拜完后我连抖腿的力气都没有。
最后是两腿颤抖地被人扶下山，瞅着前面一帮精神极佳的人，心里愤愤地骂了句“娘”，TNND做鬼不易，做个老年鬼更不容易……
回到马车内，我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
小鬼翘着二郎腿坐在车框上，嘴里叼草根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浮云沃日，残阳如血，山脉连绵远远地呈现出灼红色的轮廓。
他瞧了两眼，含糊道：“红日朝东，腥风云乱，天隔万层，地走龙偃，你们这陵地挑的倒不错，龙脉重气之地都能找到。”
“咦……”视线突然落到某一处，他身子一顿，探出头细细望去，“前后格局辽阔坦荡，龙气充沛。乾坤聚秀之区、阴阳合汇之所，可惜……”
“可惜什么？”
“陵寝以风水为重，你没注意到左侧山丘阴气极重吗？想必某地被斩断，破坏了格局，反而易衰，想必国有不测之变。”
国变……
乱世浮生，君临天地，万物之逆。近一两年来，朝廷形势风云，颠簸残卷，十年的卦象，难道真的会覆辙。
眸底厉光一闪，心绪杂乱。
见无人理会他，随即伸伸懒腰，朝车厢内翻了个身。突然吸吸鼻子，紧皱小脸捂住口鼻，“这什么味？唔，臭死了……你身上的戾气怎么变重了。”
“……”
“你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没什么……”
我收回思绪，随意说道，“我看一个人不顺眼的人，派人杀了！”
“嗯？一个人？”疑惑道，“一人的戾气也没多重啊！”
“嗯，刺杀失败……我派去的三十人全部毙命！”
小鬼吃惊的张大嘴，衔在嘴边的蒲草掉了下去。
“结局太惨烈啊！”
“你好歹也是只修行颇深的鬼，混成这副德行鬼脸还往哪搁呢。”
他越说越起劲，在我头顶上不停的絮絮叨叨。“唉，别以为不说话就可以遮掩百无一用的本质，放眼整个鬼界，我也见过不少鬼，但像你这番无用无才无德无貌的鬼还是头一个，我倒好奇你怎么混到现在，难不成你背后大神撑腰？ ”
“啧，瞧你姿色好不到哪去，谁会那么没水准……即使有，迟早有一天他就腰力不行，撑不起你这尊鬼。”
此刻我心情正郁卒，趴在案几上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帘幕轻微捞起，婢女托着青瓷盘底仪态万方走进来。她屈膝跪下，将一碗羹汤放我面前，“太皇太后，这是楚小姐刚熬制的青梅子汁，特命奴婢送来让太皇太后尝尝，好解解乏。”
“搁下吧，哀家待会儿再尝！”我瞟了碗里黑漆漆的东西，丝毫没有一点胃口，也不知道楚颜月哪儿来的自信和勇气送来让我品尝。
“啧，看来你能力差点眼力还是有的，知道我口渴就送来一碗汤水。”小鬼搓搓手，嘿嘿一笑，“那我不客气啦！”
我哂了他一眼。
祭祖过后，大队人马开始返程。
为了避人耳目，混淆他们的视线，车队兵分两路，我与郗儿身份替换，起身移驾到后面的车辆，郗儿则坐上我的马车，以“太皇太后”的身份被小凤郎提前送回回宫。
“皇太奶奶，您可要快些回来，郗儿回宫里等你。”抓住轩窗的阑干，郗儿探出圆嘟嘟小脸蛋，叮嘱我。
“好！”我站在窗口前，抬手捏捏他的肉包似的脸颊，触感极好，“路上要乖乖的哦！皇太奶奶回宫就去寻你，给你带一品楼最好吃的甜仁酥。”
郗儿垂下眼帘看着脸上作恶的爪子，粉嫩的小嘴嗫嚅，又闭上。
小家伙皮肤娇嫩，揉捏两把脸就红了，他最后禁不住我捣腾，趴在我耳边放低声音，奶声奶气地说道：“皇太奶奶，郗儿已身为帝王，不可做有失身份的事，请您节制点，若实在不行，等回去郗儿偷偷溜到你宫里让你捏，好吗？”
“好。”我瞬间眉飞眼笑，被他软萌软萌小表情萌得心都酥了，忍不住朝他吧唧亲了一大口。
小家伙湿漉漉的大眼睛愣上一愣，直到听到车辆旁婢女们发出低低的笑声，顿时脸上一片绯红，直接躲进的车厢内。
哈哈，害羞了！我忍不住也笑了。
侧头看一眼随行的侍卫，对银鞍骏马上的人微微颔首，“好好照顾圣上！”
“走――”
小凤郎高高地倚在马背上，眸子飞快的略过我，冰冷的眉目间携了丝疏离，冷冷日光透过树下洒落在他身上，衬着周围那片清幽更显深邃。
手里紧缰绳一勒，他转身带领队伍离去，随后马车慢悠悠的跟随上，风姿斐然，霞姿月韵，即便是背影在众人中也额外突出。
我专注地望着车队离去，直至消失成一个小点。
老女人身体苟延残喘，活不了多久，完全是我用修为吊着她最后一口气，而我残魂不稳，本身就噬乱，尤其近来我时常陷入梦魇，浑浑沌沌中徘徊在以前无数零碎的画面里，似睡似醒，无论怎么挣扎也缓不起身来。
我也不知我还能坚持多久，想必，也是时日无多了。
这真是个悲伤的事……
胸口闪过一丝隐痛，我伸手轻轻抵触在胸口处，攥紧衣襟低低喘口气。
后背一凉，伴随清冽的淡香，一把墨青素秞伞挡在我头顶，白底金纹长袖，骨节分明的手指笔直修长，指甲圆润，与木木制伞柄相衬，愈发显得苍白。
一股清凉流涌进体内，浸入四肢百骸，身上的疼痛瞬间少了许多。
我敛眉，视线顺着手指向后滑去，与那人四目交接。
他撑着伞安安静静的看着我，长眸微垂，深沉的眸光在晦暗的伞下显得幽深难测。
两人默然以对，身边的一切仿佛在那一刹那静止。
我一瞬也不动地望着他，看着他那始终毫无波动的眸子，顷刻间，一种钝钝的麻木从心脏处向下蔓延，满是无力。
我拂袖，将伞轻轻推开，面上含笑眼底却冰冷一片，说：“陌大人还是自己打这吧，我命多舛，扰了你运道就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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